那少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一脸精乖之气,笑嘻嘻地吃着糕点,说道:“你们累不累啊,吃快糕点罢!”四大家主心中升起三分惊讶四分疑惑,这少年何时进来,他们竟浑然不知。
少年扬手一抛,暗器随之发出,打向四小鸽;梅鸽长臂一伸,尽数接入掌中,原来是两块小糕点。这糕点飞打过来,看似迅猛,实则只有三分力劲,且不含内力。
梅鸽并不想要,顺手就揉碎了,但一股淡淡的异香却飘入鼻中,糕点之内竟是两粒药丸,他心头蓦然一喜,当即喂竹鸽、菊鸽吃下。四大家主看不清楚,只以为吃的是糕点,便冷笑两声。
太白雪獒瞧那少年面生,道:“你是哪家的孩子?”那少年道:“我可不是令狐小圣带上山来的,我是自己上来的。我姓梁,在家排行老大,占了一个上字,名叫君子,有个外号叫四不像。”
这名字一出口,四小鸽双眼一亮,满是好奇,兔一会噗嗤一笑;四大家主只觉这名字新奇得很,太白青蟒问道:“你这小娃娃,上太白门来干什么?”
少年拍了拍口袋,一脸实诚地说道:“偷东西啊!”如此明目张胆地说明来意,倒叫众人震惊错愕。
四大家主当即警惕,令狐庵暗暗忖思:“这小贼莫不是旁人派上山来偷铁马腿的?”他勃然大怒,道:“大胆小贼,竟敢上太白门来偷东西。”那少年双眼大睁,一半惊惶,一半不解,道:“你们能明目张胆地上山抢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偷东西?”
原来是拐着弯骂四大家主,四小鸽顿觉心情舒畅,竹鸽道:“说得好。”那少年又道:“我若是贼,你们就是强盗,我半斤,你们八两。”
四大家主面上落下一片青云又一片紫霞,太白黑猩叫道:“臭小子,你下来说话!”那少年双脚一摇一晃,吃着糕点,好不惬意,答道:“不下,你们有本事就上来跟我说话!”
“好。”令狐庵应了一声,吹起口哨,怀中灵狐一跃而出,攀柱而上,窜向那少年。少年笑嘻嘻地解下一个布袋,两手打开,里边便蹿出一只大肥花猫,扑向白灵狐。
兔一会双眼一亮,好奇不已,兰鸽笑道:“哈哈哈,这小鬼头还带了帮手啊。”菊鸽笑问:“小鬼头,不,燕小公子,你这大灵猫哪里来的?”那少年竟是燕时飞,他做了个鬼脸,答道:“偷的。”
大堂上的几人哈哈大笑,但见灵猫一出口袋,就朝灵狐扑去,两两相撞,听得“嗷呜、吱吱”的声音,灵猫飞身一跃,蹿到更高的房梁上,对着灵狐怒目而视。
众人纷纷仰头,观看狐猫之斗。灵狐仰着脑袋,朝着猫儿张嘴伸爪,口中发出吱吱之声,似警告似挑衅,它身子伏低,做出攻击的架势。灵猫在房梁上绕了两圈,忽然飞扑下去,灵狐掉头就逃,却被灵猫一把扑下。
便听得咕咚一声,一个大圆团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滚了两圈,直滚到兔一会脚下,吓得他哎呦一声尖叫,跳到椅子上。众人目光都在狐猫身上,但见那灵狐张口就咬在了灵猫身上,撕下一块皮肉来。灵猫吃痛,两只利爪一抓,划过灵狐面上,撕出几道血痕。
灵狐、灵猫皆是吃疼,两两分开;灵狐原地绕了两圈,灵猫一跃而起,蹿到房梁,高高在上。燕时飞扔出一块小鱼干,说道:“快吃,下去打它。”那灵猫叼起鱼干,津津有味地吃了,就被燕时飞一脚踹下,在半空中喵的一声,落到地上,便朝灵狐扑去。
灵猫来势忽然又气势汹汹,一把将灵狐扑在地上,两只利爪往下一抓,划过灵狐后背,抓出数道血痕。灵狐吃痛,翻身一转,张口就咬;灵猫儿屈腿一蹬,躲得远远的,绕着灵狐走圈儿。
这灵狐似乎不敌那灵猫,令狐庵面上挂不住,吹响口哨;灵狐儿来回试探两番,忽然一跃而起,扑了过去。灵猫一窜而起,跳得比灵狐还高;两个畜生在半空一撞,嗷嗷吱吱地叫着,滚到地上时,灵狐一口咬住灵猫儿的脖子。灵猫儿四爪齐出,抓得灵狐儿一身伤痕。
“好!”四小鸽齐声喝彩,眼里皆是亮光;兔一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等待胜负。狐猫在地上滚了两圈,灵猫儿被咬下一块皮肉;灵狐儿伤痕累累,血迹染红了白皮毛,满身狼狈。
灵狐一窜,逃回到令狐庵怀中;灵猫儿向上蹿回房梁。燕时飞又喂了它两块小鱼干,以示嘉奖,他俯视堂下,说道:“哈哈哈,你们输了,快快下山罢!”四大家主愤怒,道:“小孩儿休要捣乱,你再不走,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燕时飞一边吃糕点,一边摇摇头,太白雪獒说:“小孩儿,你下来。”燕时飞道:“我有本事不下去,你有本事上来抓我啊!”话音一落,一个身影便沿柱而上,身影如蛇,蜿蜒灵活,正是太白青蟒。
燕时飞不慌不忙,抱起灵猫,扔了过去。青蟒才探出脑袋,灵猫就砸到他头上,利爪一抓,扯得他鬓发杂乱。太白青蟒心头顿恼,灵猫已跳回柱子上,逃得无影无踪。
太白青蟒又要出招,燕时飞扬手射出一波钢针。两人近在咫尺,钢针来速极快,青蟒惶恐,翻身一转,躲到柱子之后,顺着柱子落回地上,却已是一身狼狈。
燕时飞站在房梁之上,俯视众人,哈哈大笑。竹鸽笑道:“这燕小公子顽皮至极,我甚喜欢。”
燕时飞与四大家主纠缠之际,后堂隐蔽处正站着两个女子,一人说道:“四大家主逼山易主,卑鄙无耻。姐姐,令狐小圣救过你的命,我们帮一帮太白门罢!”说话之人正是夏荷衣,身旁站的是鹿骄嵘。
鹿骄嵘面色淡然,说道:“救命之恩,自是要还,此忙要帮。”夏荷衣心头一喜,正等着她出手,却见鹿骄嵘无动于衷,又道:“姐姐,你怎不出手?”鹿骄嵘道:“出手相助,是为报恩,但还须四小鸽开口来求,我才师出有名。”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夏荷衣竟未想到。两人暗中观看,只见燕时飞坐在房梁之上,端的一身得意洋洋,说道:“四小鸽打不过你们,你们就要当门主,如今你们打不过我,我就是门主了。尔等快跪下磕头,拜见小门主!”
前一句带着七分痞意,后一句说得认真严肃,全然不像胡搅蛮缠,却透着三分捣乱之意。夏荷衣噗嗤轻笑,道:“姐姐,燕小公子一直这般顽皮胡闹么?”鹿骄嵘嘴角挂笑,道:“我不大拘着他,养成了这般胡闹性子。”
大堂之上的四大家主,被一个少年玩弄,火冒三丈。太白青蟒、太白雪獒纵身一跃,一人向左,一人往右,双脚往柱子上一踏,借势冲上房梁,青蟒扫出灵蛇宝杖,雪獒挥出利爪,袭向燕时飞。
燕时飞身子在半空一翻,两臂舒展,射出两波钢针,一左一右;青蟒倒转宝杖,左击右打,叮叮数声,将钢针打落;雪獒利爪一扫,拍得五枚钢针四下飞散;两人顺势落在房梁上,燕时飞却轻飘飘地落回了地上,抬头仰望,嘻嘻而笑,说道:“你们当心了,我偷来的猫还在上面呢,咬你一口。”
太白青蟒冷笑一声,道:“小孩儿,你也当心了!”燕时飞微微一奇,身后便有一股刚劲的掌风袭来,他暗叫一声:“不好!”太白灵狐的大掌已打在了他后背上。
犹似巨山压来,燕时飞身子像沙包一般向前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口吐鲜血。制住了这捣乱的少年,四大家主心情舒畅,哈哈大笑;四小鸽却颇是担忧,兰鸽忙冲上前,扶起燕时飞,护在他身前。
燕时飞收起了嬉笑神情,面带怒火,上前一步,与兰鸽并肩站立,咬牙说道:“你敢伤我?”太白灵狐道:“我伤你又如何?”
话音一落,就听得一阵细细声响,如轻风拂过竹叶,四大家主转头一看,只见一排密密麻麻的青针,如牛毛、似春雨,激射而来。
四大家主陡然一惊,太白灵狐、太白雪獒闪身一跃,向两旁的柱子躲去。太白黑猩挥动黑星锤,上下左右,击挡青针;太白青蟒转起灵蛇宝杖,两人且战且退,也躲到了柱子之后。
青针射来,四小鸽与牛一方师徒也俱是一惊,纷纷闪躲避开。待青针落尽,大堂之内的众人,向着来处望去,只见后堂帘子一动,缓缓走出两个美貌女子。
两人身形样貌、眉眼口鼻皆是一模一样,只是当前两步的女子头戴珠冠,长眉吐英气,双目若朗星,明艳大气;身后的女子,一身青衫,发中别着一只小珠钗,双目盈盈似秋波闪动,浑身尽是温柔之气。
四大家主一见两人容貌一样,顿时猜出身份。以往只闻其名,如今见到真人,只见鹿骄嵘眉目间蕴着雷霆之怒,步履却极是平稳,手持青龙任月鞭,一步一威严,款步走来。
四大家主不由得浑身一颤,暗暗捏紧了手掌,强自撑起一身胆量,四人摸不清鹿骄嵘来意,不敢贸然动手。鹿骄嵘带着一身怒火,朝四人走去,夏荷衣急忙扯了扯她衣袖,说道:“姐姐,救人啊。”
鹿骄嵘恼怒四大家主伤了燕时飞,现身报仇,经荷衣一提醒,登时想起正事,她手臂一转,挥起青龙任月鞭。鞭身迎风见长,足有四丈长,在半空中犹似青龙盘旋,跟着一排排青针便激射而出,打向四大家主,好一招“青雨阑珊”。
鹿骄嵘出招之时,朗声叫道:“退。”四小鸽及牛一方这才明白,她出手相助,便纷纷起身,向后堂退去。四大家主被青针所困,疲于应付,躲在柱子之后,不敢现身,眼睁睁看着四小鸽几人退出大堂。
待青针停歇,四大家主急忙追赶过去,四小鸽已带着众人躲进暗堂密室之中。四人在门外叫嚷,“四小鸽,太白门已被我们四大家主所控,你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密室之内,烛火燃起,四小鸽忧心匆匆,满脸愧色,竹鸽哀叹道:“师父才下山,我们便丢了太白门,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他。”夏荷衣说道:“令狐小圣于我姐姐有恩,她可以襄助太白门,赶走四大家主。”
夏荷衣心中所想,鹿骄嵘若襄助四小鸽守住太白门,一来可赎去她破坏狐鹮婚约的罪过,二来又能让正派人士对她刮目相看,正是一举两得。
四小鸽一听,喜出望外,眼里全是亮光,连牛一方师徒也颇是惊讶。鹿骄嵘说道:“若须我相助,点头即可。”四小鸽点头如捣蒜,山门存亡之际,哪里还管得什么魔女身份。
燕时飞却道:“姑姑,你重伤还未痊愈,不能逞强的,方才你……”话未说完,鹿骄嵘一道目光扫了过来,透着七分警告三分温柔,燕时飞只能闭嘴,只听她说道:“我自有分寸。”
鹿骄嵘又转向四小鸽,道:“我若出手,须师出有名,借用令狐夫人的身份,驱除四大家主,方能服众,你们可同意?”
众人恍然大悟,鹿骄嵘身上还有一个令狐夫人的身份,以这个身份出面镇压四大家主最是名正言顺。她随令狐峥上太白山与妹妹相认,四小鸽及一众弟子都不愿承认她门主夫人的身份,如今大敌当前,却又不得不认,可若认下了,今后再反悔,可就难了。
鹿骄嵘看出了众人顾虑,面色淡然,说道:“我以令狐夫人的身份驱除四大家主,保下太白门,报了小圣的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
“好。”梅鸽点头同意,此刻保住太白门才是当务之急。鹿骄嵘又道:“我若出手,必会见血,你们可同意?”
竹鸽重重点头,愤愤然说道:“师父宅心仁厚,养得他们忘恩负义,就得有人好好教训他们。”鹿骄嵘道:“今日所做,皆出自鹿骄嵘之手,他日我与小圣分道扬镳,所有骂名罪名,皆由我一人承担。”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对鹿骄嵘刮目相看,只觉她身上自有一股过人的勇气与担当。梅鸽道:“多谢!”鹿骄嵘目光一凛,扫向四小鸽,问道:“杀鸡儆猴,我要杀一人,杀谁?”
四小鸽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鹿骄嵘便道:“令狐庵。”四小鸽细细一想,此番逼山易主,都推令狐庵当门主,必是由他牵头的,便默认点头。
鹿骄嵘道:“好,开门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