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何氏宅院“何所居”书房,何可鹏与两人密谈。
其中一人,五十多岁,沉稳精干,是本地何姓族老何腾达。
何族老带来一人,三十多岁,为何氏秘门“木尊门”掌门郑智威,亦是何腾达外孙。
何腾达禀报湖北王近况:“陆昭武在鄂州练兵不辍,其表弟楚亭君则在江夏万岗山秘密训练招安的山匪,此二人,其志不在小。”
一个地方王,日常练兵无可厚非,而将匪兵秘密收归门下,则非同小可。
何可鹏指节轻击座椅扶手,沉思了一阵,说:“此二人犹如归山猛虎。家父曾经劝谏圣上,即使释放陆昭武出狱,亦应该软禁京城王府中,切不可放回湖北。”
族老说:“丞相劝谏是对的。陆昭武回到湖北,何氏又多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当然,陆氏回鄂,对圣上更是不利,圣上为何不听劝谏?”
何可鹏站起来,踱行几步:“现今圣上偏听帝师一人,日渐疏远家父。也罢,早晚会生间隙,即使简在圣心,又如何?”
何族老压低声音说:“一直传言‘何罍在手,天下归心’,现今何罍已经找回,仍然不得要领?”
“堂伯请勿多虑。”何可鹏拍拍何族老的肩,“罍的谜底倒是其次,关键在于人为!天下无道,则群起而攻之,伪朝覆灭犹在眼前,其后继者已现端倪。机会终归是我们的!”
说着走回座位坐下:“归山猛虎并不可怕。只要拿捏其要害,猛虎亦能成为胯下坐骑。何氏经过百年积淀,兵强马壮,羽毛已丰,谁人胆敢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相信到时候,安庆王、湖北王会做识时务的俊杰。”
一旁的郑掌门倾身问:“那,我们目前对这两位……”
何可鹏只回应四个字:“渗透,拉拢。”
“晓得!”
“越是勇猛的老虎,越是得力坐骑!”
“晓得!”
族老则提起一件事:“上个月,陆大小姐忽然从京城回来,说是......”
“哦,我想想。”何可鹏打断堂伯的讲述,“陆大小姐?即是长年跟在安庆王妃身边那个?”
“正是。”族老说,“上个月,陆大小姐跟安庆王妃回到江夏,滞留了十几日。忽然安庆王妃自己回了京城,陆大小姐则回鄂州,说是离家十几年,怀乡思亲,因此回来探亲。”
何可鹏有了兴趣:“这倒也奇了,安庆王妃已到江夏,本应与外甥女一起探亲才对。”
族老看向外孙郑掌门。
郑掌门立刻接话:“据在下了解,这件事其实因为两府联姻不成,安庆王妃只好避回京城。”
“那,为何草草打发外甥女回去?”
“报公子,‘木尊门’的人费不少功夫,才打听出真相。安庆王妃到江夏,本是要带儿子到鄂州商讨亲事的,谁知楚亭君极力抗拒,期间陆大小姐似乎出了点差错,王妃就以京中有急事为由自己回京,让陆大小姐独自回鄂州。联姻之事不了了之。”
何可鹏低笑一声:“楚亭君,真是性情中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必弄得两府生出嫌隙?”
何族老说:“这种情况下,大都是心中另有其人所致。”
转头吩咐郑掌门:“威儿,继续查清楚亭君拒婚底细。”
若有其人,则是楚亭君脉门,可拿捏住。
“是,外公!”
何可鹏沉吟一会,对郑掌门说:“我想会会陆大小姐。”
“这不难。陆大小姐虽说因思亲心切而回府,和家人却不亲厚,三天倒有两天要出府到涤芳园散心......”
几粒鱼饵,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向水面。
水面早有一堆鱼儿张着大嘴等待着,鱼饵刚刚落到,鱼堆立刻躁动起来,你争我抢,水花飞溅,恰似一锅烧开的热粥。
“小姐,水溅上来了,且躲远些。”丫鬟秀梅提醒说。
陆晴茵又往鱼堆丢了几颗饵粒,这才回应:“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小姐......”秀梅现出忧虑的神色。
忽然,刚刚从旁边经过的一位公子,转身走了回来,试探着问:“陆小姐?”
陆晴茵抬头看他,只见其人二十多岁,身长八尺有余,形貌昳丽,有点面熟。
“陆小姐不记得了?去年京城吟荷会,白华苑......”
陆晴茵记起来了:那次吟荷会自己意兴阑珊,就离开会场随便走走,在白华苑碰到过此人。
当时他很殷勤地问“陆小姐喜欢白莲?”,自己则一盆冷水泼过去:“无他,随便走走尔。”
他却不以为意,劝说:“陆小姐似乎心事不乐?教你一个方法,且伫立片刻,多看看这白花,嗅嗅其香,便会见之忘俗,闻之忘我。”
也算谦谦如玉一君子。
没想到在鄂州重又见到,陆晴茵自有几分惊喜:“公子您是鄂州人?”
去年吟荷会,自己将他的劝告当作骚扰,厌恶地走开,没有问到姓名。
“非也。小生乃沣西人,到此地游学。”
“敢问尊姓大名?”
“小姓何,名可鹏。家父讳之州......”
“何......之州?”陆晴茵恍然大悟,“您是相府的三公子!”
丞相家三位公子家学渊源、才貌出众,在京城很有名声,且酷爱外出游学,这样看来,何公子到鄂州也在情理之中。
陆晴茵不由露出艳羡神色:“何公子能够自由无拘游历天下,真是羡煞旁人。”
“听说湖北王府,上自安泰夫人,下至湖北王爷及王妃,对陆小姐无不宽宠有加,你若要出行,当无阻碍。”
“唉,只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陆晴茵气馁了。
“陆小姐为何不去匡溪渡?”
“匡溪渡?在何处?”
“陆小姐竟然不知?哦,小生失言......”
陆晴茵敛起起眉头:“请何公子明言。”
“无他,多有叨扰,告辞了。”何可鹏举步欲走。
“且慢!”陆晴茵紧追两步,拦住去路。
何可鹏为难地看着她。
“有什么事是瞒住我的?”陆晴茵泪珠欲滴。
“既然家人不欲让你知晓,自是因为爱护你,陆小姐不必多虑。”
“果然是......”泪珠终于涟涟而下,“不在身边长大,就不是最亲的人!”
一个多月所受的委屈一朝暴发,陆小姐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嚎啕大哭,秀梅不住宽解。
“对不住,陆小姐,是我的错!”何可鹏手足无措地走上前,慌乱之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擦擦泪,我告诉你就是了。”
陆晴茵拒绝了他的手帕,拿出自己的拭泪:“真的?那麻烦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