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知今夜东瀛变(一)
书名:天裳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12426字 发布时间:2023-06-08

       火光闪动中,大弓、火铳闪耀着摄人的幽芒。那神色倨傲的蓝袍人看向唐轩、紫裳,脸上露出狞笑,向庭院中的武士猛一挥手……

       在数十声火铳的轰鸣中,唐轩、紫裳飞身而起,飞跃大屋屋顶,在各个院落屋宇间飞快行进,转瞬之间,便飞出了院墙,跃上对街的一幢大屋。

       二人掩身屋脊之后,向院中看去,见院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又见院门大开,从中涌出众多军兵,各持藤牌刀枪、长弓火铳,在门前列阵。

       此时,城中喊杀震天,多处燃起大火,照得天空一片血色。

       看着城中的乱象,紫裳道:“我们还是及早返回客栈。那家客栈的主人不是凡人,也许那里才是避开这场兵祸的世外桃源。心儿负伤,齐氏父女全无危险,我们避过这场兵火风头,再与他们联系。”

       两人从原路返回客栈,途中看到多处战况均是惨烈。那些东瀛军兵虽说身材矮小,但厮杀起来浑不畏死,狠辣阴毒异常,仿佛邪魔附体相仿。

       回到客栈,见院中安静,圣夜心房中亮着灯光,窗上映出来回走动的人影。

       两人闪身入屋,唐轩道:“看那窗上的身影,应是来九针与廉如众。如此深夜,两人仍守在心儿的房中,看来心儿的伤势定是不轻。”

       紫裳笑道:“唐蓝唐大哥理应前去探望,也好握住心儿的小手,好生怜惜一番。”说着将脸上的丝巾摘下,轻身上了矮榻,又道:“今夜就让那些阴毒残忍的小倭人好生厮杀去吧!趁着天色未亮,本座还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唐轩眉头一皱,说道:“紫姑娘不可如此讲话!”说着轻声一叹,又道:“一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便要利开启战端,驱使万千人战阵杀伐,直视人命如草芥。更有甚者,双方当政者几句言语不和,便妄动刀兵,伏尸千里。过后几日,他二人又握手言欢,两国又成兄弟之邦,而任由那些战阵殒命之人成为一堆堆白骨,一座座荒冢……”

       紫裳道:“唐大侠仁者之心,悲天悯人,而自己绝世神功,不世之才,却只会在一旁唉声叹气。如此颓唐,何不振作而起,奋起神威,争得权柄,进而面南背北,君临天下,以皇权之力,将自身痛恶之事尽皆根除,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伟业。”

       唐轩轻声道:“紫姑娘又在胡言。”

       紫裳笑道:“好,好,又是本座胡言,唐大侠不入法耳便是。”说着在矮榻西侧和衣躺下,将“黄虹”宝剑往矮榻中间一放,说道:“还是老规矩,我西你东,宝剑居中,做个好梦,一觉天明。”说着一个翻身,将脸转向里侧,说道:“本座想来,唐大侠此刻若是入梦,今夜定会梦见刚刚见到的那位美艳销魂的夫人,因此小女子只好侧面向隅,免得惊扰了唐大侠的良宵绮梦!”

       天光大亮,城中的喊杀声渐渐息了。唐轩走出客房,见客栈仍旧平静安详,像是一夜的战乱与此处全无干系。

       纯净的晨光中,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只见客栈大门一开,驶进一辆华美的厢车,拉驰厢车的四匹白马颇为神骏。厢车之后,跟进四匹红马,马上四人俱是身着汉服,腰悬长剑,相貌英挺,举止端宁。唐轩觉得这四人有些眼熟,随即想起,这些人昨夜曾在那座大宅中见过,当时他们坐在那名汉服老者的身侧。自己与那青面青袍人动手之时,他们曾在一旁观战。

       此时,紫裳从屋中走出,面对日光,一脸慵懒之色。恰巧此时青雪端着洗漱之物,也从屋中走出,一双修长的眼睛,看向唐轩、紫裳,怨毒的目光中隐含一丝得意的笑意。

       紫裳见青雪走来,当即抱住唐轩的胳膊,娇声道:“夫君,昨夜你忽然说了许多清楚的话语,好像已不再呆傻,这真是太好了!等大小姐洗漱梳妆之后,我就把这个喜讯,向大小姐禀报,大小姐一定会非常高兴。”

       紫裳的声音虽是不大,却在安寂的客栈庭院中传出很远。那四名汉服佩剑之人刚刚下马,此刻一起回头看向紫裳。

       青雪高挑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怨毒之色更浓,随即冷哼一声,几步走入圣夜心的房中。

       那四人走到厢车之前,将车门打开,一名汉服老者从车上稳步走下,沉稳而又威严的目光环视客栈,最终落在唐轩、紫裳二人身上,片刻凝视之后,脸上全无喜怒,便向客栈后面走去。

       唐轩心道:那老者及亲随身着汉服,极有可能乃是汉人,昨夜却与那些东瀛显贵坐在一起,显然在东瀛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份,不想竟也住在了这家客栈。

       正想间,廉如众从圣夜心的房中走出,向唐轩、紫裳招手说道:“小姐叫你俩到房中来。”

       唐轩心道:不知心儿伤势如何了?正好到房中看看,不知一行中是否有人长于医道?

       紫裳笑道:“廉堂主,今天早饭可有什么好的吃食?昨晚的好饭,已让我夫君吃得嘴馋了。”

       廉如众淡淡说道:“牛肉馅饼,鹿肉包子,尽是一些好的吃食,便在小姐的房中,等着你俩来吃。吃饱了,好让你夫君去寻那千年的灵物。”

       紫裳眼中满是兴奋之色,说道:“太好了!夫君,我们快走,快到小姐房中去吃那鹿肉馅饼、牛肉包子!”说着拉住唐轩的手,便向圣夜心的房中走去。

       便在此刻,从一扇月亮门中闪出一人,大声说道:“两位请留步。”

       唐轩、紫裳停下脚步,回身看去,见说话之人四十余岁的年纪,一身宝蓝色汉服,相貌英俊,双目闪烁精光,正是那老者亲随中的一人。

       随着话声,那人走到近前,抱拳说道:“家师请两位到后宅一叙,还请两位屈尊赏光。”

       紫裳抱拳笑道:“先生客气了!异国雾浓,他乡云重,一夜杀伐,惊恐之余,忽闻中华之语,使人倍感亲切!心中倍感安宁!既然尊师见招,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又向廉如众说道:“廉先生回去禀告圣小姐,就说我等去去就回,不必挂念。”

       廉如众刚要说话,却听那人说道:“这位先生不必担心,家师仁厚长者,请这两位别无他意,只是小叙故国之情。”

       唐轩、紫裳随着那人穿过几个庭院,来到后面一个花园之中。

       唐轩见园中树木花草大多不识,但石山草亭,长廊水榭,都是故国风貌。三人沿着一条幽静的石径,来到一个清澈小湖旁,在一间精舍前停下脚步。那人推开房门,说道:“两位请进,家师正在其间相侯。”

       二人走进精舍,见其中装饰用具甚有古韵,布局摆放颇为雅致,进入其间,使人心中立刻静了下来。

       那汉服老者从里间走出,笑道:“故国两位高贤,江湖一对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夫有失远迎,有些失礼了。”口音竟是纯正的京城土音。

       唐轩抱拳说道:“老先生客气了。”

       那老者道:“两位可否与老夫一道吃个早饭?”说着语气稍顿,又道:“只是老夫的饮食简单了一些,怕是不符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紫裳笑道:“极境至臻,大繁至简,只有简单,才能品出真味!”

       那老者大笑道:“这位姑娘说的甚好,甚合老夫之意。”说着走到一张古拙的矮几前,又道:“两位高贤,快快请坐。”

       随着话声,两名衣着淡雅、相貌文静的侍女将早饭端上。唐轩见竟是豆浆、豆花,油条、烧饼,不觉大感亲切。

       看着几上的做工精致的吃食,紫裳笑道:“奔波了半夜,小睡过后,还真是饿了。”

       那老者眼中满是慈祥之色,说道:“姑娘真是实在人,既然饿了,那就快快下手吃罢。”说罢,端起一碗豆花,拿起汤匙,便吃了起来。

       豆花、油条这些吃食,在故土宣宁唐轩几乎每日都吃。但今日吃在嘴里,却觉得味道甚佳,远胜以前吃过的那些。紫裳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不是说豆花鲜美,就是说豆浆香醇;不是说油条酥脆蓬松,就是说烧饼酥软甜香。那老者见两人吃得高兴,神色更见慈祥。

       三人吃罢早饭,侍女上得茶来。唐轩见茶汤深黄,茶香沁人心脾,知是茶中极品。

       那老者将茶盏端起,浅啜一口,说道:“老夫来到东瀛已近三十年了,但所用之物,皆是来自故国,便如这乡音一样,三十年来全无更改。”

       紫裳道:“老先生可是京师人氏?”

       那老者放下茶盏,说道:“老夫祖籍是在直隶大兴府,先父早年在京城经商,老夫生长都在京城。”

       紫裳目光闪动,说道:“直隶大兴府宝坻县有一个芦台小镇,不知老先生是否知晓?”

       那老者微微一愣,明锐的双目,看向精舍之外湛蓝的天际,说道:“那个清净祥和的小镇,正是老夫的故土,老夫祖宗的坟茔,都在潮河之畔。”

       那老者收回目光,看着二人,说道:“听两位口音似是河东人氏,不想竟也知道那个小镇。”

       唐轩道:“紫姑娘是河东潞州人氏,晚辈的故籍却是直隶宣宁。本来宣宁口音就与河东有些相似,再者这些时日,晚辈深受紫姑娘影响,因此河东的口音,也越发纯正了。”

       紫裳道:“我们便是从芦台古镇乘舟出海,一路辗转,才到东瀛。”

       听了紫裳这话,唐轩想起刘奉等人,心中不觉一阵伤痛。

       那老者轻轻点头,眼中满是怅惘之色,说道:“当年老夫也是从故土乘舟,从潮河而入北海……三十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紫裳道:“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不然,我二人在老先生家中尽情吃喝,不亦乐乎,竟不知老先生尊号,岂非失礼至极?”

       那老者笑道:“姑娘兰芷蕙心,很会说话。与聪明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叙谈,乃是上了年纪之人的一件乐事。只是老夫远离故国,藉籍无名,这名姓嘛,说不说尽在两可之间,两位知道老夫与两位乃是中原北地的同乡即可。”

       紫裳目光闪动,说道:“当年老先生在京城,可曾认识一个叫宋简的人?”

       紫裳的问话,像在那老者的意料之中。那老者轻轻一捋颔下的短髯,说道:“当年的宋简,在京师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但武功能入京师十大高手之列,术数机巧之学,天下更是少有人及,更兼心思缜密,心细如发,能屡破奇案。”说着看向唐轩,又道:“当年他的相貌,比这位壮士还要英俊很多,一时名动京华,无人不识。”

       见紫裳轻轻点头,那老者复又看向屋外幽蓝的天际,说道:“姑娘既然提到宋简,定然知道永乐三年西域的那次绝密行动。”

       紫裳道:“去年冬日,在河东潞州天朋楼上,曾听宋简当众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老者眼中露出神秘的笑意,说道:“宋简绝顶聪明,其实他应该知道,他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

       紫裳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说得有理。只是一些大家随便都能想到、看到的事,而那些绝顶聪明之人往往却不能想到、不能看见!”

       那老者道:“姑娘还一定知道一个名叫云西北的人。”

       紫裳眼中闪出笑意,说道:“老先生提到的那个云西北,可是曾任锦衣卫天津卫千户?他还有一把名曰‘黄虹’的绝世宝剑?”

       那老者轻轻点头,说道:“正是。”

       紫裳道:“云千户那把祖传的‘黄虹’宝剑,却被晚辈无意得来。那两人早已死在河东三垂冈下的一个古洞之中,尸身早已化为枯骨,但死因晚辈不得而知。晚辈此刻正在查访云千户的后人,据说云千户的后人,乃是当今中原武林绝世的剑客。晚辈若是遇见,定当原物归还。”

       那老者先是默默点头,随即笑道:“姑娘既是聪明人,又是爽快人。”

       唐轩听着两人的对答,心道:莫非面前的老者也与西域那次绝密行动有些关联?

       紫裳道:“敢问老先生,时北泽可是宋简的表叔?”

       那老者笑道:“既然姑娘这样爽快,老夫一把年纪,更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将茶盏端起,浅浅啜了一口,说道:“时人皆知,他二人乃表叔侄。但老夫推测,他二人乃是这世上最为亲近的关系!”

       此话一出,唐轩、紫裳心中都是一震。

       那老者静静说道:“此事也只是老夫推测而已。”

       紫裳轻声道:“这世上紧要之事,能留下真凭实据的能有多少?”

       唐轩心道:真如老者说的那样,欧阳左卿为了保住时北泽的隐秘,岂非将时北泽的亲生儿子当众杀了?思想间,不由心中震颤:如此惨剧,是天意冥冥,还是其人早已种下了因果?

       那老者道:“故人已矣,是非成败不必过多追论。此间道及,也只是感叹唏嘘而已。”

       紫裳道:“还有一位故人不但并未作古,而且如日中天,如今镖行天下,威名赫赫,老先生可识得此人?”

       那老者道:“那人有两个特异的本事,一个便是目力极佳,能看见极远处旁人无视之物,这个本事众人皆知。他还有一个本事,亦是世之罕有,那便是一目十行,过目成诵……”

       紫裳笑道:“如此奇才,若是习文,岂非要中翰林、点状元?”

       那老者道:“那人这个异能,却是知者极少,或许当年全无人知。那人这个异能,也是老夫在无意中发觉。”

       紫裳道:“当年那人与老先生可是往来紧密?”

       那老者道:“那人曾是老夫一个亲戚的属下。老夫的那个亲戚过世一年后,他来到东瀛,在寒舍住了几年,随后返回了中土。

       明艳的日光,照进室中,照在雪白的墙上,使墙上一幅出自名家手笔的圣贤文字颇为醒目。

       紫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说道:“佛为众生,茶蕴万象;佛本无言,茶已入心。”说罢,放下茶盏,又道:“老先生故里有一别致小寺,名曰雾抬,建寺已有三十年,不知老先生可曾造访?”

       那老者道:“先皇有一宠妃,曾有恩于老夫。老夫那时正做些海上的营生……”说话之间,眼中满是追忆之色。

       唐轩心中奇道:紫裳提起雾抬寺,老先生却为何说起先皇的宠妃?

       那老者续道:“有一日,那宠妃突然出宫,找到老夫,说要远走海外,老夫大惊……”说着看向西方,轻声又道:“而如今,当年的绝世红颜,已长眠京都西郊岚山之下一十四年了……”

       紫裳道:“老先生将那位绝世红颜带到东瀛之后,她是否每年都要悄悄返回故国一次,都要到那近海的雾抬寺上香礼佛?”

       那老者眼中闪过怅惘之色,说道:“听说中原武林出了一名绝世高手,江湖人称‘情波无泪’……”说着语音稍顿,又道:“这人世间,在情波之上,又有几人能无泪呢?”

       唐轩心中一颤,想起应无笑抢走“天蓝”的那个夜晚,脱不花与自己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语。

       紫裳轻轻点头,说道:“当年有一人最擅用毒,却是太医院的太医,不知老先生识得那人?”

       那老者道:“当今东瀛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名曰足利义政,他的正妻名曰日野富子……”

       唐轩心中奇道:紫裳问及林荫茂,老先生为何说起了东瀛幕府将军夫妇?随即又想:足利义正当是昨夜居中而坐的那个紫袍人,日野富子便是那个酷似高娃汗妃的妖冶女子了。

       紫裳笑道:“那位将军夫人可是妖冶美艳至极?那位将军大人可是怕极了夫人?”

       那老者淡淡说道:“牝鸡司晨,国之不祥。普天之下,无论何国何邦,皆是如此。”

       紫裳笑道:“老先生所言极是!身为女子,便要相夫教子,勤勉内助,绝不可跨界于前,超迈夫君。”

       那老者微微点头,说道:“富子姐妹共有三人,富子居中,她有一姊一妹。她的姐姐名曰性子,长得与她甚为相像,只是身材比她稍稍高挑一些。”

       紫裳道:“那位性子姑娘可是去了中土大明?”

       那老者道:“大约二十年前,中土一名年轻的高手来到了东瀛。那人身长玉立,体态风流,更兼武艺超群,七日之内,连败伊贺、甲贺两派三十余名高手,一时名震东瀛。那名年轻的高手,手中一支墨玉长箫,时常在无人处吹起,那婉转的箫声,能使人勾起心中陈年的梦幻,又能使人心中空空许许……”

       此刻,城中喊杀之声又是隐约传来。

       紫裳轻声道:“箫声如何能够止戈!”

       那老者道:“后来两人携手去了大明,本该一对璧人,使人羡艳,谁知竟是劳燕分飞……后来性子在中原结下不少仇家,据说只有一个做太医的朋友……”

       紫裳道:“后来呢?那位性子姑娘去了哪里?”

       那老者道:“后来性子生下一个女孩儿,那太医抱回家中……据说那天夜里下着大雨,潮河就像一条巨大的暗龙,翻卷着奔腾南去……而在风声、雨声中,始终都能隐约听闻那如泣如诉的哀婉箫声……”

       紫裳睁大了眼睛,说道:“性子姑娘可是在雾抬寺中生下了那个女孩儿?”

       那老者静静说道:“这只是姑娘的猜测而已。”

       紫裳忽然向唐轩说道:“唐兄可知雨儿的生日?”

       唐轩道:“记得雨儿说过,她的生日是在小满那天。”

       紫裳眼中神光一闪,说道:“那位性子姑娘生下女孩儿后,是否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

       那老者道:“至于性子去了哪里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这二十年来,她再也没有返回东瀛。”

       唐轩心道:莫非高娃汗妃便是性子?雨儿真是她的女儿?雨儿的亲生父亲真是那位萧先生?

       此时,又是一阵喊杀之声传来,那老者轻声叹道:“东瀛这场战乱,一时半刻,怕是难以终结……”

       紫裳道:“此战可是因争夺王位而起?”

       那老者道:“东瀛的天皇只是一个牌位而已,整个国家由幕府将军掌控。而此时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大权早已旁落,真正掌控大权的是义正的两个守护大名,一个名曰细川胜元,另一个名曰山名持丰。”

       紫裳道:“请问老先生,何为守护大名?”

       那老者:“便如中原王朝中的托孤大臣一般,但他们都有自己的领地与兵马。”

       紫裳轻轻点头,说道:“大致相当于两个藩镇节度使,都成了辅政大臣。”

       那老者道:“将军义政没有统率守护大名的霸气,致使大权旁落,朝野俱不安稳。那义政厌倦了政务,以自己并无子嗣为由,打算把将军之位让给出家为僧的弟弟义寻。而义寻则以其兄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当有子嗣为由,一直拒绝继将军之位。三年前,义政为劝说义寻就任将军之位,起文‘今后即便生男子也让其入僧门不继承家督’,并让细川胜元做他的守护大名。义寻见其兄心意甚诚,便还俗名为足利义视,准备继任将军之位。谁知转年,富子生下一子。那富子本就贪权,便想拥立亲生儿子为将军,于是她拉拢山名持丰,暗中阻止义视继将军之位。山名持丰与细川胜元本就不和,如今为了争夺把控将军家的家督之位,更是势成水火。东瀛各地的大名各自依附两派,终是酿成昨夜的一场巨变。”

       唐轩叹道:“兵火一起,生灵涂炭,起因归根到底,便是那执政一人!”

       紫裳笑道:“怎么到了东瀛,吃了几片生鱼,唐兄心中反倒清明了。唐兄心中,始终不都是君上圣明,奸臣误国吗?”

       唐轩道:“紫姑娘错会唐轩之意了。我是说主弱臣强,而臣下奸邪,则天下乱矣。这也是千古以来,世人尽皆敬仰诸葛武侯的原因吧!”

       此时,城中喊杀之声大作,似是千军万马都已到了近前。

       那老者见唐轩、紫裳神色如常,不由笑道:“由此一观,便知两位高贤都是见过世面之人!”

       紫裳笑道:“哪里,哪里,只因我等深知,在老先生护翼之下,自会无事。”

       那老者淡淡一笑,说道:“不论是义正、义视还有胜元、持丰,在他们少年之时,老夫都曾指点过他们的武艺。昨夜老夫分头找到胜元、持丰,试图做最后的调停。”说着看向室外,轻叹一声,又道:“他们给了老夫一些面子,都派人守在客栈之前,保证不使客栈受到兵火之殃。但昨夜老夫与他们说的那些话,全如未说一样。”

       紫裳道:“老先生在中土可有亲人?我们返回时可有书信捎带?”

       那老者略一沉吟,说道:“老夫家室都在东瀛,其他亲人嘛,只有一个姐姐。那年姐丈去世后,姐姐带着一双儿女,随老夫到了东瀛。”说着眼中闪过哀戚之色,又道:“姐姐早在十五年前便已过世。姐姐的儿子,如今出海去了西洋州。”

       紫裳目光闪动,说道:“老先生的那位外甥女呢?现下可还在东瀛?”

       那老者道:“老夫那个外甥女天资极是聪颖,而又极有个性,酷好术数机巧之学。随老夫到得东瀛之时,无论武技与术数均已有成,但还是投在东瀛伊贺门下,习练东瀛武术。十年后,武技与术数俱是大成,而后与老夫一言不和,便返回中土,至今全无音讯。”说着那老者神色一黯,又道:“老夫深知她的个性,并未派人去找。老夫略通相术,知道她非久长之人,此时只怕已不再世上了。”

       唐轩忙道:“都是小妹不好,勾起老先生伤心之事。”

       已到近前的喊杀之声渐渐退去,周遭又是一片安静。

       那老者轻轻摇头,说道:“无妨,壮士不要介意。”说着明锐的目光看向二人,又道:“两位可是结伴到东瀛游玩?”

       唐轩忙道:“晚辈在黑水洋遭遇风暴,在荒岛上度过了两月,被人救下后,随船来到东瀛,是来找寻朋友。”

       那老者道:“那位朋友可曾找到?”

       唐轩道:“昨夜找了一次,未曾见到。”

       那老者道:“城中战乱已起,一时难以平息,在兵火中寻人,怕是更加难寻了。”

       紫裳道:“那个朋友其实并不难找,昨夜晚辈虽未找到,却也打探到了他的所在,他在将军幕府担任教习。等城中战事稍歇,晚辈便到将军幕府上门找寻。”

       那老者道:“两位若是寻人,便坐上老夫的厢车,由老夫的弟子驾车前往。城中战事慌乱,两位虽说不惧,但身处异域,还是少生事端为宜。”

       唐轩刚要推辞,紫裳却抢在前面说道:“如此多谢老先生!”

       那老者笑道:“老夫与两位一见便觉有缘,何谈谢字?”

       唐轩道:“老先生奔忙了一夜,又被晚辈叨扰了许久,老先生早应歇息了。”

       那老者目视唐轩,说道:“这位壮士,临别之时,老夫有一言相赠。”

       唐轩忙道:“请老先生赐教。”

       那老者道:“笃实率真,远离官场。”

       唐轩微微一愣,抱拳说道:“多谢老先生指点。”

       两人与老者告辞,出了精舍,见那蓝色汉服之人,早在屋外相侯。三人从原路返回,那蓝色汉服之人道:“家师早已吩咐,让在下听从两位派遣。”说着眼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又道:“两位要寻找的故国朋友,今天一早,连同富子夫人的妹妹贞子小姐,三人一道与将军义正去了比睿山。”说着抬手一指前方竹林中的几间屋舍,又道:“两位若是有事,便到那里去找在下。”说罢,拱手与二人道别。

       两人走出后宅,老远望去,见青雪站在圣夜心的客房前,正向这边张望。

       紫裳轻声道:“唐兄可知,刚刚廉如众唤我们到心儿房间可要做些什么?”

       唐轩道:“无非让你干些杂物,并叮嘱我俩不要外出,免得被乱兵所伤这类话语。”

       紫裳冷冷一笑,说道:“老先生那句赠言言犹在耳,本座此刻再送上一句,那便是:蠢笨愚呆,不涉江湖!”

       唐轩笑道:“唐轩本就愚鲁单纯,紫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紫裳道:“昨夜外出,我在房门上做下暗记。回来时,那记号却被人动了,说明有人潜入我们的房中。”

       唐轩心中一懔,说道:“来九针心思缜密,行事阴沉,此事也许是他所为。”

       紫裳道:“昨夜心儿身负重伤,来九针通晓医道,救治心儿尚且不及,哪有功夫照看我俩?”说着抬眼看向远处的青雪,又道:“除了那个阴毒的小妮子还有何人?”

       白日晴光之下,唐轩见青雪一脸笑意,正向自己这边看来。

       紫裳道:“刚刚廉如众叫我们进屋,是想动手擒下我们。稍后我们进到心儿屋中,不论他们说些什么,唐兄立即出手制住来、廉二人,以下我自有计较。来九针内力深厚,要至少封住他三处穴道。”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青雪近前,青雪眼中怨毒之色一闪即没,脸上挂着笑意,说道:“你们怎么去了这般长久?小姐在房中都等得急了。”说罢,回身紧走几步,打开了房门。

       二人进到屋中,见圣夜心躺在矮榻之上,脸色苍白,眼中全无神采,看来伤势颇重。来九针与廉如众立于矮榻之前,满脸焦急之色。青雪随着两人进到屋中,脸露狞笑,将房门关上栓死。

       见唐轩、紫裳进得屋中,来九针与廉如众同时走上前来,廉如众道:“去了这般许久,外面兵荒马乱,真是让人担心。”说着已到二人近前。

       紫裳大声说道:“动手!”当即一个回身,一指将青雪点倒。

       唐轩运指如风,使出紫裳所授的点穴之法,瞬时点中来九针三处大穴。便在廉如众一怔之际,唐轩反手一指,将其点倒。

       圣夜心见此情景,在榻上一歪,险些摔到地上,两眼惊愕地看着二人,苍白的脸上涨出血色,嘴角渗出血丝,声音甚是微弱,说道:“你二人……你二人究竟是什么人?”

       唐轩急忙走到榻前,说道:“圣姑娘不要害怕,我们全无歹意,更不是歹人……”未等把话说完,只觉身上一麻,便不能动弹。

       唐轩大惊,忙道:“紫姑娘,你……你这是干什么?”

       紫裳走到榻前,将右手食指,放在唇前轻轻一吹,笑道:“唐蓝唐大哥内力深厚,便是偷袭,也耗去本座不少真力!”

       见圣夜心周身一颤,紫裳纤纤玉指轻轻一抚唐轩脸颊,说道:“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他便是你的唐蓝唐大哥!”

       圣夜心颤声道:“不是,他……他不唐蓝唐大哥,唐大哥……唐大哥早已……早已丧身海中……”说着,眼角滚落大颗的泪珠。

       唐轩大声说道:“圣姑娘伤重,紫姑娘不可如此!”

       紫裳轻轻一捏唐轩脸颊,笑道:“唐大哥稍安勿躁,本座这就为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释疑解惑,诠析疑难。”说着将唐轩转过脸去,伸手从革囊中取出一物,在唐轩脸上一抹,又将唐轩转过身来,面向圣夜心,说道:“心儿姑娘,你还记得此人?”

       圣夜心眼中满是惊疑之色,颤声道:“此人名叫蓝天一,去年冬日曾在潞州天朋楼上现身,其实……其实他便是那恶贼……恶贼唐轩装扮而成。”

       紫裳笑道:“正是此人,心儿姑娘真是心明眼亮,洞察毫颠。”说着又将唐轩转过脸去,瞬息之间,便有转回,说道:“心儿姑娘,你再看看此人是谁?”

       圣夜心一声惊叫,大声说道:“唐大哥,可真的是你?你不是……你不是……”说着泪水涌出,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唐轩大声喝道:“紫姑娘不要胡闹,快快解开我的穴道!”

       紫裳眉飞色舞,笑魇如花,说道:“唐蓝唐大哥慌什么,蒙古铁骑还远着呢!你先告诉心儿姑娘,你是否就是在定襄董苑救下心儿姑娘的那位唐蓝唐大哥?”说着又向圣夜心说道:“你此刻是否想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你朝思暮想、梦萦魂牵的唐蓝唐大哥?”

       圣夜心脸上满是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紫裳轻轻一推唐轩,娇嗔道:“唐蓝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伤重垂危的心儿姑娘还要伤心吗?”

       看着圣夜心满是泪水的眼睛,唐轩轻叹一声,说道:“圣姑娘,我便是那个唐蓝。”

       圣夜心眼中瞬时放出惊喜之光,哭道:“唐大哥,这些时日你为何骗我?你可知……你可知……这些时日,我心中有多难受……”

       紫裳在唐轩脸上一抹,去掉易容之物,现出本来面貌,说道:“蓝天一与唐蓝都是化名,那两个容貌也都是易容而成,现下看到的才是你唐大哥真实的相貌,而唐大哥真实的名字便是唐轩,就是先前心儿姑娘一句一个恶贼的那个唐轩……”

       唐轩大声说道:“紫姑娘不可再说!”

       紫裳微微一笑,续道:“心儿姑娘,你唐大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身份,那便是你们的少主!你唐大哥就是你们圣天寻找多年的而未曾找到的那个孩子,你们应当拥立他为圣天教主!你们也无需去寻芦台崔老先生的麻烦。”说罢,解开了唐轩的穴道。

       唐轩大喝一声:“紫姑娘你不得胡言!”

       圣夜心惊叫一声,脸色更见苍白,接连吐出几口鲜血。

       唐轩急忙解开来九针的穴道,说道:“来先生,快去给圣姑娘诊治。”

       来九针站起身来,看着唐轩,眼中满是惊惧之色,随即走到榻前,取出几枚银针,插入圣夜心的体中,又取出一个小小的红丸,让圣夜心服下,圣夜心当即不再吐血,脸色也稍稍好转。

       唐轩长叹一声,说道:“圣姑娘,请不要听紫姑娘的胡言乱语。唐某不会与令尊去争那教主之位,令尊想做教主只管放手去做。但唐某有几句话还请圣姑娘转告令尊,第一,教内若有不同之见,应当求同存异,妥善协商解决,不可互相残杀,再生内讧之乱。齐天北与傲云等人皆是忠义之士,不可再行追杀。也不要为难崔老先生,他乃忠厚长者,与圣天全无瓜葛,不可有违圣天仁义爱人的宗旨!再者,大明天下,如日中天,土木堡之变都未能动摇根本。因此,圣天行事,不可逆天而行,不可为一己之私利,让天下生灵涂炭。唐某言尽于此,与各位就此别过。”说罢,转身就走。

       刚要出门,却听紫裳笑道:“唐大哥这就走了吗?本座的点穴之术可是独门秘法,旁人那是一万个也解不开的。你若走了,这位廉堂主三个时辰后,可要气血逆流、筋脉俱断而死。”说着走到青雪面前,笑道:“青雪小妹妹,今夜可曾睡好?可是始终想着如何照看姐姐?”随即将青雪被封的穴道解开。

       唐轩回身,解开廉如众被封的穴道,刚要离开,却听圣夜心哭道:“唐大哥你……你这就走了吗?你刚刚说的话,我都能代爹爹答应。唐大哥你……你能不能留下来?我们一同返回中原……我让……我让爹爹、江渭他们拥你为圣天之主……我……我时刻侍奉在你的身边……”

       唐轩周身一震,回身抱拳说道:“圣姑娘多多保重,只要将唐某所言转达给令尊即可。”说罢,转身走出房门。

       紫裳随后跟出,笑道:“唐大哥转身出门,义无反顾,却将本座丢在屋中,全然不顾本座安危。想那来九针武功何等高强,本座武功何等低微,若是在唐大哥出门之际,来九针突然出手,将本座擒下交给心儿姑娘,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以本座相要挟,让唐大哥就任圣天教主,到那时,不知是让唐大哥有违初衷?还是让唐大哥如愿以偿?”

       唐轩停下脚步,看着紫裳,说道:“紫姑娘,你若是再要胡闹,你……你便自行去吧!”说着,眼中流下两行泪水。

       紫裳眉飞色舞,满脸笑意,一把抱住唐轩手臂,娇声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让妾身气哭了?夫君,你可不要……”说到这里,忽然停下话语,松开了唐轩的手臂。

       唐轩抬头一看,见那名身着宝蓝色汉服的中年人正站在不远之处,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与紫裳。他的身旁,是四匹神骏的白马和一辆华美的厢车。

       唐轩急忙擦去泪水,一脸尴尬,双手抱拳,支吾道:“兄台……兄台请了。”

       那蓝色汉服之人道:“兄台神功盖世,而又秉性纯情,实让在下钦佩之至。”

       唐轩满脸通红,说道:“小弟让兄台见笑了。”

       那蓝色汉服之人道:“家师命我在此相侯,说兄台已办妥客栈中的事情,现下去见旧友,命我驾车陪同两位前往比睿山。”

       紫裳忙道:“我二人多谢老先生,那就有劳兄台了。”

 

       


       华美的厢车行驶在全无行人的城中,城中四处不时传来喊杀之声。厢车门窗紧闭,车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之气。车内装饰华美,坐在其中,甚感舒适。

       紫裳笑道:“长了这么大,头一回坐上如此舒服的宝马雕车!敢问唐大人,你在蒙古做郡主侍卫营统领之时,可曾与美丽的郡主一道坐过这样华贵的香车?”

       见唐轩双目微闭,全不理会自己,紫裳又道:“据说唐大人遭奸贼李怀宗陷害,被蒙住双眼、绑赴刑场之时,都能分辨东南西北,都能向着京城方向跪倒磕头,说出‘臣遭奸贼陷害,不能为圣上尽忠了’这等忠悃之言。但那是在故国,据说人到了异国他乡,就会不分西东,不辨南北。今日借此良机,小女子便考上一考唐大人的察方辩向之术。请问唐大人,现下宝马香车在向何方行进?”

       见唐轩仍是双目微闭,一言不发,紫裳笑道:“看来唐大人乃是徒有虚名!既然唐大人辨不出方向,那便由小女子将答案说出。”说着轻轻咳嗽两声,用芦台镇人的口音说道:“你给我听好喽,这辆马车,正向东北那边儿跑呢!”

       唐轩睁开眼睛,从囊中摸出几粒糖果,扔在紫裳身旁的座位上,又取出一方丝巾,团成一团,扔在糖果一旁,随后又靠在座位之上,闭上了眼睛。

       紫裳笑道:“多谢唐大侠手下留情!唐大侠侠义仁心,怜香惜玉,小女子当有自知之明,现下便用糖果将嘴堵上,不再打搅唐大人运筹帷幄,闭目养神。”说着便将一粒糖果放入嘴中,又故意用嘴唇将糖果嘬出声响。

       过了一会儿,紫裳将樱唇附到唐轩耳边,悄声道:“唐兄,唐兄,可曾睡熟了?可想吃颗糖果?”

       唐轩周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见紫裳依偎在自己身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觉心中一酸,暗道:自己刚刚一时恼怒,竟说出让紫姑娘自行离去的话语,想她孤身一人,全无亲友,又有胸痹之症,她能去到哪里?于是轻声道:“紫姑娘,我刚刚一时烦躁,言语粗重,还请紫姑娘不要挂怀。其实,我心中如何不知,你全是为了我好……”

       紫裳脸上现出悲戚之色,轻声道:“唐兄刚刚让紫裳离开,紫裳脸上虽是在笑,心中却很是难受,紫裳孤身一人,能到何处?……”说着,眼中流下泪来。

       唐轩心中大痛,一把握住紫裳的小手,温声道:“刚刚都是唐轩鲁莽,过错全在唐轩……”紫裳“嘤咛”一声,扑入唐轩怀中,仰起脸,潮湿红润的双唇,送到唐轩的面前,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便在此刻,随着几声马嘶,厢车稳稳停下。又听车外一声轻咳,那蓝色汉服之人说道:“比睿山到了,两位请下车。”

       说话之间,车门大开,明艳的阳光照入车中。两人大是窘迫,脸上绯红,急忙分开。唐轩干咳两声,抬手一抚脑后的头发,说道:“原来比睿山如此之近,这么快就到了。”说着便与紫裳走下车来。

       那蓝色汉服之人道:“这四匹白马,皆是千里良驹,这辆厢车乃是东瀛第一大匠佐佐间信盛亲手所造,因此车马相谐,即快又稳,并不比轻骑慢上多少。若是寻常车马,此刻只怕还在半路之上。”说着抬手向前方一指,又道:“两位顺着前方这条山道一直上山,便可直达延历寺,将军义正此时便在寺中,两位的朋友与义正同在一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与唐轩,又道:“持此令牌便可入寺见到义正,在下便在此地静候两位归来。天色尚早,两位不必心急,见过朋友后,大可在山中游玩,山中风景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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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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