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硕大的皇宫里变得少有人走动,七彩的灯光也已逐渐熄灭。公主带着两人来到她的闺阁外,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里头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华丽。
屋里插满了艳丽的白玫瑰,散发着诱人的花香,墙上挂有无数副公主的画像,神态各异、艳美动人,正中央是一张玉石雕刻的长桌,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绕着长桌一圈,放置着三个精巧的小凳子,角落里有一张古朴的梳妆台,旁边是一张洁白而柔软的大床。
床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偶,它们靠着墙边,一并望着窗外,窗外种满了绿植,看上去生机盎然,藤蔓上开出了花,刚好只缠绕在窗户的一角,房檐上还挂着一个鸟笼,里面的金丝雀正饶有兴致的啄着碗里的米,知道主人回来,兴奋地扑腾起翅膀。
另一个窗户下放置一架古琴,周围还有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古琴的一旁有一张木质的座椅与一块画板,屋内灯火通明,一切尽收眼底。
侍女们见到公主后连忙向她低头行礼,她张了张嘴,随后指了指蕞,又指了指茗,再将目光望向那间屋子,她们应了一声“是”,随后小心的往外头退去,接着,公主又回眸看向两人,傻乎乎的笑起来,示意蕞和茗一起进来。
茗不解地问:“清韵,我们这是?”
她没有立刻做出回复的动作,而是带着一种恳切的神情凑近蕞,蕞哼哼两声,故作高深的说:“嗯...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呃,要陪她一起睡啦~”
“啊?什,什么?那,那你呢?蕞儿也要和我们睡吗?”茗惊讶的问。
“我就不啦,我会守在窗边让你们有个好梦的。”
“哦,哦...我就这样进去嘛?”她胆怯的刚蹋前一步,蕞就忽然指着地毯说:“公主爱干净,所以鞋还是要脱的哦!”
她听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随后将鞋脱下,用脚尖试探性地触碰着地毯。
“哼哼,没关系啦~”蕞边说着边在后面推。
“我、我知道!可,可是…哎呀,我看不见啦!”她每走一步就回头望一眼蕞,直到靠近床边才缓缓的坐了下去,一股从未有过的舒适感朝全身涌来。
“哇,天呐!这种感觉...就、就是你曾经说的床吗?”
“嘻嘻。”蕞拍了拍手,对公主续道:
“那,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嘛,公主殿下?”
公主犹豫了一会儿,指着挂在墙面上的画像,又转头看向茗,双手一拍,侧着脑袋点点头。
“咦?什么意思?快告诉我,蕞儿。”
“等下你就知道啦,先在这间屋子里挑选一件你最喜欢的东西,然后...把它抱在怀里好了。”
她听罢,望遍了四周,随后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蕞的面前,还真将蕞给抱在了怀里,公主被这举动给逗的笑了起来,蕞拼命地晃着脑袋,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说:“啊呀,我不算啦!”
“哦,那我摸到什么就是什么了。”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淡蓝色花边的竹笛,“这个可以吗?”
“嗯,蛮适合你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蕞不慌不忙地来到那张玉石长桌前,左手铺开宣纸右手开始着墨,公主也没有闲着,她则是在窗边的古琴旁坐下,将其熟练的弹奏。婉转悠扬的旋律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好似明月从云层中露出,泉水流淌在幽深的山谷。
茗搓了搓手里的笛子,胡乱的吹个几下只觉得难听,不一会便感到无聊,终于按耐不住的问:“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哈,我其实是在画你哟!公主想把你画成画,然后留在皇宫里。”
“画...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没有啦,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蕞自嘲的说。
话说到这,公主忽然松开了弹琴的手,古琴声戛然而止,她抬头望向窗外,凉爽的微风吹拂而过,漆黑的夜空之上拥有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撒向大地,夜幕之中没有任何东西敢与其争光。
“嗯?清韵为什么要停下?是累了吗?”坐在床上的茗荡着双脚,饶有兴致的问。
公主摇摇头,此刻的表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她再看蕞一眼,很快又进入了状态,继续弹奏起来。这时的蕞显得格外认真,他半句话都不说,每一笔下去就犹如受到仙灵指引一般,此情此景,茗不禁感慨道:
“唉,清韵的命真好啊!这里与外面相比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公主不知怎的,忽然忧伤起来,她微微抬起的头又渐渐低了下去。
茗虽然不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自顾自的续道:
“说来真巧啊,蕞儿的心脏,我的眼睛,还有清韵的嘴巴,命运让我们这些拥有缺陷的人汇聚到了一起……”
蕞停下笔,抬头与她附和着说:“是啊,上天给予了我们这样好的机会相聚,让我们成为了朋友。”
“蕞...我们能在这里待多久,不,明天要做什么呢?”
“放心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待上两年……国王说的。”
彼时的公主像是受到了刺激,手中的弦顿时失了音,只好慌乱的重新来过。
两人没有在意,蕞续道:“嗯...至于明天的安排嘛,得看公主殿下啦。”
公主稍加思索了一会,指了指窗外的花园,又指了指另一边架子上的书。
蕞解释说:“在花园里看书。”
“啊?可是,我看不见啊!”茗无奈的将手一摊。
公主幡然醒悟似的双手捂着嘴,充满歉意的看着她,蕞也及时替她解围:“公主殿下要的只是陪伴就好,对吗?而且,我可以读给茗姐姐听呐!”
“哦,听起来还不错。清韵真的和我们之前见到的人不一样,居然愿意放下这高贵的身份和我们做朋友。”
她有些娇羞的伸出了两根只手指,一只手指向了蕞,另一只手指向了茗,随后交叉在了一起,靠近了自己的心。
“……”
无人应答,若大的房间里死寂无声。
“喂,蕞儿……你为什么不说话?”
彼时的蕞一只脚踩在画纸上,撅着小屁股身体前倾着,才刚刚抬起头,尴尬一笑:
“啊,抱歉啦,姐姐们。我刚才在画一个很关键的地方,没有看见你们,怎么了?”
他左右打量这两人,只见公主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低头不语。
“你看我……”
茗重复了一遍公主先前所做的动作,随后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呀?”
“我们两个在她心里。”
蕞的回答干脆利落,随后抿着嘴,又将脸埋进了自己的作品中。
公主闻听此言忽地抬起头,那漂亮的脸蛋上似乎是显得有些生气,茗笑着说:
“嘿,你把公主大人惹生气了!”
蕞停住了笔,疑惑的望向公主那头,她不敢正眼瞧蕞,只将脸扭向一边随手拨弄着琴弦。
“嗯,还差一步啦~我看看,在这里!属于茗姐姐的眼睛。”
“属于我的...?”茗挠了挠头,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蕞就如释重负的收了笔,对她们两个人说:“茗姐姐的画像,我画好啦!”
清韵兴奋的站起身,探头往宣纸上一看,满意地轻拍起手来。
“怎么样怎么样?画的好看吗?”茗焦急地问,“唔~如果我也能看到就好了。”半晌,她又失落的说。
“没关系啦茗姐姐,你有朝一日一定会看到的。”
“唉,你就别安慰我了。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呢?”
“不早了,该睡觉了吧?”他伸了个懒腰靠在窗台旁,望着两人接着说:“好了的话,我就帮你们熄灯。”
茗还是有些不安心,“可是,可是这里是王宫诶,在这里睡觉...怎么可能?我、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哈,皇宫里吃穿住行的费用全都由公主承包哦,况且,还有我为你们二人守夜,如果有需要,尽管叫我便是。茗姐姐之前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终于可以享受啦!”
“那…好吧,不过,我才不会一个人享受呢!蕞儿能在白天睡这张床吧?”茗对一旁的公主问,公主立即点头答应了。
两人靠边睡在一起,蕞便把灯火熄灭了。茗不敢像平时和蕞一起睡的那样随意翻转,只能拘谨的缩在一团,可在接触到枕头的那一瞬间,顿时感觉灵魂都超脱了,她从没有享受过如此舒适的待遇,犹如飞升至仙境一般妙不可言,很快就甜甜的睡去了。
蕞稳坐在窗槛上,吹着凉爽的风,静观着夜里的云如何将明月遮蔽,这个时候,他也开始数着自己心脏的跳动,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嘶,我这是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窗前的一朵玫瑰花的花瓣,靠近了自己的鼻子,摇了摇头,心中默念:“为什么闻不出气味了?明明昨天还....”同一时间,脑海中忽然断断续续地响起了国王说过的东西:
“七道神光...神之器皿......”
他顿时觉得喉咙发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悄悄的翻进花园里,刨了一撮土塞进嘴中后再度震惊:“怎么会?!连我的味觉也...”紧接着,他又在园子里试了好几种花草,结果都是如此。
虽然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但还是打心里发出疑问:
“难道这些拥有神之器皿的人,都会影响到我吗?究竟是为什么呢?”
漆黑的夜空不会给他答案。
约么是正午的时候,蕞才把茗叫醒,她睁眼的那一瞬间,还万分惊诧的看着四周,感觉是从未来过此处一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茗姐姐,听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一起去吃吧?”她恍然回过神来,看向身旁,公主好像早早起床了,只有蕞躺在那儿还翘着二郎腿,“嗯?昨晚睡的还好嘛?”
茗挠了挠头,回答蕞说:“哎呀,虽然是睡得不错,但我,我…我跟别人睡不习惯,该不会丢人了吧?”
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原来是公主回来了,她眨巴着双眼看着二人,蕞也趁机告诉茗说:
“哈啊,茗姐姐你知道吗?你昨晚好凶啊,是头着地睡在地毯上,然后一只脚搭在公主的嘴边,另一只脚放在她的肚子上……”茗顿时羞红的脸,急忙起身捂住他的嘴,“好啦,我、我都说了不习惯了,你不要讲啦!”
公主听罢不仅不恼,反而偷偷掩面笑了起来。两个人穿好衣服,经过简单的洗漱过后,就随她去用膳了。走过好几个房间,才到用膳的饭桌前,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无数山珍海味,毫不夸张的说,这足够让两人饱饱的吃上一年,实在令人瞠目结舌,国王和王后并不在这,佣人退去后就只剩下这三人。
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拿起筷子兴奋的问:“哈,好香,清韵,我们可以开动了吗?”
公主点了点头,跟着坐下。蕞却茫然地望着面前丰盛的佳肴,不知所措地夹起一块腌肉含进口中,茗也学着他的样子夹了一块送入嘴中尝试,结果差点吐了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蕞,惊叫道:
“哇!好怪的味道,蕞儿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啊?看来是我的运气不太好啊...嘻嘻。”蕞尴尬的笑了笑,脸色有些难看,好在两个姑娘都没注意到,公主连忙摇摇头,站起身来也夹起一块腌肉,随即将它放入一锅热汤之中静候几秒,再送到茗的嘴边。她迟疑片刻,还是吃进了嘴里,顿时两眼放光,称赞道:“唉,这样好吃多了!”
“原来是那玩意没熟透嘛?”蕞只顾着看她们,在不经意间又夹起了一条黑色长块,上面有些灰,手感轻飘飘的,他不带片刻犹豫地塞入嘴中,没嚼两口就下去了,茗也跟着去夹,刚想塞入嘴里,却又被公主拦了下来,她指了指饭桌中央正烧的滚烫的热汤,面色慌张的摇摇头。
茗满脸疑惑,但还是学着蕞的样儿吃进嘴里,可不出片刻就直起身子忙吐舌头,弄的满脸黑灰,“呸呸呸!哇,怎么这么苦?清韵,这是怎么吃的???”公主不知所措的看着蕞,他端来一碗水,茗二话没说便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
蕞看着她的样子不禁腼腆地笑道:“啊呀,不好意思,我好像看出来刚刚我们吃的是什么了。”
“那、那是什么?”茗擦了擦嘴问。
“呃哦...好像是木炭唉......”
“啊?!”茗彻底坐不住了,难以置信的问:“这你也下得去口?”
“抱歉,我没注意,嘿嘿。”蕞在此时又伸出筷子,正朝一碟肉丸夹去,茗见罢连忙用筷子挡住了, “好啦,你不要乱夹了!感觉被你吃过的东西都好有问题啊!”
“怎么能这么说?我好伤心呐。”蕞只好收回筷子,趴在桌上懦懦的玩弄起手指。茗见罢急忙为自己找回场子,夹起刚刚吃过的半块豆干,直接塞进他的嘴中,“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这个很好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