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惊涛骇浪如连山(二)
书名:天裳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13991字 发布时间:2023-06-07

       紫裳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奴家如何知道此岛叫做黑龙岛?要说我夫妇二人何以到得岛上,那可真是九死一生,那可要奴家慢慢道来。”紫裳捋了捋鬓发,缓缓说道:“那是小满前的一天,对了,那天距小满尚有十日,镖局要走一趟海上的水镖。烈总镖头说:海上仙山众多,仙山之上多有灵芝神草,于是便叫我夫君跟着走镖。大海茫茫,我夫君又是如此呆傻,奴家着实放心不下,就央求我刘三表叔,随后就偷偷跟到了船上。哪知……哪知……”

       说着紫裳眼中露出惊恐之色,颤声道:“哪知在海上行了几日,在一个月黑风高、浊浪排空的夜里,我们的镖船竟是遇到了海盗的兵船。他们的船,喷出火光,像是打雷,我们的船,就燃起了大火……我表叔把我绑在我夫君的身后,取过一块木板让我夫君抱住,就把我俩推到了海中。那天的风很大,海浪也很高,我俩就在海上飘呀,飘呀,到了第二天午间,就飘到这个岛上。只是我那刘三表叔……”说着脸上露出悲戚之色,眼中落下两滴泪来,说道:“我那刘三表叔不知如何了?可曾被那些凶狠的海盗杀了?”

       唐轩心道:这个妖女,简直比应无笑还会演戏。

       听了紫裳这话,圣夜心忙道:“你二人是在小满之前到得岛上?”

       紫裳看向前方平静的大海,说道:“具体是哪天奴家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到了岛上三天以后,刮了一场大风,下了一场大雨,海上的大浪比山还高,还有那个雷,那个闪,可把人吓死了!”

       圣夜心脸上露出哀戚之色,说道:“我算了日子,唐蓝唐大哥与那位夜夫人在海上正遇到那场巨大的风暴,恐怕他两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紫裳道:“大小姐如此伤感,那个唐蓝唐大哥,可是大小姐最亲近的朋友?”

       圣夜心望着湛蓝的大海,眼中哀戚之色更重,声音轻得像是自语:“他看我时那温润深深的眼神,他的心中……他的心中,也一定是在想着我……”

       紫裳道:“那位唐蓝唐大哥,定是一位聪明绝顶、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着用力一推唐轩,唐轩猝不提防,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被紫裳一把扶住,紫裳看着唐轩呆滞的双眼,大声说道:“你看看,人家都是英雄好汉,各个聪明过人,只有你是个呆头呆脑的木头脑袋,何时你也能聪明一回?”

       唐轩怒火中烧,心道:你这妖女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再敢动手动脚,我便要……我便要请你“吃糖”,将你的双唇牢牢堵住……

       圣夜心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神,说道:“你在岛上可曾见到过两个人?”

       紫裳眼中露出惊奇之色,说道:“这位大小姐,你可是能掐会算?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岛上见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都是四十来岁,一人身材高瘦,两眼放光,一身穿戴,华贵的就像王爷一般;而另一人,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就像戏台上的青衣花旦……”

       圣夜心忙道:“正是此二人。他们何时到得岛上?他二人在岛上又做了什么?”

       紫裳道:“在大风大雨那天的前一天,那两人各乘一叶小舟,几乎同时上得岛上。他们上岛以后,便命我夫妇二人不许乱说乱动,只许呆在沙滩之上。随后他二人就到山上去了,以后再未从山上下来。”

       廉如众道:“应无泪与夜星虹在黑水洋黑龙岛决斗一事,像是过于蹊跷,我始终觉得……”

       白袍人道:“为了此事,圣教主还派我专程做了查访。那龙脊峰万里之遥,夜星虹又行踪不定,他不好查寻,但应无泪却是好找。我先是去了芦花坞,梦飘雪未曾见我。我问过她的部属,其中一个叫雅淑的女孩儿说,应无泪还真在芦花坞住了一段时日,在一个月前返回了蓼花村。我又急着赶到蓼花村,也未见到应无泪。听蓼花村的门人说,掌门在十天前便出海了,出海去做什么,他们并不知晓。我回来禀报教主,教主略一思索,说他二人决斗之事当有可能。”

       圣夜心看向葱绿的小山,说道:“你夫妇二人可曾去过山顶?”

       紫裳道:“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青衣花旦,上来就像刚刚这两位大侠一样,将我夫君摔了两个跟斗,然后让我们呆在沙滩上不许乱动。他那样凶狠,我们如何敢动?便是下大雨时,我们都未敢离开。到了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风住了,我们这才看到,他们的那两条小船,都被礁石打得粉碎。我向山上望去,见上面没有一点儿动静,奴家就拽着我这木头一样的夫君,一步一步走上山去。在半路途中,奴家就想好了说辞,那两人要是怪罪我们,我就说那两条船被礁石打碎了,我们特来报信。但是我们到了山顶,山顶之上却全无一人。那山上的尽头乃是悬崖绝壁,奴家向下一看,只见下面浪花翻卷,礁石林立,奴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了下去……”

       圣夜心一脸疑惑,说道:“你是说那两人都死在了山上?”

       紫裳道:“这话奴家可不能乱说,奴家又没有亲眼见过那二人的尸身。奴家长这么大,从未说过一句瞎话。”

       唐轩心道:你这妖女说的瞎话,恐怕比吃的饭粒都多。

       白袍人看向山顶,说道:“我们出海以前,我又去了蓼花村,又是见到了那个门人,他说掌门出海后全无音讯。由此来看,他二人极有可能真就死在了崖下。”

       紫裳道:“那个摔了我夫君几个跟斗、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人,是不是女扮男装的戏子?他与身材高瘦、两眼放光、一身穿戴就像王爷一般的那人,是不是一同私奔到了岛上,后来两人一个想不开,便双双跳崖自尽了?”

       圣夜心看着白袍人与廉如众,神色凝重,缓缓说道:“那两人恐怕真是不在了。若是如此,这当真是江湖上的头等大事。对我们圣天,也会产生一些影响。”

       廉如众抬头看了一眼山顶,说道:“是否要到山上再去查验一番?”

       白袍人淡淡说道:“我看不必了,到了此刻,我们不会在山上找到他们的尸身。”说着阴冷的目光扫过唐轩、紫裳二人,说道:“小姐可是将此二人带到船上,交与我细细拷问一番?”

       圣夜心轻轻摆手,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说着又是上下打量唐轩,心道:爹爹的武功已是天下少有敌手。而这个呆子有这般神异的双眼,若是收到教中,哪一天他再找到那等神物,让爹爹服了,爹爹内力大进,武功定然天下第一。想到此处,对紫裳说道:“现下你夫妇二人有何打算?”

       紫裳忙道:“请大小姐将我夫妇二人带回陆上,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圣夜心道:“你二人返回陆上,可是要回隆盛镖局?”

       紫裳道:“那是当然,我夫君还要回镖局去做趟子手。不然,他如此呆傻,还能做些什么?我们总要吃饭。而且我们都已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如今全无依靠,只能到镖局谋生。”

       圣夜心脸上闪过笑意,说道:“据我所知,你们镖行有一个规矩,那便是女子不能走镖,更不能走海上的水镖。若是破了这个规矩,那个走镖的女子,便要一把大火烧了,以她的肉身,来祭祀镖神。”

       紫裳大惊失色,颤声道:“这……这将如何是好?还请……还请大小姐救我!”

       圣夜心笑道:“本小姐有好生之德,不忍你夫妇二人在此落难,也不忍你回到京师被火焚而死,因此想将你二人收在身边,随我做一些大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紫裳听了,面露惊喜之色,向着圣夜心飘飘万福,说道:“奴家蓝氏,多谢大小姐!”说着脸上又露为难之色,支吾道:“有一事……有一事……奴家不知能否……能否……”

       圣夜心道:“本小姐乃是爽快之人,你有话便可直说,不要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紫裳脸上满是尴尬之色,说道:“我这夫君呆傻至极,更是全然不知礼法,到了镖局,见到烈总镖头也不知行礼。我怕……我怕……他不向大小姐及各位大侠行礼,大小姐及各位大侠怪罪于他。”

       圣夜心笑道:“我教奉行仁义,仁爱为本,如何会责怪一个无智之人?”说着转头对众人说道:“这个蓝真人若有无礼之举,你等不得为难于他。”

       众人一起抱拳躬身说道:“我等谨遵小姐之命!”

       紫裳一脸喜色,飘飘万福,说道:“奴家多谢大小姐!多谢各位大侠!不知大小姐是朝廷那位大老爷的千金?大小姐这些保镖的武艺真是高强,比我刘三表叔还要高出很多,大概与苏镖师、阮镖师的武艺不相上下。”

       圣夜心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俗人,只是知道狗皇帝、狗朝廷和那些狗官,全不知圣天灵地,万众归心,我圣天教主,才是乾坤的主宰!”

       紫裳眼中现出迷茫之色,说道:“圣天灵地,却是何物?圣天教主,又是何人?大小姐这话,奴家听不明白。”

       圣夜心傲然说道:“‘天圣地灵,当垂永远。’我们乃是圣天中人,我爹爹便是主宰乾坤的圣天教……副教主圣公展弘!”

       唐轩暗道:原来圣展弘尚未自立圣天教主。

       紫裳一脸恭敬之色,说道:“原来大小姐竟是圣天教主的千金小姐,圣天教主可是一品大官?”

       圣夜心双眉一挑,怒道:“刚刚已是说过,我们圣天当是乾坤主宰!我爹爹便是与天同高之人!本小姐念你刚刚入教,尚且无知,是以饶你两次口出大逆之言之罪,但事不过三,你若是再说违禁之语……”说着抬手一指白袍人,说道:“便由刑院来九针来院使,对你施以割舌之刑。”

       紫裳一脸惊恐,忙道:“多谢大小姐宽宏大量,奴家蓝氏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圣夜心面色一缓,说道:“你二人今后便做为我的亲随,由我直接统带。”说着一指廉如众,又道:“这位便是圣天东方青龙部心宿堂廉如众廉堂主。”

       紫裳向来九针、廉如众飘飘万福,说道:“奴家蓝氏拜见来院使、廉堂主。”

       来九针与廉如众一起说道:“今后我们都在圣天之下、灵地之上,共同为圣天灵地圣教主全力尽忠。”

       圣夜心道:“你二人已是本小姐的亲随,我们此行要做的事情,你二人也应知晓。此行我们前去东瀛倭国,前去捉拿教中的叛逆。”

       紫裳听了,急忙问道:“东瀛倭国是在哪里?我们几时能够回来?”

       圣夜心脸色一沉,说道:“你只是我的跟随婢女,不该问的话不要问,今后要懂得规矩。”

       紫裳道:“大小姐教训的是,今后婢子蓝氏时刻记着规矩。”

       唐轩心道:原来他们是要去东瀛倭国,此行海途遥遥,真像紫裳所问的那样,他们几时返回中原?可要随他们前往?

       正想间,又听圣夜心说道:“见你还算明白事理,本小姐便全部告知于你,也好让你心中有底,服侍本小姐,也能安心。”说话之间,圣夜心眼中喷出怒火,愤愤说道:“我教之中出了一些叛逆,那些逆贼,妄想拥立一个名叫唐轩的恶贼为圣天教主。那些逆违圣天的狗贼,岂能让他们活在圣天之下贻祸苍生?是以教中兵分几路,将他们擒拿正法,以肃教规。东部青龙部部主江渭,他熟知蒙古内情,因此带人去了蒙古。本小姐将要远渡重洋前往东瀛,去捉拿原圣天北部玄武部副部主齐天北及他的女儿齐小蓝。此行若是顺利,新年之前,当可返回中原。”

       唐轩心道:那日在潮河之畔,看到齐天北在一艘三桅大船之上,原来他是前往东瀛。那个清秀少年还真是她的女儿。江渭去了蒙古,可是去捉拿傲云?看着海上这条三桅大船,心中又道:今生与齐天北当是有缘,刚刚还在想,是否要与他们前往东瀛,但现下得知详情,齐天北之事,如何放手不管?看来真要有此东瀛之旅。

       紫裳道:“圣教主他老人家可是亲自去擒拿那个恶贼唐轩?圣教主他老人家武功天下第一,定会将那恶贼手到擒来,凌迟处死,以肃教规。”

       圣夜心看着紫裳,说道:“你倒是机灵,点拨之后,很会说话。只是那恶贼唐轩在此数月间全无下落,不知那个恶贼潜逃到了何处。”

       紫裳目光闪动,说道:“那恶贼唐轩在江湖上全无音讯,可是他投奔了那个狗皇帝与狗朝廷?”

       圣夜心眼中满是赞许之意,说道:“骂得好!这才是我们圣天中人的口中之言!”说着眼中又闪过轻蔑之意,说道:“但那恶贼绝不可能投靠狗朝廷,因为狗朝廷此刻正在悬赏捉拿于他。”

       紫裳冷哼一声,说道:“唐轩那个恶贼,要是再有一点儿人心,他就应该想想,他为何总是两面儿不是人!”

       唐轩心中一叹,暗道:这妖女说得也是,为何自己总是如此?

       圣夜心道:“你人很机灵,也很懂事,是否会些武艺?”

       紫裳脸上一红,露出羞赧之色,说道:“奴家只是与刘三表叔学过一些武艺,只能打几个不会武艺的蠢笨男人。”

       圣夜心眼中闪过傲色,说道:“隆盛镖局除了烈焚城,其他人的武功都很平平!在本小姐身边,就要长些本事,等闲暇之时,本小姐指点你一些武艺。”

       紫裳忙道:“多谢大小姐关照。奴家蓝氏,一定效忠圣天!效忠教主!效忠小姐!”

       圣夜心道:“我有一婢女名叫青雪,她未曾下船,等到了船上,圣天的规矩,让她从头给你说起,你要好生记下。”说着看向唐轩,又道:“你这个呆傻的夫君,看去还算老实。但你也要好生看管,不要让他招灾惹祸,生出事端。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每到一处,你要带他到处走走,更要让他留心查看,他要是找到那些神奇的东西,你二人当是大功一件,定有重重的赏赐。”

       紫裳道:“奴家蓝氏,谨遵小姐教诲。”

       圣夜心明锐的双眸,看了一眼岛上葱绿的小山,随即挥手说道:“离岛上船,升帆起航。”

 

       


       三桅大船在海上行驶了月余,这一天,终于到了东瀛。

       唐轩本就好静,不喜随意言论,在船上装傻充愣,不言不语,不但不觉烦闷,反倒觉得清净安宁。只是想起那些牵挂之事,心中难免焦急,只想快到东瀛,早些救下齐天北父女,也好早日返回中土,早去京城。好在紫裳在圣夜心身边,巧言探得圣天中的一些内情,未曾听说圣展弘与江渭等人去找崔大史的麻烦,这样一来,唐轩心中便少了一份牵挂。

       刚到船上,唐轩也曾佯怒紫裳为何让自己装做白痴。紫裳笑道:“唐大侠神功盖世,这些人如何放在眼里?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将他们一掌一掌拍到海里,但那样一来,唐大侠侠义的掌心,岂非要沾上鲜血?装做呆傻与手沾鲜血,孰轻孰重,唐大侠可自行选之。再者,心儿姑娘虽然对那位唐蓝唐大哥一往情深,无奈唐大哥与夜夫人都已葬身大海。当心儿姑娘发现眼前这位聪明英俊的唐大侠,与那位曾经暗恋的唐大哥温润的眼眸甚是像似而又生情愫之时,唐大侠面对多情美丽的圣天公主,一个把持不住,岂非要身入圣天,大违初衷,铸下大错,百死难恕?因此紫裳让唐大侠装傻充痴,韬光养晦,完全是为唐大侠自身着想。”一番话,说着唐轩无言以对。

       唐轩将到东瀛出手相救齐天北的想法说与紫裳,紫裳笑道:“此事早在本座意料之中!想齐小蓝齐姑娘那么清秀可人,唐少侠早已倾心,两人在宝月轩大酒楼上便眉来眼去、情意暗接。但本座就怕到时唐少侠青春年少,不能自持,深坠情网,为情所扰,在心儿与蓝儿之间,徘徊不定,左右为难,最终又是形成两面都不讨好、两面都不是人的尴尬局面!”

       紫裳随时跟在圣夜心身旁,察言观色,巧舌如簧,言语妥帖,时时说得圣夜心开心,颇得圣夜心的赏识。圣夜心传了紫裳一路掌法,紫裳更将其吹捧的如天人一般。那个白白的额头,尖尖的下颏,名叫青雪的婢女,却是时常向两人投来白眼,更是时常对紫裳冷语相向。

       在船上,紫裳已将蒙语学完。紫裳将破解机关埋伏的一些窍要传与了唐轩。

       听紫裳说,船上有两个东瀛倭国人。在圣夜心身边时,见过两次,一个名叫桥本,一个名叫藤田,那两人中国话说得都很熟练。

       船到东瀛,众人在一个叫博多的地方下了船,由桥本、藤田在前引路,接连通过数道关卡。在每道关卡上,二人都要躬身弯腰献上银子。

       在一个集市上,桥本、藤田买了二十匹马,除每人骑上一匹外,余下的几匹驮上了行李。唐轩发现倭人身材大多矮小,形象大多猥琐。但当地之马,却甚是高大神骏。

       一行十数人启程赶路,唐轩辨别方向,感觉向东而行。一路上,所见商铺店面招牌多是汉字,虽然倭人鸟语听不明白,但看了那些汉字,那些商铺楼馆做何经营,也都能知晓。城镇之中,往来行人衣履还算整齐,在乡里田间劳作的农人,衣衫大都褴褛,脸色大都憔悴,看去颇是困顿穷苦。每到晚间在客栈住下时,圣夜心都让紫裳带着唐轩到野郊去找寻那些珍奇的神物。

       行了两日,沿途多见兵马,这些兵马也是向东而行。桥本与藤田看着那些疾进兵马,眼中时现惊忧之色。

       又行了数日,前方出现一座大城。桥本与圣夜心小声说了几句,圣夜心转头对众人说道:“前方这座城,便是东瀛的京都。我们进城住进客栈后,无我之令不得再出客栈,违令者立斩不赦。”说罢,让青雪给每人发下一条丝巾,命众人用丝巾将脸遮上。

       唐轩举目四望,见城郊多有小山,山上林木茂盛,一片葱绿。在青绿的小山之下,隐约能看到成片的军营。

       桥本、藤田走向城门,像是与守门军卒甚是熟稔,几句低语之后,递过几锭金子。其中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向这边看了看,随即向城里挥挥手。

       唐轩心中叹道:看来这五洋七海,普天之下,哪里都是一样!

       此时已近傍晚时分,众人牵着马,在一片斜阳之中,走进城中。城中建筑多为木制,式样颇为古旧。城中凌乱肮脏,很是无序。时有大队军兵纵马在街上飞驰而过,又见一些带刀醉酒之人,成群结伙,敞胸露怀,在街上横冲直撞,甚是嚣张跋扈。

       穿过两个街巷,一行人走入一家客栈。唐轩见客栈招牌仍是汉字写成,“清流客栈”四个大字,铁骨钢风,刚正秀劲,颇有柳体神韵。

       客栈很大,也很是整洁,与城中脏乱的情景差异颇大。

       进入客房,掩好房门,紫裳解下身上的包裹,掸去唐轩身上尘土,拉着唐轩坐在矮榻之上,说道:“前两日,在途中的客栈,心儿召集来九针、廉如众与那两个倭人秘议过一次,心儿手中拿着一张不大的薄纸,像是接到飞鸽传书传来的讯息,想来倭国中当有圣天的内线。今日在城外,心儿让众人丝巾蒙面进城、并到客栈不许外出这些举动着实反常。再者,途中城里遇到许多的兵马,像是东瀛国中将要发生重大变故。”

       唐轩道:“飞鸽传书一事,紫姑娘曾是提及,还说装作在一旁服侍众人,想探听一些消息,但被心儿请出了门外。”

       紫裳笑道:“不是‘请’出,而是被漂亮的心儿声色俱厉‘逐’出了门外。见到心儿脾气大坏,当时我就想,定是有了不好的消息,今日城外之事,印证了我的猜测。”

       唐轩道:“无论城中发生了什么变故,都是可以确定,齐天北父女定在此城之内。”

       紫裳道:“可以看出,齐小蓝的武功不及圣夜心,就算齐天北的武功再高,恐怕也不及白袍人来九针。再者,廉如众亦是武功不凡,还有八名圣天武士,也是精挑细选,武功不弱。有此可以推断,这些人擒下齐氏父女,当是易如反掌。但为何如临大敌、自困于客栈之中?”

       唐轩眼前一亮,说道:“紫姑娘之意,莫非齐天北找到了强劲的帮手?”

       紫裳轻轻摇头,说道:“便是在中土,圣天之人只有教中的教友,可有教外的朋友?更别说在异国他乡的东瀛。”说着眼中满是深意,又道:“你当齐天北将你当做朋友?在他心里,唐兄你便是他们与天同高的教主!”

       见唐轩默然不语,紫裳又道:“据我看,齐天北不是找到了帮手,而是找到了靠山,而且还是强大的靠山。”

       唐轩眼中露出讶异之色,说道:“莫非齐天北投到倭国高官的门下?但我看来,此人颇是高洁,不会屈身侍奉倭人。”

       紫裳轻声道:“有些人为了儿女,通常都会做出一些违心的事来。”

       唐轩道:“既便真是如此,我们也要设法找到他,告以实情,若是看他父女没有危险,我们也好及早返回中土。”

       紫裳笑道:“不知为何,这些时日在海风吹拂之下,心儿姑娘却是越发的美丽动人了!不知唐兄这份呆傻,在美丽多情的心儿面前,能否再继续装扮下去?唐兄此刻若是把持不住说出真相,告知美丽多情的心儿我便是那唐蓝唐大哥,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定会‘嘤咛’一声,扑入唐蓝唐大哥的怀中……”

       唐轩轻声道:“紫姑娘不可再胡言乱语,免得让人听见……”

       紫裳笑道:“他们听见了岂不甚好?告知他们的圣小姐后,圣小姐定会大喜若狂!”

       见唐轩脸上不见喜怒,只是连连摇头,紫裳笑道:“呆傻之后,唐兄的脾气真是越发得好了,既便上了火气,也都自行消在宰相的肚里。好了,唐兄不要暗自心急,我们接着说那正事儿……”

       便在此时,房门“咣当”一声被人用力撞开,青雪一脸阴沉,走进屋来,对着紫裳,大声说道:“要想搂着呆傻的夫君亲热,也须到了晚间才可!怎么到了客栈就闭门不出?服侍圣小姐那么多的事都让我一人来干,你想把我活活累死不成!”说着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说道:“告诉你,此刻圣小姐提着鞭子正在发火,特地叫我来屋中请你。”

       紫裳笑道:“看把青雪妹妹急得!青雪妹妹若是心中实在着急,而自己又说不出口,姐姐我可以代劳,去求大小姐,在这倭国给妹妹找一个矮小的倭人夫君。”

       青雪满脸通红,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你这婢子,胆敢……胆敢……”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紫裳抱住唐轩的胳膊,娇声道:“夫君,你就在这屋里好好歇息,不要出门乱走,等为妻回来。”说着又向青雪笑道:“青雪妹妹,不要在那里站着了,圣小姐并未罚你站在我这屋里。我们这就去吧,看看圣小姐的鞭子打在谁的身上!”

       不大一会儿,紫裳回到房间,带回许多吃食,有酒有肉,有鱼有虾,颇为丰盛,比一路上的饭食,要好上很多。

       唐轩奇道:“今晚的饮食为何如此丰盛?你刚刚偷懒,可曾受到心儿的斥责?”

       紫裳笑道:“托唐兄呆傻之福。不然,在那青雪小妹妹的谗言之下,本座还真要受到心儿姑娘的鞭打则罚。”说着一指眼前丰盛的酒食,说道:“这些好吃的,都是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赏赐给唐蓝唐大哥的。唐大哥,快请慢慢享用吧。”

       说罢,紫裳坐在榻上,一边替唐轩剥着虾一边笑道:“唐大侠可是心中在说:‘这妖女不知又说了什么骗人的鬼话,才骗来这样好的吃食?”

       说着将剥好的虾放入唐轩面前的碗中,又道:“我那样说,也是为了成全心儿姑娘的一片孝心。心儿姑娘的那点儿小心思我哪里看不出?她只想让我这呆傻的夫君找到那神奇的灵物,好让她的教主爹爹服下,进而内力猛增,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第一人。因此刚刚我与她说,夫君你在进城之后,在前街的一块青石之下,看见了一只千年首乌,并说这只千年首乌与你当年服下的那只一模一样。我说到这里,故意放慢了语气。心儿听到后,眼中放出神光,催我继续说下去。我随即又说,进到客房,我放下行礼,刚要过来服侍姑娘,便被我那呆傻的夫君拽住,他口齿不清地和我说起这事儿,说到关键之处,刚好青雪妹妹一脚把门踹开,我那呆傻的夫君便被吓得止住了语声。”

       说着伸手摸了摸唐轩的额头,竟是笑出声来,说道:“那心儿姑娘一听便急了,当即追问后来的事情。我又说,我夫君自从被驴踢了脑袋之后,最是受不得惊吓。若是受到惊吓,便会将三天前经历的事全都忘掉。刚刚他只是说到,那件宝物在前街的一块青石之下,便被青雪小妹妹吓得不敢言语了。至于是哪块青石?距城门多远?在那个店铺门前,这些细节就不得而知了。据说像千年首乌这样的灵物,被通灵眼发现后,若是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被挖出,它便要自行遁去。随即我又说,实在不行,我们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就把前街的青石全部翻起,一定会找到那只神物。”

       说着用食指指节,轻轻敲了敲唐轩的脑门,又道:“夫君的脑袋即便被驴再踢上一次,以下发生的故事,也能想象出来。”

       唐轩将酒杯放下,责备道:“青雪既便有些不是,她毕竟小你两岁。她被心儿打了,你心里便舒服了?下次断不可再做这种事情。”

       紫裳冷哼一声,说道:“真真岂有此理!莫非她恶意诬陷就不能自食其果?莫非被人陷害就要甘心情愿去挨鞭子?三岁看老,有些人天生即坏!青雪这丫头,生性狠毒,内心暴虐。她现在还小,若是再过几年,练成武功,必是江湖一害。”

       唐轩道:“人性本善,紫姑娘切不可有此诛心之言。”

       紫裳将一块肉放入唐轩嘴中,笑道:“呆傻的夫君,刚刚被青雪小妹妹惊吓而忘记的话语,此刻可曾忆起?”

       唐轩急忙将肉胡乱咽下,说道:“紫姑娘不要胡闹,我们说正事要紧。我记得你正说到紧要之处,却被青雪打断。”

       紫裳道:“既然唐大人有命,小女子就接着说将下去。”说罢,浅浅啜了一口清酒,吃了一个饭团,擦擦嘴,正色道:“本座上次说到,齐氏父女找到了大的靠山。但只是推测,有待查证,因此饭后要早生歇息,养足精神,待到午夜时分,你我二人便要夜探倭国都城,查访齐氏父女的下落,就是倭国的皇宫内院,今夜也要走上一遭!”

       说罢,拿起一块鱼肉,刚要吃下,又急忙丢掉,说道:“这些小倭人,怪不得他们生得这般矮小,相貌这般猥琐,原来他们食古不化,冥顽不灵,竟吃这些生鱼!”

       午夜时分,二人收拾停当,用丝巾遮住面目,紫裳将“黄虹”宝剑从包裹中取出斜背身后,唐轩轻轻打开房门,见院中全无动静,二人闪身出屋,飞身上房,施展轻功,瞬息之间,便飞出客栈,跃上对街一座七级木塔。

       紫裳抬手向前一指,月色之下,唐轩看到此城中心之地,坐落数座大宅。远远望去,楼堂屋宇俱皆恢宏,其中一座气势更加宏伟,想来必是东瀛的皇宫内院。又见城东城西俱有众多军营。

       紫裳轻声道:“齐氏父女藏于何处,我们全不知晓,我们只能先到这几处大宅之中查访探看。”

       唐轩道:“如是这样,我们是否先从最近的这座查起?”

       紫裳微微一笑,说道:“此法颇为呆滞,全无灵动之意。”说着面向那数座大宅,闭上眼睛,右手食指,随意点出,说道:“唐兄转过身去,我喊开始,唐兄心中默数到七,便轻声喊停,再看我手指指向何处。”

       唐轩依言而做,待转回身时,见紫裳纤纤玉指正指向东侧第二座大宅。

       紫裳睁开眼睛,说道:“这便是天意,我们先去那座宅院探访,齐氏父女定在其中。”

       便在此时,只见城西方向,闪出十余条黑影,身法飘忽灵动,而又迅疾异常,飞驰在屋脊之上,动作整齐划一,而又排成整齐的一线,看去颇为诡异。

       见唐轩眼中闪过疑惑之色,紫裳道:“他们像是东瀛伊贺门下的弟子,他们的身法,确是与我有些相似。”说着目光闪动,迎上唐轩疑惑的目光,又道:“世上无论任何武功,都是万法不离其宗,到了一定的境界,更是其意相通,有些相像的招式身法,并不一定出自同一门下。”

       说话之间,又见客栈中飞出三个黑影,皆着夜行黑衣,尽皆黑巾蒙面,轻功身法俱是不凡。此三人出了客栈,在屋脊上飞快奔行,直奔一座大宅而去。

       紫裳道:“是心儿、来九针与廉如众三人,看来今夜热闹了。”

       唐轩道:“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当是内线提供。我们是跟在其后,相信那个内线?还是相信天意,径直去紫姑娘指认的那座大宅?”

       紫裳伸手轻轻一捏唐轩手臂,眼中满是笑意,说道:“看来唐兄深受孟一辰与赵青宇那两个小东西的熏陶,也学会了油嘴滑舌。”说着看向圣夜心三人的背影,目光闪动,说道:“有时天意也要随着人意!因此我们还是跟着他们去看个究竟。我们这样来做,也是为了心儿的安全着想。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若是再生危险,唐蓝唐大哥也好再次英雄救美。”

       说罢,拉住唐轩的手,从高塔上轻飘飞下,二人施展轻功,远远跟在圣夜心三人的身后。

       此刻,那数条诡异的黑影早已全无踪迹,不知消失在了哪座宅院之中。

       月色之下,圣夜心三人在街衢的各个屋脊之间,上下起伏,身法迅捷,不消半刻,便到一座大宅之前。

       三人武功俱是不凡,其中来九针更是了得,唐轩、紫裳不敢离得太近。如此一来,他们行进的路线看得更为真切。只见他三人在街衢屋宇的高脊之上,径直奔向了东数第二座大宅,正是紫裳手指过的那座宅院。

       唐轩、紫裳在一个屋宇的高脊之后俯下身来,紫裳伸出纤纤玉指,在唐轩眼前一晃,说道:“紫裳的仙指,唐兄可是服气?”说着又俯在唐轩耳边,轻声笑道:“无论何时,人意都在顺着天意而行。”

       唐轩心道:本大人从来两面不是人,而你这妖女,从来都是两头有理。

       紫裳一口热气吹在唐轩耳垂之上,吹得唐轩一个激灵,随即轻声笑道:“刚刚唐大侠目光闪动,可是心中又说紫裳是个妖女?说这个妖女从来都是两头有理?”

       此刻,圣夜心三人已跃上高墙,向院中投去一物,一声轻响之后,三人便无声地跃入院中。

       唐轩道:“我们是否也要跟着进去?”

       紫裳道:“我们不必急躁,还需看看再说,齐天北不是易与之辈,再者,这座宅院的主人绝非寻常人物,院中必多有护卫,他三人不会轻易得手。若是进院就能将齐天北擒杀,轻而易举办成此事,他们不会进城后那样如临大敌。”

       说话之间,院中突然火起,杀声大作,火光之中人影躁乱,刀光剑影闪动之间,不时传出刀剑撞击与人的惨呼之声。

       突然,院中传出一阵火铳的轰鸣。二人注目看去,见一片火光之中,数条黑影从院中疾退而出,尽皆施展轻功,跃上临街的屋脊,分两路向远处疾驰而去。其中一路,一名身材高瘦之人将一名身材瘦小之人负在背上,另一人护在两人的身后。

       见此情景,唐轩心中一惊,暗道:可是圣夜心负了伤?不知有无危险?再看另外几人,正是身法飘忽诡异的那些黑衣人。看他们人数,不及来时的一半,想必已是折损多人。

       紫裳悄声道:“美丽多情的心儿姑娘伤势不轻,唐蓝唐大哥可是看在眼中、疼在心上?”

       大宅中十余人飞上高墙,但无人从院中向外追出。院中人声鼎沸,人影杂乱,多人忙着救火。不大工夫,就将火势熄灭,而后院门大开,冲出数百名手举火把、腰横长刀的武士,围着大宅巡视了几周,随后留下数十人,在院门之外分成两队继续巡视,其余武士皆退入院中,随着百十只火把尽数熄灭,院中除了几个窗户露出灯光外,复又一片漆黑。

       唐轩道:“我们是否返回客栈?经此一闹,院中定然戒备森严,今夜恐怕难以查访。”

       紫裳轻声笑道:“唐蓝唐大哥可是挂念心儿的伤势,可要回到客栈亲手为心儿医伤?”

       唐轩道:“我们在办正事,紫姑娘不得玩笑。”

       紫裳看着院中,说道:“院中虽有防范,但其必然认为刚刚打走两拨入室之贼,而后巡视声势又如此之大,不会有人再敢前来。无论何国何族,其人往往多是这种心理。”

       唐轩道:“紫姑娘之意,我们还是要入院探查?”

       紫裳抬手一指门外巡视的那两队武士,说道:“唐兄新学的拂穴手法,可否在他们身上试上一试?试过之后,我们再进院不迟。”

       唐轩道:“不可如此,既便手法精准,将他们全都拂睡,也难免火把坠地,惊动旁人。我们可避开他们,从暗处越墙进院。”

       紫裳轻声笑道:“唐大侠生性谨慎,早在本座意料之中。”说着转头看看四面周遭,见全无动静,于是一拽唐轩,说道:“我们这就下去。”当即二人施展轻功,从两队武士的间隙飞跃入墙,接连越过几个跨院,跃入一处院中,隐在一座石山之后。

       此刻,院中安寂,全无声息,紫裳抬手一指不远处透出灯光的窗子,轻声道:“我们到那里瞧瞧,也许清秀可人的蓝儿姑娘此刻正在灯下,独自思念着在故国酒楼之上,与自己眉来眼去的那位英俊的大英雄。”

       两人一个闪身便到窗下,洇破窗纸向屋中观瞧,只见屋中红烛高烧,榻上并肩坐着两人,其中一名身穿雪白长袍、披着乌黑长发的东瀛少女,正拉住一名清秀少年的手,神色焦虑而又含情脉脉地说着话语。那清秀少年身着汉服,偶尔也说上两句,说的也是东瀛番语。

       唐轩看得真切,身着汉服的清秀少年,正是在宝月轩酒楼上见到的那名少年。

       紫裳看着屋中两人,有时轻轻点头,有时满眼笑意,有时用手捂住嘴巴,像是听得明白东瀛番话。

       听了一会儿,紫裳一拉唐轩,向上一指,示意上房,随即两人飞身跃上屋顶。

       到得屋顶,紫裳虽然用手捂嘴,却依然笑出声来。

       唐轩悄声道:“紫姑娘你竟懂得东瀛番语。”

       紫裳白了唐轩一眼,说道:“唐大人这是什么话?只许你老人家会说什么法兰西、英吉利那些西洋州小番国的番语,就不准别人会些东瀛岛国的洋话?”

       唐轩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好奇,心中敬佩而已。”

       紫裳轻轻摆手,说道:“算了,此事本座不再深究。”说着眼中满是笑意,又道:“唐兄可知,她们说了什么?”

       唐轩道:“这东瀛鸟语我一句不懂,哪里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紫裳俯在唐轩耳边,悄声道:“那位白皙娇小美丽的东瀛小姑娘要横刀夺美,要从唐大英雄心中夺走清秀可人的蓝儿姑娘。”

       唐轩奇道:“莫非……莫非你们女人之中,也有那……那断袖之癖?”

       紫裳笑道:“唐兄想到哪里去了!那位东瀛小姑娘以为蓝儿乃是一名英俊的少年。也许齐天北来到异国他乡,怕女儿被那群豺狼般的倭人欺负,因此女扮男装,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儿子。没想到易钗而弁的女儿,竟被一名东瀛的小姑娘爱上了!”

       说话之间,紫裳眼中忽现凝重之色,说道:“那东瀛女孩儿还说,这几日倭国将有大乱,恐怕要大动刀兵。特别是京都,更要成为首乱之地,风暴之眼。她说了几个人名和一些事,我虽听得不大真切,但也能大致明白。此次大乱,也是由立储争位这种事引发而出。听那女孩儿的语气,此事已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唐轩轻声叹道:“不论何国何族,一动刀兵,遭殃受苦的都是寻常百姓!”

       紫裳抬手指向不远处亮着灯光的一幢大屋,说道:“听那女孩儿说,他的姐夫将军义正与几个守护大名,此刻正在那间大屋中商议大事。还说刺客刺杀姐夫时多亏齐教习救下了姐夫,看来齐天北也与那将军义正在一起。”

       唐轩道:“将军义正可是守护京都的主帅?那守护大名在倭国又是什么官职?”

       紫裳摇头说道:“我也不知。”

       唐轩道:“倭国大乱将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刻我们要找到齐天北,带他父女尽快离开此地。”

       两人携手,两个起落便到大屋之前,两人仍是躲在窗下,洇破窗纸向屋中看去,见矮榻正中,端坐一人,身穿宽大的紫色袍服,三十余岁的年纪,相貌端正,举止文雅,此刻正在说着什么。他的身旁,坐着一名年近三旬、相貌颇为妖冶的女子。

       看见那女子的相貌,唐轩不由周身一震,心中一惊。

       紫裳侧头看向唐轩,眼中满是笑意,像是在说:“如此美艳的女子,可又是唐兄的旧识?”

       唐轩见那妖冶女子的相貌,竟与高娃汗妃极为相似,除年龄比高娃汗妃小了一些,便是神态举止,也十分相近。

       那名妖冶女子的身边,坐着一名年近六旬、紫面黑须、相貌颇具威严的汉服老者。老者身侧坐着五、六名身着汉服、相貌英挺的男子,像是老者的弟子亲随。

       居中而坐那人的另一侧,跪坐着七、八名身穿东瀛袍服、腰插长刀的东瀛人男子,这些人脸上大都显露桀骜不驯之色。其中一人青面青袍,双目射出精光,举止神态极为高傲。

       居中而坐的紫袍人在说话之时,他身旁一名神色倨傲、身着蓝花袍服之人不时冷笑,使紫袍人颇显尴尬。终于,紫袍人看向蓝衣人,双手一摊,说了做后一句,便缄口不言。随即那蓝袍人便大声说了起来,看其神态,言辞当是十分激烈。

       紫裳听了一会儿,向唐轩悄声道:“他们所说之事,颇为杂乱,一时半刻难以听得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便在此时,城中数处发出巨大的声响,多处腾起火光。

       唐轩、紫裳对视一眼,紫裳悄声道:“城中战事已起,此地应是风暴之眼,我们应及早离开。”

       唐轩目露犹疑之色,说道:“齐氏父女留在此处,是否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屋中传出一声倭语发出的怒喝,那青面青袍人手举一把长刀,从屋中一跃而出,刀光一闪,一道寒芒,直取唐轩、紫裳。

       唐轩轻轻一带紫裳,两人向旁闪开三丈,躲过刀光。此时,屋中众人也来到院中。那妖冶女子手指二人,声色俱厉,像是发号施令,命人擒拿。

       青面青袍人双手持刀,刀尖下垂,眼露凶光,直逼唐轩,脚下的木屐在石砖地上踏出轻响,步法看去十分诡异。

       唐轩见此情景,刚要摘下蒙面丝巾,与众人说明来意,却被紫裳一把拦住。紫裳附在唐轩耳边说道:“这些小倭人最是欺软怕硬,唐兄出手不要留情,重创此人立威之后,再与他们说明来意。”说罢,身形一闪,退开三丈。

       此时,青面青袍人一声怪叫,突然出手,一刀当胸斩来,招式全无花哨,却是迅疾狠辣。唐轩身形一变,闪过此招。青面青袍人足下木屐轻响,拧身错步,刀锋一转,一道冷电,又向唐轩右肩劈来。唐轩脚踩七星步,身形灵动,让过此招。青面青袍人眼中凶光大盛,步法刀势俱是加快,回身反手向上一撩,刀锋直斩唐轩左腰。

       此时,城中杀声大起,火光冲天。唐轩耳边想起紫裳传音入密的声音:“速战速决,不可留情。”

       长刀如电,直向腰间斩来,唐轩身法飘忽,向后飘飞三丈,青面青袍人一刀又是斩空。此瞬息之间,唐轩飘飞的身形凌空一个飞旋,在曼妙灵幻的身姿中一掌拍出,灵动轻巧而又刚劲无俦,便如腾幻的骄龙喷吐的灵珠。青面青袍人狂吼一声,被一掌打出三丈之外,一口鲜血喷出,扑倒在石砖之上。此招与那招“龙现双麟”一样,也是在古洞石壁上悟出的掌法,取名“龙吐灵珠”。

       众人见状大惊,那几名东瀛人拔出长刀,挡在那妖冶女子、紫袍人及蓝袍人的身前。

       便在此刻,百余名武士涌入院中,数十支大弓、火铳在火把闪耀中,对准了唐轩、紫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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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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