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了很远的路,躲开了无数双恶毒的眼睛,总算顺利的来到了王宫,只见一位衣冠华丽的少女正在远方向他们招手。
茗害怕极了,连忙躲到蕞的身后。
“她就是这里的公主哦,茗姐姐,她很欢迎你。”
“可...可是……”
“相信我。”
转眼间,那位公主便提着长裙来到二人面前,她比两人都高上一些,满脸都是贵族的傲气,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婴儿般含糊不清的声音,只会用那双漂亮的手不停的做各种动作。
茗小声地向蕞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哦,忘了告诉你,公主是个哑巴,她开不了口的,也就是说...她的身体和我们一样,也有一些残缺。”
“什、什么?”
茗的神情变得更加诧异了,但公主却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茗。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蕞回答,公主就拉着茗的手一路小跑冲进了王宫。
两个人到处来往在这高大的殿堂之中,蕞捂着心脏,不慌不忙的跟随在她们的身后。这位哑巴公主并不在意茗为何要将双眼蒙上,她们只花了很短的时间认识,就已经相处的非常融洽了。
王宫里,有芬芳馥郁的胭脂水粉、艳丽多彩的异草奇花、光怪陆离的青石天窗、雄伟壮观的金柱雕纹、奢靡气派的明灯蜡像、洁白如雪的银丝地毯、星罗棋布的玉宇琼楼、争相斗艳的粉黛宫女,王宫外,有四季如春的皇家林园、浩如烟海的藏书楼阁、幽然寂静的古木庭院、庄严肃穆的祭祀神坛 ,不胜枚举的景色令人瞠目结舌,茗仿佛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公主花费一整天的时间也没有带茗将这里看完,宫廷里的人见到她们根本不敢多言,只能任凭两人随意嬉戏打闹。
走在后面的蕞已经跟不上两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儿了,他独自登上紫檀木搭成的高楼,紧捏自己的胸口,平静地向远端望去,这颗腐败的心又开始发痛了。
正在这时,一只大手却悄无声息的拍在蕞的肩膀上,他回眸看去,发现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满脸褶子,身披黑袍,头带兜帽。
“哼,没想到你还能回来。”老人的嗓音极其沙哑,苦笑着说出这句,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蕞抬头去看他,指着对面的养心大殿,“你们再怎么驱赶我也没用了,这次是陛下请我回皇宫的。”
“我知道,我又不是来赶走你的。”老人那双贪婪而又疲倦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蕞的心脏,“真可悲,如此宝贵的器官...居然存在于你这贱民的身上。”
“随你怎么说,如果你真想要,就把你的心挖出来腾个位置,我会把我胸口里的这颗送给你,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的住了。”
那老家伙的脸色突然变的惨白,肌肉紧缩着,在干咳两声过后,一切又释然了:“唉,像你这样不怕死的人,我早就厌倦了,实话说吧,我也已是油尽灯枯,活不久了。”
“当初离开时,就听说你们在帮助国王陛下寻找永生之法,看样子,是失败了啊?”
“呵呵...”老人阴暗的笑了起来,他拄着拐杖弓着背往前走了四五步,像是准备离开了,“那种东西不是我们能追求的,况且,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反倒是你......”
“我?”
“是啊,你可年轻着,只要你在这世上存在一天,只要你这颗心脏还在跳动,你就得继续挣扎,活在这个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时代。”
“不,我...或许也差不多了。”蕞说着,忽然松开了那只掐住胸口的手,腐败的心脏正不断流出黑色的脓,“死亡离我们都很接近,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这颗心脏给我带来的变化,我正在逐渐失去一些东西。”
他忽然停住蹒跚的脚步,回头凝望少年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说:“...这样啊,那对你的人生而言,可真是失败。”
“为什么?”
“呵,你不懂这颗心脏的分量,可惜啊,还来不及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就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罢了,都走吧!”
“谁说我不能扬名立万?我还来得及,我现在已经被国王陛下重用,我将要带兵杀敌,开疆扩土!!!”蕞那稚嫩的声音传遍紫檀阁楼,可换来的却是老人的一阵嘲笑:“哈哈哈,你所谓的带兵杀敌和开疆扩土,难道就是带着一个瞎子,去照顾公主的起居吗?”
“......”
这次,蕞却沉默了。
“小子,我知道你的一些事,你的的确确是个怪物,论杀人的残忍没人比得过你,但...你得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以国王殿下的鼠目,你是绝不可能得到重用的,他留你,只是为了独吞这颗心,除非....”
“除非什么?”
老人压低声音,毫不客气的说:“除非有朝一日,你强大到足以让这里的王低头!”
“......”
“呵呵...我是看不到这天了,唉...时日无多,也该离开了。”他这次没有停留,扶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下阶梯。
蕞打算跟上前去,却只停留在了楼梯口,“我听说这世上是有轮回的,死,没什么可怕的。”
“也许吧。”
“老爷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和你一样,没个像样的叫法。如果有下辈子,就让我叫苗顺吧!让我一辈子归顺田园。”说完,他已消失在黑暗中。
天已经有些黑了,皇宫被彩色的灯光照亮,显得更加梦幻。蕞远远的就听到了茗的呼喊声:“蕞儿!你上哪去了,为什么不过来一起?”
蕞心下一惊,回头看向她和公主,尴尬的笑了笑,挠挠头说:“啊呀,对不起,你们跑的太快了,我跟丢了。”
两个女孩并没有感到生气,只见茗捧着一束颜色艳丽的鲜花,随后用肩膀轻轻的撞了撞他,“哼,送给你,清韵说这束花很美,可惜我只能闻到它的气味。”
“哇,它真的很美耶,就像你们一样!”蕞双手接过那束鲜花,将小脸蛋贴在花瓣上,眼里都闪烁着亮光。
“呵...”
茗和公主两人相视一笑,她又接着说:“对了,我要和清韵在这里玩捉迷藏,可我眼睛不好,怕会闹笑话,所以你得帮我!”
“那,这对公主殿下岂不是很不公平嘛?”
“蕞儿...你跟谁一边的?!”
“嘻嘻,茗姐姐我相信你,哦,公主殿下也要加油哟!”
“你!哼,不理你了!”茗噘着嘴,拉着公主朝远处跑去了。
蕞没打算去追赶她们,只是蹲在路边,小心地抚摸着怀中的花。在不远处,养心大殿的门忽然被打开,里面出来了几十个人,拥护在正中的,也就是这里的国王。他们和蕞对视着,蕞不像那些下人一样给国王行礼,王也当做没有看见,只是一抬手,让周围的人在远处等候,自己则迈着四方步朝蕞走来。
“蕞,你的这颗心,近况可好?”
王的声音充满威严,可唯独震慑不了蕞他半分。
“挺好的,殿下。关于极乐边境的战事,如何呢?”
“......”
国王没有立即回答,他仰起头往公主的方向看去,在这个角度,公主藏匿的地方实在太过明显,可茗却仍在努力的寻找她的踪迹。
“她们的快乐是如此简单,可我总忘了,你也只是个孩子。”
国王意味深长地说。
“我没什么时间了。”
“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我太想建功立业了,国王陛下。”
“嗯,如果不改变现状的话......不过两年,她们便要永别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国家的财款马上就要赔光了,谁让薰风之王拥有神之器皿呢?”国王一脸悲愤的说。
“神之器皿?”
“对,有传言说,在多年以前,天空曾落下七道神光,一道于薰风、一道于水潮、一道于潺圩、而三道于极乐,还有一道不知所踪。现如今,薰风之主谢柏闻已经掌握了神力,他拥有了神光赐予的【神明之鼻】,可在四十里外的战场之上使我百万大军窒息而亡!此等神物就被称为神之器皿,不是我们凡人之躯能够抵抗的。”
“可是,按您的意思...极乐之地,不还有三道神光吗?”
国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是啊,我还知道,其中一个在哪。”
“在哪里?”蕞紧跟着问。
“就是你的心脏。”
“我的心...那,陛下您有没有办法让它也变成神之器皿?”
国王背过身去,再次发出叹息,“唉,只可惜,我们并没有找到办法。但既然知道你拥有神之器皿,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宝贝女儿啊!”
“陛下,我...我想到战场上去。”
“战场上不需要你,孩子。”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还要向敌国屈服赔款吗?您睁开眼睛看看吧!国中百姓生灵涂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要不要让人活了???”
“唉,你怎会明白我呢?活在这个世上,谁都有苦衷,常年的战争,令本王身心备受煎熬,哪里有空管理自己的臣民呢?本王当然自知愧对他们,所以现如今,都不敢离开这王宫,不敢见识那些穷苦的脸。”
蕞听完这话险些想把国王的头颅拧断,但碍于公主,还是强压怒火,极力劝说:“陛下,只要让我去讨伐薰风......”
“够了,蕞!战场不会有你的事,你的心脏是属于极乐这个国家的,如果被其他势力夺取,吾恐寝食难安。你就留在这,老老实实的照顾公主,别让她和我们失望!!!”国王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蕞无力的坐下,倚靠在身后的青瓷石墙旁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远处的茗朝这边招手,大概是换她来躲藏了,不料刚一起身公主就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哆嗦。蕞也跟着嘻嘻笑了起来,可顿感后颈发凉,随即侧身一闪,只见一杆长枪从青瓷石墙后方捅出,枪背后的主人仿佛是知道自己捅了个空,正打算把枪收回,哪曾想蕞一拳就把整面墙体给轰塌了,飞溅的瓷片扎满了贼人的全身,偌大的动静招来了很多人,他们惊愕的望着眼前这番景象,蕞没有理会,往前走上几步徒手将那人拎了起来,他血肉模糊,早已断气。
人群当中有人立即就认出了这个家伙,据说还是个什么将军,蕞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讲个没完,半天也没听出这厮为什么要刺杀自己,于是将那人的尸体往地上一抛,象征性的和这群人讲明了缘由,也不管他们信与不信,慢慢悠悠的往茗和公主的方向去,众人看他的眼神就跟见了索命的鬼一样,压根没敢拦着。
两个姑娘也匆忙的从远处跑来,茗更是沿着蕞的身子检查了好几圈,确定没有受伤后就站在他的身旁,有些气愤的质问公主:“清韵!刚才你我站的那么远都看的清楚着呢!前脚国王刚走,就有人敢刺杀蕞儿,这还得了?!没想到王宫这么危险......”
公主慌乱地用手语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急的仿佛都要哭了出来。
“她,她在说什么?!”茗低头问。
蕞轻笑一声,拉起公主的手安慰道:“呵,不用担心,我们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啊,我们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离开的,放心吧,公主殿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的擦去公主眼角的泪珠。安抚好她后,蕞又转身和茗说:“茗姐姐,公主在为自己的招待不周而感到抱歉,别怪她了,她还想和你做朋友的。”
“喂,蕞儿! 那可是有人要你的命啊,你就这种反应吗???”
“没关系啦,我的话你不用担心,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一直谈论这个会影响心情的。”
茗迟疑了一会,片刻又气势汹汹的指着公主说:
“哼,看在你的份上...清韵,我们可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如果还有人敢害蕞儿,我们可就要离开皇宫了!”
公主奋力地点点头,随后牵住两个人的手,缓步向宫殿深处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茗不解的问。
“嗯...也许,她是想带着我们再逛逛吧,呵,我也不太清楚。”蕞俏皮的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