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宫中混迹久了的人,万事都求个周全。芊喜虽指认韩承华拿了药碗,刘义也没有直接将韩承华请进司刑所,而是着司刑所的闫尚宫,先去了趟正和殿又调查一番。
闫尚宫在司刑所多年,无论是严刑拷打还是追踪盘问都很有一套,芊喜关进了司刑所后,闫尚宫便带了几个黄门来到了正和殿偏殿。
此时的柳充华的身上穿着最喜欢的那件天蓝色锦缎宫装,发髻也绾得一丝不苟,闭着双目,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臂弯处则躺着用黄色锦被包裹的小皇子,不细看完全看不出二人已经故去,俨然是熟睡的模样。
“司刑所来人了。”也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声,引起了跪于柳充华身旁的众奴婢的注意。
作为柳充华身边的大宫女,芊叶擦拭干净眼角的余泪,迎了出去。
“见过闫尚宫。”芊叶俯了俯身。
“充华和皇子既已去,你也节哀顺变。我今日前来是有几件事要问你。”闫尚宫说道。
“多谢尚宫挂念,尚宫请言。”
“柳充华所服的安胎药今日都经了何人之手?”
芊叶回顾了一下,言道:“太医院的人将药送来后交给了芊喜,芊喜原本要端一碗出来递给魏婕妤,我会端一碗递给柳充华,谁知今日韩承华接过了芊喜手中的药碗,分别呈递给了魏婕妤和柳充华。”
看来药碗确实经了韩承华之手,这点倒是与芊喜所言不差,闫尚宫暗忖,又问道:“韩承华是恰巧今日来,还是每日都会来?”
“韩承华与我们充华和魏婕妤交好,每日早膳之后都会过来一起做做绣活,小皇子的很多衣服还都是韩承华送的!”芊叶如实说道,此时她尚且不知自家承华是死于砒霜,只以为是生产而死。
是真的关系甚笃,还是别有目的,闫尚宫处于司刑所多年,凡是都喜探个究竟,于是说道:“拿出来看看!”
芊叶不明白闫尚宫为何要看这些故去的皇子的衣服,难道也是心疼这对母子的缘故?但闫尚宫说了便也只有照做。
还好小皇子的衣服都存放在衣物间的一口紫檀木大箱子里,要拿出来也是件容易的事,于是便又唤了个婢女同自己将箱子抬了过来。
紫檀木箱被打开,里面得衣物已装得极满,缤纷得颜色使人有些眼花缭乱,里面看似是一件件针线紧密的衣服,实则则是柳充华对孩子满满的爱。
闫尚宫随意翻了几件衣物,却发现手上有些许滑腻,仔细一看竟发现沾了一层白色粉末。
“这衣物平时都由谁打理?”闫尚宫突然问了一句。
纵使芊叶再愚笨,见闫尚宫手上沾了东西,又突然有此一问,也知这衣物十之八九出了问题。
“是奴婢。”芊叶已觉得腿脚有些软,声音也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闫尚宫是何等精明之人,若真这衣物上的东西真和芊叶有关,芊叶也不会将东西抬至这里,于是安慰道:“你且不用怕,我也只是问问,你是充华信任之人,不然充华也不会将自己和皇子的贴身衣物交于你看管。”
一种被理解的感激,芊叶的眼泪忽然再眼圈里流转。
“去请太医过来验验,这到底是什么?”闫尚宫说道。
待在正殿的梁太医随即来了偏殿,一验便知这白色粉末正是柳充华所中的砒霜,虽早知这粉末不是好东西,但当砒霜二字从梁太医口中而出时,芊叶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皇子的衣物均是由自己亲自整理,可之前芊叶可是从未见过白色的粉末。芊叶忽地想起,充华生产时芊喜来了的情景。
那时阳光通过窗棂给芊喜的身上笼罩了一层金色,芊叶回转过来时,发现芊喜正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与周遭脚步匆忙的人相比,安然得仿佛一尊天神。
“芊喜姐姐。”芊叶微微颔了颔首。
“婕妤担心充华安危,特吩咐我前来看看,充华当下如何了?”芊喜关切地问道。
“想是快生了,太医正着人去太医院取药呢。”芊叶急急说道。
“呀!这么快就要生了,可真好!孩子的包被呀,衣服呀,可都准备好了?”芊喜问道。
“还没呢!我这才请稳婆回来,还没顾得上,这会还要去太医院,回来再说吧!”芊叶说道。
“那怎么成?万一你还没回来就生出来了呢,堂堂的皇子公主还要人家赤身裸体光着不成?你且去你的,告诉我衣服在哪,我帮你取。”
芊叶觉得芊喜说得有理,这一去一回是得不少时间,若真生出来光着是不行,于是也没有多想,便说道:“在衣物间的紫檀箱子里,劳烦姐姐了。”
“和我还客气什么。”芊喜说着,转身便进了衣物间。
是芊喜,是芊喜投的毒。想到此,芊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想起了什么对不对?”闫尚宫见芊叶面色有异,便问道。
“没,奴婢什么也没想起。”芊叶死死咬定。
“实话跟你讲了吧,你们充华不是生产而死,而是中了砒霜之毒死的。除你之外都有谁碰过衣物?”闫尚宫引诱道。
“奴婢不知,真的不知何时被人投进了砒霜。”芊叶忙说道,她很清楚,她不能把芊喜进了衣物间的事说出去,若说了,自己便有了和芊喜勾结的嫌疑。说不定,也会被闫尚宫带走!若不说,只是渎职而已。
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柳充华喝了有砒霜的保胎药,毒发身亡,那药碗芊喜碰过,韩承华也碰过。这衣物芊喜碰过,韩承华也碰过。韩承华显然就是被设计好的替罪羔羊,芊喜一个婢女犯不着去害主子,那她身后毕竟有着更大的势力,无论这背后之人是皇后娘娘还是云贵嫔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她目前能做得唯有缄默而已。
因着芊叶没碰过药碗,没有毒杀柳充华的嫌疑,虽有着保管皇子衣物的不善只责,但显然皇子也不是因为穿了有毒衣物而死,因此并没有被闫尚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