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医院了。
难闻的消毒水不断刺激着神经,喉咙干裂,弥漫着血腥味。
“你们过不下去就离婚吧。”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元父元母面上带着尴尬,临床的病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家人。
她转身用背对着两人,“我要出院。”
下午办好出院手续,元父又赶回去工作。成年人就是这样,忙忙碌碌被生活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妈,你爱过他吗?”吃饭的时候,元希杭问。
元母零碎的发丝落在额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无法遮掩。
“有什么爱不爱的,那时候听着你外公的话就嫁了人。”
她握住元母粗糙的手,“你不用为我操心,如果你真的不开心,就离婚吧。”
元母拍了拍她的手背,话语间充满苦涩无奈:“妈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大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要是离婚别人该怎么看我们。唉,只要他和那边断了联系,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她挣脱开元母的手,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随便你。”
之后也没有再爆发争吵,两人像是签订了协议,在近乎诡异的氛围里等到了出成绩的时间。元希杭也装作不知道,每天除了吃饭就把自己关进房间。
查成绩,填志愿,再回学校恍若隔世。
高考的成绩是元希杭考得最好的一次,不出意外能上一个一般的一本。老班看到她的成绩倒是笑眯眯的,问她想报什么专业。
“家里让我学师范类的专业,我还没想好。”
老班拿着高校招生计划书指了几个学校,“这几个学校的专业都可以,你想好学什么了吗?”
她是理科生,报的专业有限制。
“你除了语文其他科目都差不多,但是你又不能报语文类的,你自己和家里面商量一下。”
她点头。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学校不是她选的,专业不是她选的,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填完志愿就是漫长的等待。
她被第二个志愿的学校录取了,长时间清冷的家里面增添了一些喜庆的氛围。
陈伊一当天晚上打电话来问,言语间不见一丝生疏。
“你考上哪个学校了?出省了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元希杭心里有些窃喜,言语平淡,“没出省,我特别晕车,就近选了学校。”
“啊,我去了外省,早知道就不填省外的学校了。我学了经济管理,你咧?”
“我啊,选了数学。”
电话那边传来陈伊一惊讶的声音,“你不是最讨厌数学吗?”
她握手机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这样也挺好的,小孩子才说喜不喜欢,大人都会选择合适的。”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那边有人在催,陈伊一不好意思的挂断了电话。元希杭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一次,她不会再跟在谁身后了。
漫长的暑假,元希杭发疯的跑步,将体重控制在了正常范围,175公分的身高配上118的体重,看起来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感觉。
在去大学的前一天,她去了理发店,把留了五年的头发剪成一个及耳的短发。
故事戛然而止,苏沫沫双手托腮,好奇的问了一句:“后来你没和陆然联系了吗?”
“他来找我了,说和李珈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人也和好了。”
“那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你了?”
“没什么必要了,他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不是吗?”
元希杭摸着自己脸上的湿润,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放下,所有负面情绪在一瞬间爆发。
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在人前哭,她哭到几近窒息。
苏沫沫捧着她的脸,“你放不下的究竟是他,还是那时的自己?”
她应该毫不迟疑地回答就是陆然,却像失声般愣了,晚风吹过脸上的泪水,冰凉不断刺激着神经。
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划过,那个受人欺凌胆小懦弱的自己一直都被她刻意忽视,突然被提起,一双无形的大手冷血的揭开她的伤疤,鲜血淋漓。
夜晚的风很冷,远处城市灯火明亮,两人安静的坐着吹风,如果不是止不住的哽咽声,旁人都会以为这一幕安静美好。
元希杭哭得浑身无力,丢了魂般回寝室蒙头大睡。
我曾眼含星光,星光不是你,是本该如星光般的自己。我没有成为想成为的那个自己,所以找到了一个相似的你。
那晚之后,元希杭在朋友圈点赞了陆然秀恩爱的视频,在下面跟着队形留下了一串99表示祝福。
重新找到季小文的联系方式,诚挚道了歉,“对不起,很久没有联系你了。”
“我们是革命交情,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季小文一如既往,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所以……”
“你不用解释,只要你还当我是朋友,我们的革命友谊就会一直在。”
原来一直困扰她的,都是她自己。
生活又变成了风平浪静,教室宿舍图书馆,平淡充实。
一夜之间,大雪淹没了万物。苏沫沫有选修课,一大早就赶去教室上课,让她在图书馆留个位置。
她撑着伞,走在去图书馆的路,洁白的雪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元希杭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在雪上踩出一个个脚印,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她慌张道歉,抬头对上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那人见着她,眉眼间含笑,“好久不见。”
她笑意盈盈,眼中含着星星点点的光。
好久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