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骑着大黑马在雪地中缓缓而行,莺儿骑了一匹红棕马在后面跟着,红棕马的马鞍后面挂了几只野兔,显然便是今日上午半天的收获了。
桥意和桥筠两个人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时看一眼前面似乎要睡着了一样的沈宁。
然后两个人抿嘴笑了笑,自从到了燕宁寨之后,她们两个最大的变化就是性格上开朗了许多。
其实女孩子的天性便是开朗活泼,之前跟着郑玉的时候,整日和一群阉人在一起,身上难免染了几分浓重的阴气。
燕宁寨中的生活自由自在,沈宁基本上也很少如郑玉那样出门就带着她们两个。
虽然他嘴里说带着两个绝色少女当保镖看起来一定很拉风帅气,可事实上,在他看来带着两个女子出行反而诸多不便。
若不是莺儿和桥意桥筠她们三个非要跟着,沈宁也没打算带着她们出来。
用沈宁的话说,带着几个妞儿狩猎表面上看起来很有派头,也颇有风度,可最起码的不便之处就在于,一群大老爷们再想随地大小便就难了。
若是没有她们几个女子在,解开裤子就尿那该是一件多畅快的事?
汉子们可以随意在雪地上撒尿画圈,甚至画小人儿,可有女子在,他们便少了这份乐趣快活。
秦若薇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沈宁交给她的事,忙的根本就没有时间陪着沈宁消遣。
借着堡寨中陈克敌逼婚的事,沈宁下令彻查各屯田地的民治。
若是再有这样违纪枉法的事,重罚不饶。
暗地中秦若薇还要安排密探的人彻查,军中是否还有其他绿林豪杰派过来的细作。
而最近秦若薇还收到了消息,云清寨那边,因为方见山重伤初愈暂时还不能领兵作战。
沈落封其为云清寨哨探总管,组建了哨探营,专门负责打探情报分析敌情。
燕宁寨的通闻府,日后极有可能和云清寨的哨探营交锋,而这样在暗中的战争往往更凶险。
为了针对云清寨哨探营,秦若薇还要安排密探监视着。
她还要抽调人手组建通闻府第六处,这些琐碎的事情每天就是忙到深夜也忙不完。
沈宁看起来像是闲得无聊至极的整天上山狩猎,秦若薇则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光是秦若薇忙,大年初二以后,燕宁寨的所有人几乎都忙了起来。
水寨的船厂已经交付了二十艘五牙大船,两艘黄龙快船,再加上沈宁从江都带回来的舰队。
如今燕宁寨的水师已经有了五十几艘五牙大船,近五艘黄龙快船。
各类船只上千艘,其大部分都是当初收集来的民船粮船改装船只。
沈宁以徐鸿雁为水师将军,以司徒惊云为行军长史,以朱一石为船务总管。
自大年初三开始,便将所有战舰编队训练。
如今天气寒冷,但水泊上却是热闹非凡。
各种船只往来飞驰,按照旗舰上的指挥旗语变幻各种阵型。
陆军这边,新入营的士兵们每天都要保证训练不少于四个时辰,演武院的教习们除了每日在演武院给那些学生们上课之外,其他的时间都要在新兵营指点训练新兵。
只是相对于演武院那边,训练新兵的事虽然面对的人多,却要轻松不少。
安排老兵为中低级的军官,以这些老兵带动,新兵们的训练并不难。
秦勇,裴廷玉等人在忙着训练骑兵,沈宁自草原上带回来的几万匹战马绝不能浪费了。
这段日子秦勇等人都在忙着挑选新兵,打算在一年之内再练出两万轻骑来。
燕宁寨的精甲轻骑被人称为天下至锐,和幽州虎贲重甲齐名,对于训练轻骑,燕宁寨的骑兵将军们一点也不陌生。
他们都这着极丰富的战阵经历,极丰富的厮杀手段。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沈宁很闲。
就在他满山转悠,上官致远懊恼郁闷的时候。
在幽州的景慎之也收到了沈宁的信,信先到了景守信手里,然后才到了景慎之手里。
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沈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景守信什么。
相反,他等的就是景守信插手。
“这一手漂亮的法,属实让人艳羡。”
景守信看着手里沈宁的亲笔信感慨道:“横平竖直,撇捺如刀,大气庄重。”
“单个看一个字整齐,看所有字依然整齐,便如数百训练有素的精兵列阵,让人看了便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
“便是比起当世许多的法大家,沈宁这字也一点也不逊色。”
“父亲只看字?”
景慎之笑了笑问道。
“除了字,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可看的。”
“忆安请您帮忙的事,难道您不打算帮忙?”
景慎之又问。
景守信笑了笑道:“就算沈宁不求我帮忙,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万万不会置之不理。”
“更何况做了这件对幽州有益的事,还能在沈宁那里讨一个人情。”
“我说除了字之外没什么可看的,是因为这件事太小太简单,根本不值得有什么开心的地方。”
“确实没什么复杂的。”
景慎之也笑了笑道。
景守信将信放下,忽然畅快的大笑起来:“这封信上的事简单之极,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这这件事背后代表着的意思却当真让人开心愉悦。”
“看来沈宁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他怎么会针对那人做安排?”
“在我看来,这才是真的让人开心的事,非常开心。”
景慎之一怔,随即想起沈宁和那人之间的关系。
景守信笑的越来越畅快,到了最后眼泪都笑了出来。
“沈原那厮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他以为凭着那一层关系便能让沈宁俯首听命?”
“大错特错!沈宁岂是那么好相与的?那家伙是个占便宜不吃亏的无耻小人,小人又怎么会讲道理?”
“一想到以后沈原郁闷难受的想死,我就想笑。”
上官致远又在大野泽中等了三日,终于等不下去。
他找不到沈宁,但他找得到庄烈和林小松。
在见林小松和庄烈之前,上官致远特意换了一身衣服以示郑重。
然后将自己这些日子想好的事都写了一个条陈,他知道沈宁在等自己开出价码,他只是有些不确定,自己开出来的价码是不是能打动沈宁。
唐公将这任务交给了他,若是交给别人只怕也没有这么为难纠结,沈宁不想归附,换做别人来早就告辞离去回太原向沈原复命去了。
可是上官致远偏偏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所以别人可以甩袖就走,他不行。
他知道沈原对于沈宁的重视,也知道这重视中可不仅仅是因为沈宁手里的十万雄兵。
沈宁若是真的归附了唐公府,以后的地位只怕会很超然。
即便沈原不会挑明什么,即便沈原为了声誉将那秘密隐藏一辈子,可他看待沈宁绝不会如看待一般将领那样。
而自己若是做成了这件大事,自己将来在唐公阵营中的地位将会大大提升。
他叔叔上官文德最初的时候就打算将妹妹上官婉白嫁给二公子沈世永,已经错失了辅佐世子沈子城的机会。
后来醒悟,上官文德也是后悔莫及。
所以上官婉白和二公子世永的婚事才会一拖再拖,他本想挽回这颓势,奈何这件事一发生他就已经没了反悔的余地。
既然不能成为世子子成的人,那上官文德只能成为二公子的人。
若是上官致远将沈宁带回唐公府,上官家可是为唐公立下了极大的功劳。
这功劳之大,即便战场杀敌数万人也比不上。
这样,即便上官家不是世子沈子城的人,那么有这份功劳在,唐公对上官叔侄也会刮目相看。
就算日后沈子城真的能继位,也不敢太过放肆。
因为沈宁手中有兵,那么,上官叔侄就多了一个极强大的帮手。
就因为有这层考虑,上官致远才会竭尽全力的拉拢沈宁。
非是为了唐公沈原,非是为了世子子成,也不是为了二公子世永,为的只是上官家以后能有一个稳固的地位。
上官致远没想到的是,他找到庄烈和林小松的时候,沈宁居然也在,林小松和庄烈在争辩着什么,而沈宁则坐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
两个人争论的话题有些无聊,却争的面红耳赤,说起来,也是因为他们两个最近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些,所以争论抬杠就成了日常消遣。
昨天他们两个争论的是重甲骑兵和轻甲骑兵哪个更强大些,今天争论的是两军对敌,是正面交锋一口气杀敌数万士兵的作用大,还是直接行刺将对方主帅杀了的作用大。
庄烈坚持前者,而林小松则认为杀将更直接有效。
“扯淡!”
庄烈微怒道:“兵不破,将死了可以换将,兵杀光了,还要将有什么用?”
“你更扯淡!”
“来一个将领杀一个,来多少杀多少,还要兵有什么用?”
林小松反驳道。
“你能屠尽所有士兵?”
“你能杀尽全部将领?”
沈宁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面红耳赤的两个加起来已经过了一百岁的家伙说道:“你们真不觉着这样争论有些无聊?这和争论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有什么区别?”
恰好在这个时候上官致远到了,看到院子里坐在躺椅上争论着的两个大豪,又看了看在一边看笑话的另一个大豪。
沈宁他们三个都坐在躺椅上,中间放着一个石桌,桌子上放着几样热气腾腾的小菜,还暖着一壶酒。
“咦,上官先生怎么来了?”
沈宁站起来笑着问道。
上官致远看到沈宁的时候诧异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将军不是在等着我来么?”
沈宁微微笑了笑道:“今日恰好无事便到了这里,倒是真没有想到先生会来。”
上官致远心说管你想到还是没想到,今日遇见了你那么今日便将事情挑明。
本来没以为离开前还能见到沈宁,既然见到了那么索性一口气将事情解决。
他跟着沈宁进了小院,对庄烈和林小松行了礼,然后随意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明日我将告辞。”
上官致远直截了当的说道:“所以今天我想把我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还请将军给我这个机会。”
“先生请说。”
沈宁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坐直了身子准备接受上官致远再一次长篇大论。
“结盟,将军与唐公是盟友,而不是附属关系。若是将军在唐公南下时牵扯住左升泰和沈落,唐公愿意提供军粮饷银。”
等了一会儿,沈宁问道:“完了?”
“完了”
上官致远说道。
“送客”
沈宁站起来说道。
“不送”
上官致远抱了抱拳。
他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后转身说道:“二十万甲胄装备,一百万石粮草。”
“送来再说”
沈宁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