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装病,还是殿下技高一筹,可惜那天你们没瞧见。”仲陵用手肘捅了捅他,道:“要不改明儿,让你们一较高下。”
文彦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找我?又不进去,却要让大用来闹我?”
“武统领说我受伤了,非要放我几天假。其实一点皮外伤也无大碍,闷在家里也是无聊。又听说你马上就要做南城兵马指挥使了……”
文彦打断道:“是副的。”
“都差不多。”仲陵笑道:“只怕以后你不常得空,就趁这会聚聚。”
他又摊手无奈道:“你知道我也不擅人情,沈大人又那般客气,见面少不得寒暄好久。”
文彦撇了撇嘴:“我爹能有什么坏心思,顶多是想把你收做儿子罢了。”
“那我更消受不起了。”仲陵连连摇手,继而又喟叹,“方才在门口,我跟大用打赌,赌他有没有本事把你这尊神佛请出来。唉,看来今日这饭钱要我出了。”
“难得啊,铁公鸡也舍得拔毛了。”文彦觑了二人一眼,道:“怪不得大用要逼我出来,都不知道哪学来的磨人绝技,像老猫叫春般,听得人心里发毛。”
仲陵道:“那是个姑娘教他的,可惜他说没学到精髓。”
“什么?大用还认识姑娘!”文彦诧异叫道,继而面浮笑意,望向大用,“你平日一见姑娘,就木得跟棒槌一样,现在还知道以音会友了。不错不错,赶紧说是哪家姑娘,长得俊不俊?”
大用脸红到脖根,低着头不敢说话。
仲陵笑道:“算了,人家正后悔没问那姑娘名字呢。你就别打趣他了。”
文彦啧啧摇头,颇为叹息,又对仲陵道:“不说他了,难得你今日转了性,竟舍得在我们身上花费,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大用补充道:“其实仲陵是不敢回去,今日还是从后门跑出来的,现在正愁无处可去呢。”
文彦正欲问原因,忽而心中就了然了。
“看来是被那王大姑娘找到窝点了。想来这几日正殷勤造访,关切问候。我说你怎么就突然念起起我的好来了,原来是在渡劫。”文彦呵呵笑着,又开始算账:“还有中秋那天在围场,我可是费尽老脸拖住她的,你该怎补偿我?”
仲陵揉着额头道:“这事好说,别让言兮知道了就成。”
文彦脸上是抑不住的幸灾乐祸之色:“你说这王姑娘确实有点本事在身上哈,你见了她,比见了她爹还怕三分。”
仲陵知道这一旦被文彦揪住,必要打趣个不停,转身便走。
文彦和大用忙赶上了,笑道:“羞什么?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是不是你这层‘纱’连窗户纸都不如,吹口气就破了呀?”
三人一面说笑一面朝街上走去。
此时街上摩肩接踵,满是人头,且都地朝上街涌去,不多久,就听到传来铛铛的锣响。
前方来了一路人马,穿金挂彩,当头两个官兵举着大牌子,上面分别书“肃静”、“回避”,还有两人负责敲锣开路。
天子脚下,谁敢派头这么大?
大用伸着脖子,叫道:“是状元游街呐!”
他三人站在巷口,文彦垫脚去瞧,前后几名身着官服的朝廷大员脸熟得紧,都是常去侍郎府打尖的礼部要员。
当中三人骑着高头大马,穿大红罗袍,戴乌金纱帽,甚是春风得意,尤其当中那名状元郎,约莫二十来岁,面庞俊秀,气宇轩昂,手里还握着皇帝钦点的圣诏,有股不与年龄相称的深邃气质。
“这就是邵梦臣吧。”文彦若有所思,道:“确实有风采,这气度完全把榜眼、探花给比下去了。”
前后官兵开路,左右百姓呼拥,好不威风气派,仲陵摇头笑叹:“我当武状元那会,也不见有这么风光。”
“这如何比,科举考试创立至今,历经几朝,已传承数百年。”文彦悠悠道:“广纳天下文人,能入会试的哪个不是万里挑一。中了进士都有官做,状元更不必说,直接入翰林,给皇上伺候笔墨。”
文彦睨仲陵一眼:“咱们那次,只是太子殿下临时起意,撺掇皇上搞的一场武试,参加的也只是京中的世家子弟和京营里的武卫。武状元的称号也就是有个彩头,你别说官职,连个正经的编制也没捞到。”
仲陵想想也是:“我这假武状元怎能跟真文状元比。”又自嘲道:“所谓御前带刀侍卫只是个虚衔,还是没品的。”
大用在旁低声道:“那我就更不用说了。”
仲陵见他面有羞赧,便扯回话题,道:“这今科状元倒很是年轻,看样子不比我们大多少,听说殿试是老师出的题目,他都对答如流,出口成章。”
文彦续道:“此人身世还一般,家里是做经济生意的,祖上三代连个读书人都没有。这样的都能中状元,只能说是天生之材了。”
“天生之材?”大用喃喃道,心想父亲那样的地位跟名气,自己却文不成武不就,一无所成,却是天生的愚材。
状元游街的一行人从面前过去,仲陵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状元郎邵梦臣:年轻而白净的脸庞甚是淡然,仿佛对眼前的称赞追捧,以及触手可及的锦绣前程毫不在意,点漆的眸子晦暗不明,教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仲陵不免多了几分兴趣,道:“殿下现在接手政务,不能像从前那样跟我们舞刀弄枪了。想必以后这邵梦臣会比我们对殿下有用得多。”
文彦抱胸道:“治学未必能治政,还是走着看吧。”
待那三甲游街队伍都走远了,仲陵提议道:“难得一块出来,不如去拜访下老师。”
“拜访老师是假,看言兮才是真吧?”文彦瞥了他一眼,道:“又顺带得这能不请我们吃饭了。”
仲陵讪讪地笑了笑:“之前给王寿回礼,花了几个月的俸银,眼下手里确实吃紧,下次吧。”
“下次?下次我自己都有了,还用得着你来请客。”
“如此就最好了。”仲陵嘻嘻笑道,一手揽一人肩膀,一道往太师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