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了,她在黑暗的牢房里思念了他无数个日夜。
一开始的期待着他回来。
信甚莳睁开眼,眼底一如既往的一片漆黑,她的眼睛死寂一般平静。
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她用力地甩开不知是谁的手,拧头对准那个地方。
"你是谁?"
"我是堇辰渊。" 男人的声音成熟低沉,脸上褪去以往的稚气和少年感。
不知是因为他的声音变了,还是她忘了原来的那个温柔的声音。
一切都是陌生的。
长大后,信甚莳还是干瘦,小时候脸上仅存的婴儿肥消瘦一点,嘴唇干燥发白,有气无力地侧挨着床榻。
一位满嘴胡渣的老头解开她眼上的布。
其实刚认识堇辰渊时,信甚莳的眼睛还可以看见,在他离开的一年,她的眼睛被她的家人一气之下,灌注一些液体。
她的眼睛逐渐失明,最多只能看见一点点微弱的痕迹,最后用一条破布裹住眼睛。
老头脸上露出难为,犹豫着开口道:“在下实在没有几成把握。”
堇辰渊不带任何犹豫:“还请先生尽力一试。”
信甚莳稍显惬意,看起来心情不错,撑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他们有没有全葬身在火海中?
她的眼睛长时间暴露在外,风吹来,眸子流出几滴泪。
这一幕正巧被堇辰渊瞧见 急忙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信甚莳微微启唇,颤着音:“他们……”
堇辰渊似是想起了什么,猛了一惊,蹲在床前,温声道:“抱歉,火势太大,你的家人……”
信甚莳顺着他的话,眼泪说流就流出来。
她装出一副强忍着眼泪的模样。
他只好安慰:“我已经令人将你的家人安葬好,等你身体康复,我带你去。”
她含着哭腔,“嗯,好。”
堇辰渊站直身,伸手抚摸一下她的头。
“乖,一切有我。”
他伸手扶他睡下,信甚莳不合时宜地开口:“可是我觉得我不应该留在这。”
堇辰渊收回手,闷不作声。
终于,他自知理亏,留下一句:“好好休息。”然后转身逃离。
他走后,信甚莳侧着身体对着门,屋内安静得可怕。
她想:堇辰渊,年少那懵懂的爱意种子,还来不及生根发芽,就扼杀在泥土里。
没有喜欢就不会有恨,再遇见你,方能抽身离开。
老头每天频繁出入将军府,时间持续有一个月。
信甚莳许久没见到堇辰渊,眼睛的情况出现好转,依稀能看见一些事物。
信甚莳解开。脸上的布,带上老者嘱咐的药物,就离开了将军府。
她将堇辰渊给自己买的所有东西完好无损的摆在窗台上。
……
夕阳下,信甚莳依靠最后的晚霞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她身上粉色的衣裙被余晖浸染成红色,撑伞站在湖边。
她朝湖边走近一点,用脚踢踏湖边的水。
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叫喊声:“姑娘。”声音急促惊慌。
信甚莳侧身看他,猛的撞进少年的眸子。
少年疾步上前,伸手将她拉回。信甚莳往旁边一挪,少年脚底一滑,身体向前倾,摔进湖里。
少年在水里扑腾几下,最后信甚莳弯下腰拉他一把。
少年打着喷嚏,信甚莳恭敬行礼:“公子身体健朗,小女子就不邀公子进寒舍了。”
“我是诫州新上任的驻守将军,有事进城找我。”少年对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叫喊。
信甚莳在森林里找到一间已经废弃的木屋,长年无人居住。
在她的记忆中,是她小时候贪玩,进了森林找着的。
森林遮盖住月光,附近黑漆漆一片,她提着胆子推开木屋的门。
木门被推的吱呀作响,声音宛如鬼怪嚎叫。
她用一些干稻草铺在地上,度过一夜。
翌日,清晨的风将木门推开,木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反复发出怪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闹钟。
信甚莳在木屋不远处的湖里挑些水,又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打扫木屋。
信甚莳踮起脚尖,抬手清理房梁,灰尘充斥着这间狭小的屋子。引得她剧烈咳嗽。
昨日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把她拉到门外。
“姑娘,你身子不适,就在此处歇息,我来帮你打扫。”
这个少年真是乐于助人,但是信甚莳心中毫无波澜,只是淡淡声,任由他清理屋子。
她悠闲地开始审视少年的外貌,高马尾,天青色长袍。
十足的少年气,不像一个将军,更像是一个……
纨绔子弟。
然后信甚莳在心中脑补一部戏剧:少年投身青楼与她们演绎一出拯救风尘女子的戏剧。
她只敢在心中暗暗想。
信甚莳背靠木栏,歪头打量他,强烈的目光冲他投去。
随后少年打扫的动作也拘谨不少。
他让她好好休息一上午,他全程看着他干,果真一点忙也不帮。
木屋被少年修缮完成,信甚莳来用一杯水犒劳他。
少年眉目舒展,咧嘴露出笑容,脸颊露出两个酒窝。
趁天色还早,信甚莳。准备进城添置一些用品,他对少年道声谢,抬脚往外走。
“不行,恐怕会耗时许久。”
闻言,她停下脚,侧头瞥他。不说话等待他下一句。
在她注视的目光下,少年又道:“我有马。”
话终于说出口,信甚莳倒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行,那可否借公子马一用,到时候必定完好归还。”
“你会骑马?”
“大概吧!”
她看着面前高大的骏马无处下脚。
少年看出她的窘态,先行上马,最后伏身拉她上马。
马背上,信甚莳,想起以前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脸上总挂着不符合乱世之中的笑容。
反观,现在脸上犹如一滩死水,惊不起一点波澜。
刚进城,少年翻身下马,抓住缰绳牵着马,引领在前面。
“带你逛逛我的将军府,如何?”他兴致勃勃的回头望她。
“没空。”言简意赅。她甚至不带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
“你……”
她拖着尾音,犹豫片刻,“你上任后,原来的驻守将军呢?”
见她主动聊事,原先因被拒绝的沮丧的表情肉眼可见到地开朗起来。
“他可厉害了,打了胜仗,陛下召他回京,由他驻守上京。”少年说的眉目飞扬,向是炫耀自己的战绩似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