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的一天，堇辰渊不同以往一大清早都没有去军营，反而起身给她准备早膳。
将军府里的厨子被强行罢了一日的工作，一群侍女围在膳食房门外，不敢踏进一步。
以至于信甚莳，他迫不及待地招呼人端菜上来。堇辰渊目光始终放在她脸上，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她。
“嗯，好吃。”
堇辰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你今日怎的不去军营。”
“没呢，明天就出征，今日收拾一下。”信甚莳抬手，堇辰渊愣一下，把脸凑过去让她触碰。
指尖从他高挺的鼻梁划过，手一直伸到头颅后方，他绑着高马尾，少年气十足，不同于穿着盔甲时的威严。
“我可得在你及笄之前赶回来。”他的语气随和，像是在开一个玩笑。
又补充道：“不然怕你找人嫁了。”
信甚莳收回手，低垂着头，回应道：“嗯，确实。”
堇辰渊神色呆愣片刻，脸冷下来，握住她的手。
“不行，不能嫁。”“这场战没那么难打，只是耗时长。”
眼前的少年身经战役，现在却耍起小脾气，赖着信甚莳答应等自己。
见她没反应，堇辰渊开始列举到时候嫁给自己的好处。
你还小，不着急嫁人。以至他忘记了她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一通话下来，太能吵，最后信甚莳妥协性地跟着附和几句他的歪理。
略显敷衍道：“嗯，盼你，日日夜夜盼你归期。”
说完，还不忘问他一句：“行不？”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堇辰渊兴致勃勃地收拾东西去了。
……
府门前，一行随军等候多时，为首的少年已换上盔甲，神情淡淡。
信甚莳在人的扶持下来到门前，甩开婢女的手，她缓慢地走到一旁。
她不知道堇辰渊在哪，站在原地不动，似是在思考，直到一只手将她往回拉。
“怎么了？”温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信甚莳转过身一把抱住他，堇辰渊轻轻安抚她。信甚莳抬头，“那你早日平安回来。”
堇辰渊抿唇，意味不明，“我要出发了。”
“等…等一下，香囊带了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嗯。”再听见他声音时，堇辰渊已经翻身上马，信甚莳退回到路边，他收起刚才温和的神情，转而换上严肃。
他高声呵道：“齐装准备，出发。”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过往如梦般，信甚莳的生活回到正轨，想方设法的谋生计。
她没再回到将军府，即使允许一直住，在他走后，还是回到原来的旧茅屋。
……
信甚莳重操旧业，扛着一幅旧旗帜上街上摆摊。
她用布包住头发，在脸上画上几道胡子，装扮成一个沧桑的老者。
往来的熟人一般见旗帜就能认出她来，吆喝着：“小丫头，又出来骗人啦！”
偶尔会有一些有钱的妇人给自家人算命等。夜幕落下，信甚莳在夜中出摊。
她和他的人生将在一夜发生改变。
五年里，信甚莳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有几个月就是她笄礼，她还记得那个少年曾说会在那一天回来。
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也在她笄礼的前几天，几个壮硕的男人来到她的摊前。
为首的一个男人问道：“你就是信甚莳？”
那群人凶神恶煞的站在她身前，信甚莳不安地应声是。
“你家里欠债把你抵给我们。”
一阵风吹过，他们的每一个字都打在她的心尖上，一时回不过神来。
其中一个人还拿出一张纸“卖身契”，下方赫然印着三个人的手印，正如所说他们道：“别碰我，谁欠的债，谁还？”
“谁管你？”几个男人商量着把她卖到青窑，说着说着又露出猥琐的笑容。
他们污秽的话语尽数被她听见。
慌乱之下，信甚莳抽下一根发钗刺向身旁的男人，由于身高原因，她刺中了男人的心脏，沾了一手血。
另两人迟迟不敢靠近，生怕她疯起来到处划伤人，最后是周围的路人报了官。
信甚莳脸上的布条被沾染上鲜红色，手上稠状的血液，还是炙热的。
回过神时，她惊叫一声，吓得瘫软在地，抬手往衣服上蹭，脸色白下来。
男人的亲属要求赔偿，信甚莳拿不出钱，被判刑三年。
她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信甚莳踏进牢门，扑面迎来一阵恶臭，墙上的小窗口吹来一阵微风，她清楚的闻到死老鼠的恶臭味。
信甚莳想的是老鼠死在了这里，那她会不会也有一天永远无再走出这里？最后她在牢里度过笄礼。
堇辰渊也并没有在笄礼那天娶她。
……
窄小的牢房中，少女面对墙壁，手指在墙上比划。
少女已然精神开始恍惚。
隔壁牢房中的老男人经常朝她吹口哨，开黄腔。
少女只听见男人张开哑得厉害的嗓子来说一些羞辱她的话，她也权当是在鸭叫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角落深处的牢房中一犯人突然暴毙，一开始无人察觉，直到天气炎热，他的尸身腐臭，信甚莳才发现，一连几日做噩梦。
尸身没有第一时间被抬走，直至臭味从小窗口散出，才让人清理。
精神上的折磨，使她发疯发狂，按耐不住时会朝墙壁猛砸，时不时尖叫。
原先骚扰信甚莳的老男人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一跳，不敢再招惹她。
再后来她不在吵，连心情上的起伏也不大。以至于让男人认为信甚莳也熬不住，自杀了！
信甚莳主动找男人说话，男人没敢回她，她也不管，依旧自言自语。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天，堇辰渊大胜归来，皇帝下令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信甚莳一只脚踏出牢门，踉跄着往前走几步才站稳。
多年后，相似的场景再现。
整齐划一的马踏声传来，青年骑着马，几年不见，身上不乏肃杀之气。
百姓的吹捧之下，意气风发少年长成了俊朗的青年，他神色淡淡。
不知不觉间，信甚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绕开人群，伸手摸索着走。
“快看，堇将军带敌国的公主回来了。”
另一个路人说道：“莫不是这就是堇将军向陛下讨要的奖赏?”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与青年同坐一匹马。
信甚莳只是一愣，连神色都不变，继续按照记忆中的路走。
她只当从未跟他有过约定。
这天，街道上有很多人，他没能看见她，在百姓的围拥下进城。
堇辰渊，凯旋的日子是开春过后一个月多，春雨早过，天气炎热干燥，走水的事件时常发生。
幽暗的街道上一间茅房燃起一场大火，红光将黑暗照亮。
火势愈演愈烈，一声“走水啦！”这让四周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
“快，快来人，灭火。”
火源处的那间房子中，里面的那间破旧的屋内出现一个少女的身影。
慢慢的，火焰淹没少女的身影。
在杂乱的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跑进火海深处，很快就消失踪迹。
那人速度极快，甚至没人看清来者的脸，就见那人已身处火海之中。
有一些人在外面呼喊，不知过了多久，火光中浮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抱着一个少女，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怀中的少女吸入过多烟，昏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