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格教授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吃了他们四个人。
“好、很好！隆巴顿先生——波特先生——格兰杰小姐——还有你，多萝西娅小姐——五个人！一个晚上，五个学生在城堡里面乱晃——我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麦格教授的两只手插在腰上，粗重的呼吸声急促地响起，像是一首写满了愤怒的鼓乐。
三个格兰芬多面对着自己暴怒的院长，都不约而同地把头深深埋在胸前，慌乱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拖鞋，大气也不敢出。在这种情况下，抬头挺胸，甚至面带微笑的莎莉·多萝西娅，无疑是黑夜中最闪亮的靶子。
怒气冲天的麦格教授立马把矛头指向了她。
“多萝西娅小姐，既然你如此的从容不迫——难道你是要给我一个什么合理的解释吗？告诉我，凌晨一点钟——你到天文塔上去做什么？”
实际上，她这么问的时候，答案已经浮现在了心里——这让她更加恼火了。
“这太不像话了！扣分！我必须要带你去弗立维那里，让他看看他的好学生——凌晨一点不睡觉，在城堡里、到天文塔上去乱晃——”
赫敏小幅度地转过脑袋，给莎莉送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莎莉没有接收到她的关怀，她小巧的鼻尖突然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逐渐浓郁的大蒜味道，伴随而来的，是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
“抱——抱歉，麦格、麦格教授——是、是我、我、让莎、莎莉小姐——今天晚上，到天、天文塔上去的——我——我——我告诉她、今天、晚上——会——会有一场、罕、见的、的——天琴座、流星雨——那——那、很漂亮——我、我在——阿、阿尔、巴巴尼亚，被、被吸血——啊、鬼追杀时——偶、——偶遇、遇过一次。”
奇洛教授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因为他的结巴，这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力气，当说完这段话，他不得不吸了一大口气，才能继续往下说。
“莎、莎莉小姐——对、对我的这段——经历很感、感兴趣，于、于是，是——我、批准，她，她今晚——可、可以以——在天、文塔上，待、待一整夜。但、但、但——是，直到刚才——我、我发现，这位、小小姐——落下了她、她的的批——准条。”
他终于说完了，接着便走入到麦格和莎莉的中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同样散发着浓郁大蒜味道的纸片递给了麦格教授。
仍旧怒不可遏的麦格教授并没有当即相信他的这套说辞（毕竟莎莉有着前科），她横眉怒目地瞪视着疲惫消瘦的奇洛教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人尽皆知的诅咒的关系，随着学期末的临近，这位黑魔法防御学教授近来总是一副无精打采、心力交瘁的样子——因而他已经有几个晚上没有履行巡夜的职责了。
他可怜地注视着麦格，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纸条又往前推了推。
麦格教授的腮肉鼓起来，她一把抽走了那张纸，把魔杖戳在上头。
——羊皮纸上的字随之显出了浅浅的荧光。这是文人居特供霍格沃兹教授的墨水，专门用来防止学生伪造教授字迹。从某种层面上，也能说明这张特批单确实是奇洛事先写好，而非使用魔咒临时变化出来的。
麦格教授的怒气平复了一点，但这一点和剩下的比起来根本不足一提。她眯起眼，抬起下巴，用狐疑的眼神重新锁定了莎莉。
“您不是批了一整晚么？那么请问多萝西娅小姐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开了天文塔？”
莎莉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缓声道：“嗯，因为今天晚上的流星雨群已经结束了，教授。”
…………
最终，在奇洛教授的帮助下，莎莉背负着六只眼睛投射出来的钦羡，施施然逃过了后面严厉的扣分与惩罚。
奇洛在麦格面前答应，会将学生送回到拉文克劳休息室，并亲眼看着她钻进门洞里。因此，现在他们两人并肩行走在廊道里。
“谢谢您，奇洛教授。”莎莉打破了沉默。
“为——为什么、要、要谢？”奇洛问道。
“那您又为什么要撒谎来帮助我呢？”莎莉反问道。
奇洛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脑袋上的头巾，微笑道：“因为你、你——很好。”
“我知道——你、你在斯内普那、那里加——课，要——不要，也、来、来我这里，多学一点——课本外的东、东西？你、很有——学习黑魔法的——天赋。”
他把手放在莎莉的肩膀上，发出了邀请——但这个话听起来很古怪，不像是邀请学生进修黑魔法防御课程，反倒像是要教她如何使用黑魔法。
莎莉没有躲闪，她自然地问道：“在黑魔法防御课上表现出色的学生有很多，尤其是斯莱特林的同学们——马尔福、诺特、帕金森……我的天赋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您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奇洛笑了两声，那笑声很刻意：“多——多萝西娅、也是、是家传深厚的——纯血巫师。”
在说一些短语，或者某些特定词汇的时候，他的结巴似乎立马就好了一大半。
“听起来，在黑魔法防御术以外，您似乎对多萝西娅的家学传统也有所了解——那您可真是一位博闻强识的优秀老师。”莎莉适时地送上了赞美，而后倾吐出一点埋藏在心底里的苦恼，“绝大多数人，最开始的时候，总是用那种片面的误解目光来看待每一个多萝西娅。我认为，您可能是知道的——嗯，不论年轻人愿意与否，盖纳把所有的多萝西娅们都强行隔离在那座小岛上，搞什么爱情至上主义，这可真是造成了天大的误解呀。”
对于学生宝贵的心声，奇洛给予了相当程度的支持与肯定。
他说：“是的——是的，我明白、你、你的——心情。我、原先、和和你一样，——出自于、拉文、拉文克劳门、门下——我、明白白、你想要追求——知识，追、追求——强大的心、心情——我能明白你的——爱、爱情绝不是像你——这种富有——潜力的、的年轻人、要向——往的东、东西。”
“嗯。您能明白，是吗？是的，您完全能明白。梅林保佑，这可真是太好了。”
莎莉大幅度地摆动着脑袋，左右观望——这一段走廊里没有画像。于是她停下了脚步，大胆地看向旁边这位善解人意的教授，说道：“有的时候，嗯，我有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对追求知识这件事情的纯粹性——或许我是不是应该被分去斯莱特林？”
她的表情是微笑的，她的语气是信任的，然而她的眼睛是透不出一点光亮的。
奇洛下意识地回避了那双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总有一种诡谲的惊惧感——但他不应该这么做，他突然从牙缝里吸了口气，扶住了旁边的石墙面。
“您怎么了？教授，您身体不舒服吗？”女孩儿毫无戒备地关切询问道。
奇洛连忙摆手：“不、没没事——只是一点小毛病，不用、担心我——你你很好。我是、想说，野心——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对不对——拉文、拉文克劳也可以、拥有野心——你应该学会接受自己。”
“从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先生。嗯，您是我遇到过最贴心的教授，所以我可以冒昧地问您，您打算教导我什么呢？”
“在、在那之前——我、我要先了解，你、你——在家里、里，都学过什么？”
话赶话说到这里，莎莉停顿了一下，她的眼珠向上转动，像是在努力地思考。
“其实也就是一些学校里的课程，您都知道的，像魔药、魔咒、变形、天文，还有草药课这些，有的时候会提前预习高年级的内容，但并不会太脱离教材的范围。”
“你——你、你或许可以，再、更仔细——地想、想想。”
奇洛的声音变得低沉下去。
莎莉疑惑地凑近了他：“什么？您刚才在说什么？抱歉，我没能听清。”
“我说——”他像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一股力量，猛地抓住了莎莉的双肩！用一双眼睛死死凝视着莎莉的双眼，就好像要看进她的脑子里去，“我说——你可以再更仔细地想想——多萝西娅的秘密！”
莎莉嘴角扬起的弧度在这一刻显得分外死板僵硬，一张惨白的小脸全然是空白的，两只眼睛直愣愣地迎上面前奇洛的眼睛，没有一丝焦距。
只一刹那。
“啊——！”
奇洛痛苦地松开了手，连连后退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止不住地呻吟。
‘废物——废物——这点事情都干不好——’
一个奇怪的、缥缈的、诡异的声音同时响起，仔细去找，又似乎是从奇洛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好胀！我的脑袋——对不起！主人！呜——我不知道——太痛了呜呜——”
奇洛颤抖着身体，想要道歉，又感觉脑子仿佛被塞满了那样胀痛得要裂开来。
‘再来——必须——找出来——得到她——’
那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的！是的——我的主人——！”
奇洛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女孩儿似乎还陷在回忆中，没有一点反抗，就又落进了他的掌心，奇洛害怕那仿佛要把脑子劈开一样的痛楚，但他更害怕自己至高无上的主人，于是他咬紧了牙关，一狠心，再度使用了摄神取念。
“啊——！不行！好痛——我真的做不到——主人——呜！——”
又一次的，甚至比上回接触的时间更短，奇洛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了女孩儿，断开了两个人的记忆链接，双手按住了两只眼睛——因为他感觉它们已经膨胀到要跳出眼眶。
‘废物——我分明教会了你——废物——’
“好痛、真的好痛啊——主人——我是个废物——对不起——主人——”
奇洛颤颤巍巍地从手缝之中流下眼泪，因为除了来自脑子里面的疼痛，他现在还承受着暴怒的主人赐予他的惩罚。
“嗯……”被推倒在地的莎莉发出了低声的轻呼，大概马上就要醒过来。
‘让她忘记——这次——忘记——下一次——还有机会——’
“是的，主人……一忘皆空！”
奇洛遵从着指示用力地挥出魔杖。他看着遗忘咒的光芒落在跌坐在地的女孩儿身上，看见女孩儿卸下了古怪僵硬的笑容，表情变得迷茫，立刻明白是魔咒起了效果，便再也支撑不住备受折磨的躯体，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时间的流逝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失去了它的含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概是几个呼吸，也可能是几个小时。
总之，奇洛确实是离开了，没有任何再返回来的意思。
莎莉这才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她刚才应该是死里逃生，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点若有所思。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节绸缎碎片，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闻——是淡淡的大蒜味道。
但是今天是周六，赫敏不可能上课，为了晚上的行动，也不会主动与教授们接触。
也就是说。
莎莉深黑色的瞳孔无目的地投向走廊的另一端。
“啊。”
原来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