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的这一声惊呼,仿若乌鸦在啼,让李太医顿时愣在原地。虽说女子生产仿若在度鬼门关,十分危险,但因此丧命的毕竟是少数,更何况是血崩这种不太常见的事情。
其他几位太医此时呆愣在原地,不知此时是进去救人还是不救,因为中医讲究近取穴,很多止血大穴都在子宫附近,而魏如饴此时刚刚经历生产,下体定然不着寸缕,因此他们在等待皇上的旨意。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救人!”皇上怒斥一句,皇上只见他们未动,哪知他们不动的原因。
“诺!”几人齐声答道,随即跟着李太医的身后进了寝殿。
寝殿中虽燃着香,仍然抵挡不住血腥之气。魏如饴此时早已晕了过去,贴身婢女芊美以为自家主子即将赴死,此时正嚎啕不止。
一间红白相间的锦缎被单盖在魏如饴的身上,仔细看去,会发现哪里是红白相间,分明是白色染上了血迹而已。
“快把这个上在婕妤的下面。”李太医掏出一个白瓷瓶罐,里面装的是三七和艾叶磨成的粉剂,是止血的圣药。
芊美接过李太医手中的白瓷瓶,几位太医连忙转过身去,芊美见几位太医已转了身,便掀开了单子为魏如饴上药。
“给婕妤的下体盖件东西,露出腿来,还要下针止血。”李太医吩咐道。
芊美一边上药一边抹泪,一边应道,白色粉剂虽尽数上在了下面,但血一点没有止住的意思,芊美的眼泪更加汹涌。
“上好了?”李太医见芊美迟迟没有动静,又问了句。
“恩,可血还是止不住......”芊美抽泣道,她盖上魏如饴的下体,露出了腿部和腰部,然后起身。
“下针。”李太医转过身对其他几人下令道。
于是几位太医各司其职,有的针隐白,有的针大敦,有的针百会,李太医又开出一副止血提神的汤剂,以往血崩,十之八九都会死,虽几位太医有着滔天医术,但魏如饴能不能逃过今日一劫都靠天意。
从晌午十分,忙倒日落,几位太医忙得大汗淋漓,但不管怎样总不算瞎忙,魏如饴的血总算是止住了,也可以说魏如饴的命暂且算是保住了。
李太医从寝殿出来时,脚下已软,见皇上仍旧面色悲戚地坐于大殿之上,既有些心疼皇上的丧子之痛,又怕皇上将怒气迁到自己身上。
“救活了吗?”皇上声音冰冷地问了句。
李太医心中又是一惊,立即跪于地上,几位太医见此,也忙跟着跪了下去。
“回皇上的话,魏婕妤无碍了。”李太医头上已大汗淋漓,但他却不敢擦一下额上的汗。
“无碍就好!照顾好你们婕妤和公主。”皇上低叹一句,随即从座上起身,但已然有几分踉跄,好在刘义在身侧,皇上并未摔到。
也难怪,皇上从晌午起到现在滴水未进,又经历了丧子之痛,差点遭到魏如饴的二次打击,也难怪会这样。皇上仿佛也没有怪罪李太医之意,也没有要留下陪魏如饴的意思,起身便欲往外走。
但皇上越是冷静李太医心里越是惴惴不安,忙说道:“皇上且慢!”
“怎么?朕未追究你?你想主动领罪不成?”皇上仍旧阴冷着语气。
“皇上痛失爱子,臣万死不辞。可婕妤和充华的这两胎一向由臣亲自照料,都很安稳,万不会发生今日之事。并非臣为自己脱罪,而是臣怀疑必有缘故!”
“什么缘故?”皇上皱着眉头,显然已没了耐性。
“什么缘故臣现在还说不好,需好好查验。”李太医说道,李太医见皇上面色很难看,又忙补充了句:“应该马上就能查清。”
便又向在场的侍奉魏婕妤的婢女们问道:“你们婕妤是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
此时芊美和芊喜正在寝殿里面,魏如饴的近身侍婢中只有芊彩一人在正殿,其他几个外间宫女自是不了解魏如饴是何事开始难受。
可刚刚魏如饴难受之时,芊彩也没伺候在身边,于是芊彩说道:“今日陪在婕妤身边的是芊美和芊喜,大人可以唤她二人过来问问。”
李太医便说道:“你把她二人请来。”又看了皇上一眼,意为马上就可查出猫腻。
芊美芊喜两人一同走了出来,跪了下去。
“魏婕妤是何时开始难受的?”李太医又问了一遍。
“大约是巳时。”两人回道。
“是突然就不好受了?还是怎样?”李太医又问。
“是突然就不好受了。”芊美答道。
“不对。”芊喜眼珠转了转忽地说道:“婕妤是在喝了安胎药之后!”
芊喜这一提醒,芊美也回想起来,婕妤和柳充华确实是在喝了安胎药之后开始不好受,于是也忙应道:“确实如此。”
这安胎药是由自己亲手所抓,又是着专人所煮,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本想甩锅,谁知却成了引火烧身,李太医身后又浸出一层冷汗。
安胎药在太医院的环节决不会出错,若出错也是出在后来经手的人手里,到底在没在安胎药里做手脚,一探便知,想到此,李太医长舒了一口气,问道:“药碗可还在?”
“大抵是在的,喝完药婕妤就闹病,尚未来得及收拾。”两个婢女答道。
“好!待我去看看。”李太医和其他几位太医随即进了暖阁,查验了药碗。
两碗药均被下了药,一碗被下了川穹和龟板,生生将一副保胎药变成了催产药;而另一碗则下了砒霜,保胎药成了毒药。显而易见,魏如饴饮下的是催产的这一碗,而柳充华更加不幸,饮下的则是含有砒霜的那碗。
李太医将所验结果报给皇上之后,皇上顿时震怒。他还以为是老天爷惩罚他曾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而遭了天谴,原来不是天谴,却是人为。
“查!给朕彻查!”皇上怒道。
“都有谁经手了药碗?”刘义问了句。
“每日的药都是奴婢和芊美端给婕妤。”芊喜故作害怕地说道。
“今日是谁端的?”刘义问道。
“是奴婢。”芊喜低声言道,芊美暗自舒了口气,还好今日不是自己呈递的药碗,不然自己虽是婕妤的贴身侍婢,出了这样的事也是百口莫辩。
“好,去趟司刑所说说清楚吧!”刘义递给了门外的小陶子一个眼色,小陶子随即走了进来,欲将芊喜押解出去。
“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芊喜求饶道,重重往地上扣了几首,又忽地想起了什么,喊道:“是韩承华!是韩承华!她也接触了药碗!奴婢天天送药都无事,今日她从奴婢手中接过药碗递给了婕妤和柳充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
芊喜的叫喊声越来越小,已然被拉了出去,刘义看了皇上一眼,以求皇上的旨意。
“朕累了,随朕回式乾殿吧!魏婕妤这,留下位太医,其他人也散了吧!”
皇上没有明说到底要把韩承华带不带到司刑所审一审,但刘义揣摩了一番皇嗣和韩承华在皇上心中的重要程度,谋害皇嗣的嫌疑,莫说是个承华,即便是皇后都不可原谅。皇上不说,显然已对她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