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阵阵袭来,柳充华虽一向刚强,也忍不住闷吭出声。
见此情形,稳婆忙说道:“大人,您先避避嫌,奴婢看看充华开了几指。”
“好!”李太医应了一声,便和另外两位太医转身出了柳充华的寝殿。
两个婢女为柳充华退去了外衫和下裙,稳婆将一个单子盖在了柳充华的下体之上,脑袋从被子下钻了进去。
“开了六指了。”稳婆钻出头对着站在门外的李太医喊道。
柳充华如今的力气根本等不到开十指,八个多月的胎儿尚小,也不必等到开十指也再生。但不管怎样,柳充华时间不多了,根本耗不起。
想到此,李太医于是对里面的稳婆说道:“为充华盖好单子,我要为她再施几针。”
李太医摊开了柳充华的手掌,取了合谷穴,针了上去,又隔着单子摸到了小腿上的三阴交穴针了上去。
柳充华的阵痛更加频繁,阵痛已折磨得她几乎没了力气,约一刻钟光景后,取针,稳婆再观,已开了七指。
“让充华服汤。”李太医吩咐道,芊叶便扶着柳充华,将半碗参汤灌了进去。
李太医又示意稳婆,可以助产,对稳婆言:“若有状况,马上来禀,我和另外两位太医就在门外。”
稳婆点了点头,见一个妃嫔生产三位太医俱守候门外有些兴师动众,但又想到皇上无子,重视些也属自然,故未做她想。只是这位柳充华未足月便生产,身子又这样弱,全凭人参吊着一口气,能不能生下腹中之子仍未可知。
“皇上驾到!”黄门在外报了一句,柳充华听进了耳里。虽知晓天子不进产室,但皇上的到来亦给她增添了许多生产的信心。
“充华,咱们现在可以生了,您跟着奴婢的指令呼吸、吸气、用力即可。”稳婆说完钻进了被单之内,观察生产的进程。
柳充华知晓自己身子虚弱,要保留力气,只点了点头。
“吸气!呼气!用力!”下部有一点一点的撕裂之痛,虽然如此,柳充华依然照做,她虽从未生产过,但早就知晓生产是件疼痛至极的事。
“很好!”眼见能看见孩子的头了,稳婆夸赞道。
“充华您做得可真好,已经能看见孩子头了,秀发浓密的很。”稳婆钻出头来鼓励柳充华,柳充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稳婆又钻了进去。
“再此吸气!呼吸!用力!”柳充华再此照做,孩子又出来了一点点,如此往返多次,柳充华力气已经耗尽,她怎么也想不通,从看到孩子头到孩子生出来会有那么长的距离。
但柳充华一向刚强,并不愿大喊大叫,给皇上留下矫情的印象,可是每次的呼气、吸气、用力却是那么疼,柳充华还是不禁的喊出了声。
皇上进了正和殿,朝偏殿方向只望了一眼,便大步跨进了魏如饴的寝殿,此时魏如饴正躺在床榻之上,梁太医正为其按着三阴交的穴位。
此情此景,皇上不禁一愣。虽是当着众宫女按摩,皇上也知晓是在给魏婕妤保胎,但皇上还是心有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皇上!”皇上一进寝殿,魏如饴便看见了,见皇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便知晓皇上八成是介意,于是满含娇媚的柔声唤了一句。
“梁太医,魏婕妤怎样了?”皇上问道。
梁太医忙转身向皇上行了一记恭礼,说道:“魏婕妤有早产之象,李太医刚刚已为婕妤施了针,现下去了柳充华那里,让臣给婕妤按摩保胎大穴,以求胎儿能在腹中多呆些时日。”
“那你继续吧!”皇上满是挣扎地说了一句,看着别的男人揉搓自己女人的小腿,心里真不是滋味,更何况皇上一向有洁癖。皇上坐在床榻边上,拉起魏如饴的手,魏如饴也就势将手放在皇上的膝上。
才坐下没片刻,便听到偏殿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啊!!!
“这是怎么了?”皇上不解地看向梁太医。
梁太医没敢说出柳充华中毒之事,只低喏了一声:“充华想必是生了。”
皇上的脸上顿现惊喜,将魏如饴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拿了下去,立即站起说道:“朕去看看柳充华去。”
魏如饴知道皇上在意皇嗣,但皇上的如此行径还是使魏如贻很是失落。但一想到刚才梁太医说柳充华中了砒霜之毒,也不禁有些为她担心,便说道:“生产辛苦,皇上是该去看看,若臣妾不是动不得,也想随皇上去看看。”
皇上点点头,说了句:“正是,”便大步跨了出去。
正和殿的偏殿里死一般的静寂,丝毫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但皇上虽已二十有余,却也仅仅是第二次经历妃嫔生子。当初温婕妤生永乐公主时,皇上又领兵在外,是以并不知晓新生子是怎样的情形。
见皇上满脸喜悦地踏了进来,李太医和其他几位太医慌忙地跪了下去。
“怎么样了?”皇上喜盈盈地问道。
“柳充华薨了。”李太医说的有些没有底气。
“柳充华薨了?”皇上有一丝难过之意,但自古以来生产便是在鬼门关打转,生子丧命十有一二,如此想来皇上便也释怀,打算以嫔位之首婕妤之制安葬柳充华。
“皇子还是公主?抱出来来给朕看看。”皇上朗声问道,殿内的众人却把头低得更低。
皇上是何等精明之人,即便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见众人如此,也知发生了不祥的事情,于是敛去了笑颜,严肃问道:“李太医,问你话呢!”
身为太医院首席,又被皇上点了名字,李太医不好不答,只好支吾道:“是个皇子,在寝殿呢。”
天子不能进产室,以免沾染了晦气,但李太医说生了个皇子,可想而知皇上当时心里有多喜悦,便大喝一声:“把皇子给朕抱出来给朕看看。”
话毕,稳婆怯怯懦懦战战兢兢抱着红色百福图锦被包着的皇子而出。
“抱过来!”皇上见稳婆抱出了皇子,便又焦急地催了一句。
锦被里虽是个皇子不假,但已然已没了气息,稳婆怎敢将死婴递到皇上手里,遂双膝跪地,言道:“求皇上饶命,皇子已经薨了!”
“薨了?朕不信,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生下来就薨了。”皇上不信,伸手去撩开锦被,去发现躺在里面的小婴儿满脸铁青,早就身子冰冷,断了呼吸。
皇上的眼中已湿,但倔强的泪没有滑落。他的手颤抖地停留在半空,没有抚上皇子的脸,也没有拿回,就那么停留着有好一会,足见皇上伤悲。
生产的血气已蔓延到前堂,前堂的地上跪了除了皇上之外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深怕自己一个重得呼吸之声便会引发血光之灾。
此情此景还是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刘义最沉得住气,忙说道:“皇上,事已至此,节哀顺变,万要保重身龙体。柳充华和小皇子一齐去了,两人也好一同做个伴,娘俩在一起不孤单。”
想想自柳充华入宫以来,自己便没对其好过,眼见怀了皇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便这么去了,皇上也感到阵阵心酸。可皇上最伤心的不是柳充华的死,而是他的皇长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
皇上即便是个明君,也是个常人,常人况且忍受不住丧子之痛,更何况皇上失去的乃是长子,继承江山的人选之人,不禁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庸医,害得朕失去了长子,都该死!”
几位太医俯首跪地不敢吭声,害皇上失去了皇长子确实该死,更何况魏婕妤那胎也尚不知如何。
想到此,李太医计上心来,以退为进映着头皮说道:“微臣无能是该死,但两位娘娘昨日还请了平安脉,今日出了这般的事,定有缘由,更何况魏婕妤那胎也有危险,等魏婕妤安全无虞生下了孩子,在治臣的罪。”
此事出的确实蹊跷,皇上是明君,自然不会随意治罪,不过是说些气话而已。话刚毕魏婕妤身边的芊美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心里惦念着魏如饴,也不顾不上规矩,跪地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婕妤出了好多血。”
闻言,皇上哪还顾得上治罪,忙拔腿往魏婕妤寝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