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行看着黑人上尉一边指着自己的耳朵一边摇头，知道她和自己一样现在属于聋子状态。他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莫罗为什么在噪音一开始就往外跑。还有一件事让他略感意外——他们现在竟然躲在那间堆满消防器材的大房间里。
在失去听觉的世界里等待了不知多久，外面的震动渐渐平息，细微的颗粒安静地在光滑的金属地板上躺下。程知行的耳朵也在缓慢地恢复，他听见了头顶管道传来的细微的风声，世界终于不是一片动态的死寂。
他起身再次端详起这间巨大的房屋，从一面墙走到另一面墙，反复徘徊。眼前成排的架子上堆放着无数个气罐和密封好的行囊，架子下散落的更多——所有的物品都乱七八糟的，像是经历过什么混乱。他从地上随意地提起一个气罐，抹去灰尘后，看到上面标满了他看不懂的英文单词，他扫了几遍，看到唯一认识的一个单词“CO2”。
“哐”——
突然出现的莫罗让聚精会神的程知行吓了一跳，手一松，装满气体的瓦罐砸到了金属地板，发出尖锐的噪音。
“吓死我了！”是索菲亚的声音。
攀在架子上的莫罗只是瞟了一眼地上滚动的圆形瓦罐就转头向上爬去，她爬到了架子顶端，拿着不知从哪找出的手电筒对着天花板上的一个通风格一顿照射。
“这里还没有，太好了。”
“你说什么？”程知行扯着嗓子喊。
莫罗没理会他，她又就着这一个架子跳到另一个架子的顶端，她检查了每一个通风口，所有的通道都空荡荡的，她吊在嗓子眼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了。女上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找了一个堆放物体相对较少的货架下到地面。
那两个外国人看着她向下爬迅速地围了过来，在他们开口前，莫罗抢先说话了。
“我有两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们打算听哪一个？”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男人开口道：“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我们在这里很安全；第二个好消息，刚刚向我们开枪的敌人应该不会威胁我们了。”
索菲亚听懂了她说的每一个字，脸上露出笑容。程知行没听懂她说的所有词句，但从她脸上的神色读出了几分意思，他问：“坏消息呢？”
“我们现在没有队友了。”莫罗顿了一下，“刚刚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我们出不去了。”
索菲亚再次听懂了莫罗的每一个单词，她的笑容凝固了。
“出不去是什么意思？外面发生了什么？”比起索菲亚，程知行更冷静，他已经预感到外面那让人发疯的噪音和震动意味着什么，他更清楚眼前的处境，“这里是一个避难间吧？”他紧盯着莫罗，眼底透着逼问的寒气，“你第一反应就是跑到这里，你对这里很熟悉。”
莫罗直视他没有回话。
“索菲亚，把我的话翻译给她听。”程知行收回目光，“我英语不大好。”
“不用了，我听得懂。”莫罗开口了，“我大学选修的西班牙语。”
“上尉。”索菲亚看着莫罗一脸惊讶，原来她一直都在演戏，而他们居然都没看出来。
“上尉，看来你是打算告诉我们真实情况了。”程知行点着头说。
“是，”莫罗苦笑道，“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也没必要再瞒你们了。”她拉过一个倾倒在地上的罐子，拍了拍灰后坐了下来，她点头指着另外两个歪倒的罐子说，“你们也坐吧。”
在两人个子找罐子坐下时，莫罗从包里抽出一根香烟放在嘴上，她在周围摸索了一番，没找到打火机，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程知行和索菲亚又互相看了一眼——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莫罗吸烟。
“你有火吗？”看着两人被自己的面具骗得团团转，莫罗忘记了外面糟糕的世界而有些得意，她笑眯眯地随口一问，索菲亚摇着头，程知行看了她一小会儿，从脖子里拉出一根粗绳牵扯的两片石头。
“不诚不行。”点火前，程知行忽然盯着她说了句中文。
莫罗一口气就抽掉了大半支烟，在吞云吐雾的飘然感中微微沉醉后，她清了清嗓子，向眼前两个外国人缓缓道出文明世界的疯狂。
“这里本来是个研究所，虽然挂在一个非政府的民间组织名下，但实际上研究所只对美国、英国、法国、德国、荷兰这五个国家的元首负责，权限极高，保密等级也是最高等级。”莫罗抖掉烟会，看着两人并不意外的表情，“我想这个你们在下楼前就已经猜到了。”
“楼上的医院只是一个幌子吧，这里实际上是服务于军事。”
“是，”莫罗点头略作思考后又微微摇头，“也不是，它的很多研究确实是服务于民间的。你可以去谷歌查询这件研究所公开的论文。我忘了现在没有互联网了，哈哈哈哈。”
除了莫罗外另外两个人都没笑，这让她的笑声只持续了几秒。
程知行说：“所谓的‘勒普鲁瓦’就是这里研究出来的产品吧？”
“是勒瓦如普，勒瓦如普是老百姓的叫法，在这里，它叫ARC-55-α11，它还不算是产品，只是实验品。当整个欧洲的GDP第一次被他人超越时，西方世界的精英们认定不可避免的世界大战迟早会发生，于是北约启动了方舟计划，希望找到在核爆后的世界延续文明的方法。这里只是整个方舟计划的很小的一部分，研究内容为生物辐射防护，旨在通过改变基因让人体获得在强辐射环境下生存的能力。”莫罗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这个试验基地仅仅启用了不到十年，世界范围的核战就爆发了。”
“基因？”
“就是DNA。”
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程知行知道那简单的三个英文字母所蕴含的力量，他对这阴冷的地下世界感到厌恶，又对传统强国沉淀多年的科技实力感到敬畏：“你们已经掌握了DNA调整这样的尖端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