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喆跟柳慕茵有什么关系？”邹芳冰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对了，不是说警方一直没有抓到柳慕茵吗？是你父亲将她藏了起来是吗？那你父亲过世后，或者说，他老年痴呆后，柳慕茵的事情你们家谁接手了？”
对于邹芳冰的反应，邱尔红还是有几分赞许的，确实敏锐，国内九十年代的大学生，还是有点含金量的。
“柳慕茵确实是我父亲帮忙藏起来的，为了藏她，父亲甚至将邱家的生意往东南亚一带转移，原因就是那里容易藏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基本就是邱家的生意在哪里，柳慕茵就会被我父亲藏在哪里。
“不过我父亲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把柳慕茵藏好后就回家，并不跟她生活在一起。哪怕母亲过世后也是这样，这也是我们姐妹虽然恨他，却无法放弃他的主要原因。后来父亲老了，大姐和大姐夫接手了生意。在他们的暗中操作下，生意才逐渐回来了。而父亲也就趁势将柳慕茵带回来，就藏在了邱家的庄园里。”
邹芳冰看了邱智灏一眼，说道：“我在你父亲的葬礼视频中，没有看到她。”
“我们没有通知她，我们不觉得她适合出现在那样的场合。”邱尔红语气平静地说道，“接下去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的。只是前年，也就是父亲去世一周年祭祀的时候，三妹跟我说，柳慕茵跟人走了。那人是她的同行，可能会用柳慕茵来威胁她。”
“威胁三姐？他要干嘛？”邱智灏的语气中染了一层怒意。
“既然是同行，我想，那应该就是为了研究成果吧。”邱尔红微微叹息了一声，“记忆替换这个研究项目，其实是三妹从她的导师手中接过来的，从她大学第二年就开始研究了。这期间她组建团队，寻找志愿者，跟踪记录各种案例，细致到当事人的饮食情况都要一一记录。还要顶着社会上相关道德良俗的压力，说是历经千辛万苦也不为过。
“2015年算是研究初见成效的开始吧，随着三妹在各家研究刊物上的论文发表，这项实验开始进入人们的视线，觊觎者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医学行业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连最简单的有关优生优育的论文都有人剽窃，更不要说基因改造之类高大上的论题了。基本上稍有分量的论文出来，就是一大批的跟风者。窃取一点论点，再加上一些自己胡诌的论据，别说，还真有相信的，我都看得麻木了。”
邱尔红苦笑了一下，邹芳冰却在思索着邱尔红刚才的那句话。她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意思？是不是说，邱知贤把自己骗到星港城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家人，自己的身份。那么他跟家人，又是怎么解释的？
“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跟曹悦宁有什么关系呢？”邱智灏不解地问道。
“曹悦宁？曹悦宁是谁？跟阿臻一起回国内的那个女孩吗？”
“阿臻回去过了？”虽然这件事邱智灏一直是怀疑的，但是冷不丁被证实了，他还是吃了一惊，“他回去干什么了？为什么没有联系我？不对，你说他跟曹悦宁一起回去的？他们怎么回去的？我们一直都没有查到曹悦宁的入境记录呢。”
邱尔红抬手捂住了耳朵，不满道：“邱智灏，你还有多少个问题，能不能回家了再问？还是说，你打算我们三个就在这路边过夜了？”
邱智灏这才惊觉，自己把车子停在路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也就是在黎城，地广人稀的，又是临近机场的偏僻的地方，要是在安塘市，早就该被贴罚单了。因此他赶紧启动车子，一边说道：“那行，那就回家再说吧。”
谁知道邱智灏不问了，邹芳冰却幽幽说道：“不管是柳慕茵的事情，还是我的事情，对于你们家来说，都是可能改变家庭命运的大事。这种事情，原本就该早早在家人之间通个气的，可是你们选择了隐瞒，怎么能怪我们问得多了呢？”
“没有怪你们。”邱尔红看着邹芳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柳慕茵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刚大学毕业，三妹还在上学，而且我们学的专业，也都不是企业管理的。当时大姐还没有结婚，邱家只有三个女儿，你知道当时觊觎我家财产的人有多少吗？一直到现在，三妹都怀疑大姐夫追求大姐，是因为我家的财产而不是我大姐这个人呢。所以如果当时父亲因为柳慕茵而被牵连的话，我们全家都得倒霉。这种情况下，你让我们怎么选择？”
邹芳冰沉默了一下，还是坚持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家人之间选择隐瞒，选择互不通气，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而且，也许就是因为你们的隐瞒，在你父亲眼中，便成了对他的纵容，他才会一步步地越走越错。如果当时就把事情摊开来说明白，把后果摆在你父亲面前，那么现在未必是这么一种情况了。”
“你觉得我父亲是不知道后果？”邱尔红哂笑了一声，“不，他知道后果，但是他更知道，我母亲会给他兜底，成全他重情重义的好名声，所以他才肆无忌惮的。说得直白一点吧，我父亲会这么做，就是我母亲惯出来的，所以母亲才会觉得对不起你。而且，我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的，邱家没有被牵连，大姐顺利接手了公司，我跟三妹在各自的领域也都做的不错。阿灏毕业回了国内，阿臻即将进入公司，你觉得不好吗？”
“好吗？”邹芳冰讥诮道，“好的话，你们为什么还要被柳慕茵牵着鼻子走？好的话，为什么到现在，你们还不敢说出当初的真相？”
“我承认我们确实是被柳慕茵牵着鼻子走了，包括现在，郭喆带走了她，用来威胁三妹，我们还需要小心应对，不敢行差踏错。”邱尔红平静地说道，“但是，我们保住了邱家，不仅仅是产业，还有名声，不是吗？人生永远会有意外，郭喆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你那边朱正凯的出现，又何尝不是？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意外，就否定曾经的努力，曾经的成果，对不对？不瞒你说，其实我们说服了柳慕茵，让她去投案的。”
邹芳冰怔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邱智灏先开口了：“有人威胁三姐，这么要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和阿臻？”
“告诉你们？怎么告诉？告诉了，你们又能做什么？”邱尔红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我们不知道柳慕茵为什么要逃走，也不知道她手头有什么东西，会不会对邱家造成影响。父亲生病后，那些股东的咄咄逼人，你们兄弟俩也不是没见过。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这种时候我们不想节外生枝，被人拿住把柄的。”
“怎么是节外生枝呢？”邱智灏急了，“我们知道了，至少可以帮忙留意一下啊。再说了，我们也是邱家人，难道三姐还怕我们会到处乱说吗？”
“是吗？”邱尔红有些好笑，摆了摆手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一个人知道了秘密，却又束手无措，这是最容易泄密的一种状态。特别是这个秘密还跟自己有关系，很多时候会在不经意间随口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到，就是一个麻烦。所以我们家的习惯是，如果知道一件事情自己帮不上忙，就绝不去打听原委，尽可能做到不带来麻烦，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邹芳冰冷冷地说道，“我只看到你们家为了给你父亲善后，将无辜的人拖进了深渊。是的，你们家人安然无恙很重要，那么我呢？我就活该远离家乡，远离家人，被毁一生？我倒要问一句了，如果你们的母亲没有留下遗嘱，你们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让我成为另外一个人，和我的家人骨肉分离，永不相见？！”
邱尔红低了头：“是的，将你拖入深渊我们承认，毕竟，父亲将你骗来星港城确实不安好心。但要说毁了你一生，我并不这么认为。”
说着，邱尔红的脸色沉了一下，“我听说，你父亲那边的亲戚，为了争夺一套房子，还杀了人了。那个被害者是你的闺蜜吧？假如当初你在家，你觉得，就凭你和你母亲两个人，能够应付得了你继母一家吗？而且当时国内下岗潮泛滥，我记得你在国内大学的专业是纺织还是服装？都是即将被淘汰的行业吧，我说你前途堪忧，应该没错吧？”
“我的原生家庭再糟糕，也不是你们任意改变我人生的理由。”邹芳冰冷笑道，“我就不相信，如果你们真的是再尽力弥补的话，就没有办法在我出狱后就将我送回国内，并且让学校恢复我的学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父亲，所以才故意留我，甚至在你们父亲对我大献殷勤的时候，装作不知道，放任事情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