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红从柜子将那包裹拿出,感觉很轻,她以为是小姐的什么贵重物品,依言打开,但见里面除了针线,就是四五个缝制精巧的小荷包。
即便她女工做得也很不错,一见那几个荷包,不禁赞叹,“这么好的荷包,小姐,这是您做的吗?”
“姐姐,我记得你是属兔的吧?快,快从中选一个,我记得……是有一个。”玥儿点着头,边说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白兔吃草的荷包,她看了看递给飞红,紧接着说道,“姐姐你现在恰巧手头线,你看这小兔子嘴边还有空白,快些在那儿补上两针,要不来不及了。”
玥儿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又随手将那包裹包好放在床头里边。
飞红明白,随即面上一红。
这,这不是很合适吧?小姐,小姐怎么如此性急,是不是有些冒失了?这样多难为情。飞红听小姐催促得急,想难道小姐让她等那少医公来时,让自己将这荷包送与他?
要知道荷包香袋这种饰物,男子会认为是贴身饰物,如年轻女子将它送与年龄相当的男子,都会视为定情之物。
一般女子岂能将这种信物轻易送人?除非是对自己心仪或以身相许的男子女子才会如此去做。虽然自己听小姐一说,自己也很欣赏或者说是喜欢这个年轻后生,可……
“不是姐姐想的那样的,你快些缝上两针再说。”玥儿见飞红迟疑不定,面露羞色,早已猜透飞红心事,笑着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扭头向门外看去。
飞红听了,只得拿过针线,又仔细对着那个荷包细细端详。这才发现,这荷包针法精细,线条优美,一针一线相当考究,虽精简轻巧,但画面却栩栩如生,勾勒写意间那小兔子后腿擎地,前腿似抬非抬,边吃边瞭望着四方,一双大耳机警竖起,嘴角还含着一根青草,整个画面活泼有趣,动感十足,看上去呼之欲出,让人看了忍俊不禁,做工更是可见一斑。
飞红拿着针线,在荷包上比试了两下,却找不到下针的地方,看看也只有小姐所指空白处还当添不添上一两针,其他地方却是加一针多余,少一针嫌少。
即便小姐所指之处,添上两针在行家眼里,也算多余有画蛇添足之嫌。
飞红啧啧赞着,这真是一件难得的精品。难不成真是小姐做的?小姐绣工竟如此精湛了。她拿起针线,笑着点点头说,“小姐绣工什么时候竟做得这样好了,果然也只有这儿能添上两针。”说着,就提手下针。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那药铺门咯吱一声开了。
“姐姐,你快过来。那少医公要来了。”玥儿听到门响,忙笑着挥手让飞红到她一旁,然后附耳说了几句话。
“这,这样行吗?”飞红听玥儿说着,脸上露出一抺调笑,脸上也微微变红。
“行,没问题的,”玥儿抚手笑道,“姐姐你快坐好就行了。”
飞红不再说话,伸出贝齿将荷包上的针线咬断,然后走到床尾坐下,将荷包收于腰间,她悄悄向门外扭头望了一眼,拂拂衣服,又开始缝制新衣。
慢慢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得近了。
何东窗在里屋窗前,来回踱着步,他不时向窗外望去,急得像热锅里蚂蚁,暗自思忖,该如何是好。
如是往时,这个时辰他该去那小姑娘厢房里给她问诊去了。
窗外,日光正盛,照着院子里每个角落都闪闪发光。天已入秋多日,虽不算冷,但秋风已能知凉。
此刻,他能清楚地看到,西厢房正中的一间房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缝。他知道,那是那个小姑娘的客房,也许此刻,她们还正说笑着他怎么还不过去问诊。
他看着那间小屋,想着那个叫飞红的姑娘,不由咬了咬嘴唇,暗暗责备自己……
多天前,他曾触景生情,还笑话那云公子为情失性呆痴,而这求医的男女更是旁若无人抱头痛哭不成体统,他还唏嘘感慨甚至有些嘲讽,一个男子怎么可以为情众目睽睽之下变成这样?而如今,他怎么能变成这副德行。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自午饭时听伙计何顺说,那个叫石翼的男子上午问过花费几何后,就出门去了。
何顺说想来他们要结账走了,少医公我们除了药钱,饭费房费食用等该如何与他们结算……的话后,他就大脑一片空白,再也难以坐定,变得心神不宁。
他清晰地记得,尽管父亲第二天就说那个小姑娘体内有一强一弱的两股气脉,这病症他们无法医治。但他仍然坚持一日三诊来给这小姑娘问诊换药调理,不知怎么,开的药方还特加了一些名贵的滋补之药。
这药方让略懂医理的伙计何顺见了,还试探着质疑问道,像他们这条件这样合不合适?
他说你只管抓药熬药就好,其他的不必过问。
两天后,他知道老父亲看过药方,也只是笑笑不置一词。
父子心照不宣。
老父亲知道儿子的心事,这儿子养了二十多年,他怎么能不知道。
其实,何东窗更何尝不知,这些药物根本也医治不了那小姑娘。前两天,如是其他病人,在小姑娘身体调整及外伤好后,他就应该给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走了。
但一想到此,他就满怀无限的失落,心底更是无尽的空荡。“他们要走了,他们要走了,这,这该怎么办?”他愁眉苦脸,魂不守舍,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也许,正是那个晌午。在初见到,那个名叫飞红姐姐的那双泪眼后,他的心思就被吸引了,而且随着时间愈久越陷越深。
晚上,他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眼前都是那个飞红姐姐的那双泪眼……
他从来没有见过,确切地说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子的泪眼会有如此大的震撼力,会让他久难忘记又难以释怀。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他形容不出,那应该是天底下最让人动容的一双泪眼。
在飞红回眸的那一刻,他看到一双最明亮的山泉水做的眼睛,清澈甘醇又充满朝露之气,那眼睛就像是被人从山泉里刚拎出水的葡萄,如秋水盈盈,那样迷人我见犹怜。
从医多年,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哭起来也会如此之美。这更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轰然心动。
以前,他还曾质疑过那些男欢女爱的情事,可现在,就因为那一双泪眼,他的整颗心就被这一个叫飞红的女孩子牢牢拴住。
那魂牵梦萦的滋味,让他不能自拔。那种空荡失落的感觉,犹如百爪挠心,怎么会这样……我这是怎么啦?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相思之病?
“唉——”他想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不由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