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
「不,我不想上学。这样就不自由了。」
莉莉丝用手握住韩星辰想要签字的手。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似乎踏进学校的第一步就像踏进了地狱。
难道在教会里就有自由吗?天天念叨教会的经文跟一个复读机似的。韩星辰不明白莉莉丝到底是怎么想的。
「莉莉丝,自由值几个钱啊?自由与面包你会选哪一个?」
莉莉丝陷入了沉思。她在这两者之间犹豫不决。如果换作是韩星辰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韩星辰不知道不上学莉莉丝能干嘛?教会现在已经日薄西山,根本无法供养起这么多的修女。
「对于小孩子不能着急,得知道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能以要求的姿态对待小孩子。」
韩星辰经常在互联网上看到这种鸡汤文的标题。以前他还挺赞同,但现在他要工作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大人要树立自己的权威不可能不以要求的姿态来对待孩子。
在阿尔伯特新建的学校中,已经配备好了许多老师,大概有几十位。不过老师与学生的比例并不协调。可能是出于阿尔伯特的善心,这里学生有大概上千人,他们来自社会的各个群体,胸前的玫瑰颜色各异,就是没有枯玫瑰的。
一直没有签好字,爱德华都不耐烦了。他觉得韩星辰在签完字之后再眺望校园也不迟。他得第一个去迎接阿尔伯特归来,不然自己作为主人的第一仆人的身份就不保了。
莉莉丝不愿意松开手,而韩星辰也不愿意粗暴的地甩开它。
「不能再耽搁了,主人他还等着我呢。」
爱德华弯下腰,温柔地对莉莉丝说:
「咱们「独一无二的莉莉丝」,你为什么觉得上学就没有自由了呢?你看那群小孩在娱乐设施那里玩得多开心啊。」
爱德华所指的娱乐设施就是橡胶车轮所构成的秋千和滑滑梯。
这些比现在小区里的还要简陋。但这很正常,公司还远远没有达到用一天就能原地建起一座迪士尼乐园的程度。
王国工业的重心并不在这些玩具上。
「我之前去主日学校旁听过的。这些穷人的学生上百人挤在同一间教室,或者根本没有教室与食堂等设施的区别。老师念一句,学生回一句。就这样过去一整天,太浪费时间了。一点都不自由。」
说着莉莉丝望向远处的火车站,好像那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学校。荒废的火车站大部分地方都又臭又脏,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那里学习。
在那里工作的,只有没有前途的尤克。他们满面尘土或者直接焦黑,甚至断胳膊断腿的——变轨的工作非常危险。
但凡稍微有点地位的小市民,也就是香槟色玫瑰的人,都会对他们嗤之以鼻,说他们是最肮脏的东西。对,东西,不是人。
莉莉丝却指着他们说:
「我最想当的当然还是修女,但如果当不了修女,我想成为他们。我觉得跟铁路打交道还是挺有意思的。为那些呜呜呜的小火车奠定基础,不是很伟大吗?」
爱德华和韩星辰只觉得这是年幼无知的表现。他们俩在这时有共同的情感——成年人对小孩子幻想的不屑以及想要将她引回正路的急迫感。
首先是爱德华发话了,他是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成年人发话的。
「「独一无二的莉莉丝」,你不能因为你是个小孩就胡说八道啊。作为王国的女性,无论高至女王还是低至尤克,都应该勤俭持家,办好所有家务事等丈夫回来说一声「你回来啦,工作辛苦了」。到这种地方干活不符合女子的道德。」
爱德华说得很有道理。王国的大多数人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这也是女性在王国最好的生存之道
可是莉莉丝不明白这些呀,她歪着头,心中的小问号都要冒出来了。自己不比那些男孩子弱啊,甚至有时有一群小男孩想要欺负自己的时候,他们反而会被自己欺负一顿呢。
家务事是要做没错。但是在妓院里不管是男性员工还是女性员工都是共同承担这家务事的。虽然姐姐经常骂那些男性员工不中用就是了。
「莉莉丝不明白干活就是干活为什么还要分性别?」
一口无形而又夹杂着失望的气息从爱德华的口中吐了出来。爱华生知道如果莉莉丝不遵守王国内对女子的规定的话,她以后将一无是处。这些规定当然不是法律,但向来如此。
「列车长,你来劝劝你的小孩吧。毕竟学校的教育是第二步,家庭的教育才是第一步啊。」
说完爱德华就急忙走了。他的主子应该大胜得归。即使他也是一名成年男性,但是他作为仆人的身份甚至压过自己的性别,他现在必须回主人的住宅准备食物。那些不熟练的主厨们肯定不知道主人喜欢什么。
有了他阿尔伯特再也不用顾什么男管家和女仆人了,爱德华自己就能担任数职。
接下来轮到韩星辰苦口婆心了。
作为现代人,他当然知道性别并不能决定工作。但在某种意义上,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做这些危险而又肮脏的工作。他所追求的与周围人一样——过上在空调房里当白领的生活。
现在莉莉丝有这么好的教育机会,她应该珍惜。要知道,爱丽丝和那些妓女一辈子都无法接受到正规的教育。因此,她们的一生也只能潦草度过。
「莉莉丝你要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只有好好学习你才能过到你想要的生活。」
韩星辰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告诉莉莉丝。每次自己想懈怠了,他都会用这句话来提醒自己。
莉莉丝脸上的疑惑散去了。韩星辰以为她终于开窍了,结果……
「对啊,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勤勤恳恳地地干一天活,然后晚上与尤克大叔们聊聊天。有些时候老板拖欠工资了,我还和他们一起去讨要。想想就很美好啊。我在教会里面跟那些教徒们也是这样过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
「无药可救!」
听到这里,韩星辰火气上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顾理性向一位13岁的小孩子发脾气。莉莉丝就像一个布满华丽幻想的花瓶,现实轻轻敲一下,她就粉身碎骨了。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呀?
「无可救药」已经是最狠毒的谩骂。当一位父亲或者母亲向孩子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就表明他对这个孩子彻底失望。
莉莉丝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不,不可能。一定是平时爱丽丝忙碌于妓院里的工作,而疏于管教,才导致她有这样的叛逆心思。
「不能,绝对不能。」
韩星辰心中暗想着。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至今他都已经接管了莉莉丝的教育。他要对这鲜活的生命负责,他要将她引入正途。
莉莉丝天真可爱,其心中一片纯洁。一定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给她说了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韩星辰恨不得将那些毒害莉莉丝的人都抓过来给生吞活剥了。
「果然教会已经腐朽。连最基本的教育功能都不能完成。阿尔伯特把她送到学校来,是世界上最明智的举动。我不是这方面的能手。谁能让孩子听话,谁能给孩子最好的教育?」
时间已经不再重要,订单也已经不再重要,那什么钱也不再重要。
「哪里有这样的人?」
「哪里有这样的人?」
「哪里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问句不断在他的心中回荡。 韩星辰太过焦急。因为名为「不负责」的蚂蚁,在他心上乱爬。他必须寻找到一个人分享这份焦急。
这份焦急使他感觉自己不再像自己了。肌肉紧绷,汗水直流,神经跳动,他体内的组织比任何运动员体内的还要激昂。
任何的心理学知识都解释不了他现在的状况。
视野逐渐模糊,他似乎只能看到一台机器,而那台机器上只有冷冰冰的数字正在跳动。而每一次跳动所带来的丝丝震动,使得他脆弱的心脏感到皮开肉绽般的疼痛。
四周空无一物,它只能向那个机器靠近。而一旦靠近,疼痛感荡然无存。好像疼痛感来源自与那个机器的距离。
这样的幻觉,被他自己的机械左臂所一拳打断。机械臂不允许其他的幻觉存在。韩星辰的「幻觉师」将来都是由它来担任的,比如之前的对话。
眼前正是他想找的人——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师。「和蔼可亲」其实并不必说,因为这是王国人所通用的气质。
老师和莉莉丝一脸担忧地望着韩星辰。莉莉丝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块手帕擦去了他额头的汗水。此时的她褪去了令韩星辰厌恶的叛逆色彩,回到了人见人爱的小女孩形象。
「先生,你的面色很不好,要我叫马车把你送到医院去吗?」
等莉莉丝畏寒星辰擦完汗之后,老师才开口说话。清除了汗水的干扰,韩星辰也得以看清他的容颜。
老师身材挺拔矫健,脸上留着自然的芝麻灰胡须,眼神沉着有力。他穿着整洁的黑色西装,衬衫高高扣领,系着温和的领带。他说话声音洪亮却沉稳,语言简练却充满感染力,犹如一座山的感觉,平静而威严。
这样庄严的形象,甚至可以使他焦急的心暂且平静。
「不需要,不需要,我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因而产生了幻觉。我好像看到了在机器上面有千万个数字正在跳动。我的心也随跳动而绞痛。」
他本以为这样的一番话会被老师一笑而过。却不料,老师却用严肃的语气命令莉莉丝离自己远一点。
「先生,请你自重,不要传染到孩子。你看到的是差分机。说明你得了数字综合症。这是王国最近兴起的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