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关
夏禹率皋陶、典正还有行痴从会稽出发一路兼程。他只让藤荥带了二十名赤衣护卫,其余的都留在了会稽行在听命西伯,西伯需要大量信使。离开会稽前,西伯和典正都认为羽山七族妇孺青壮加起来也不足四万人,还缺少兵器,夏禹无需征召天下诸侯,只要有荆山侯和阳山候这两位能征善战的诸侯加入就不会有大问题。
西伯在夏禹动身的时候就向就近的诸侯、部族长老派出了赤衣护卫,让他们召集精壮随时候命。夏禹派了两名虎侍卫到洛水大营,召季玄子和熊曦率族人在板桥渡口等他。夏禹路过荆山侯的封地时,他让行痴带话给荆山侯任不寐做好出征的准备,行痴身份比较特殊,是荆山侯身边拿主意的人,他答应夏禹封地可以征召三千人。夏禹则连夜赶路前往龙虎关,他要见一见阳山候防风氏。
夏禹没有向防风堡派使节,他让皋陶带路绕开了平川上的村落,走小路借着星光在半夜赶到了离山口有五里地的一片柳树林,这里有些早已废弃的房舍,附近还有一条小溪。皋陶说这地方原有农户,因为离山口近以前常遭黄土坝的苗人抢劫,就迁走了。
天亮后夏禹并未急着动身,他和众人在小溪边清洗、整理了仪容。见有骑马的几个人在柳树林外窥视,典正道:“看来昨日还是有领主察觉了……”夏禹对藤荥道:“伯候大人,你现在就去守在山口,劝退那些探视的人。我可不想吓着防风大人,到了防风堡会让人喊你。”藤荥招呼赤衣护卫上马,呼啦啦出了柳树林……。
在远处的几个人见从柳树林出来的竟然是大殿赤衣护卫,急忙打马走了。夏禹这才和皋陶、典正及八名虎侍卫骑马慢悠悠朝山口走去……。
时令已近盛夏,早上飘忽的薄雾已经散去,到了山口微风中才有了一丝凉意。山谷渐渐开阔,地势平缓,林木稀疏,茅草蔓蔓。远远能看见防风堡了,众人却见不远处的坡地上有一对头戴斗笠正在劳作的中年夫妇。男的光着上身,下端衣摆卷到大腿根上,手上攥着青草,一抬脚带起水花,细看却是一块不大的水田。妇人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个很大的芭蕉扇,随着男子的脚步边走边挥着扇子……。
皋陶认出那就是防风氏夫妇,他见防风氏光着上身就没有啃声。眼见到了城堡近前,皋陶道:“变化蛮大,以前大车能直接上到山后,现在山前修了护墙,还建了山门……”夏禹打量了几眼山堡道:“连个值更的侍卫都没有,我们先去关口看看。”
皋陶马上醒悟,“君上看出来了……”夏禹笑道:“你知情不报,该问你个欺君之罪。这谷中能有几个贵妇……”典正跟在后面,闻言扭头看了一眼,他还很少走眼。
在坡上的正是阳山候防风氏和夫人僖氏,俩人也认出了身负‘法剑’的皋陶。防风氏直到夏禹一行拐过山道才抬起身,他扔掉手中的青草对僖氏道:“你先赶回去,告诉藤总管君上来了,照说好的赶紧去办。还有,把穿戴给我准备好……”
僖氏闻言吓了一跳,“你怎么就知道是大君来了?”
防风氏道:“你没看见典正也来了吗?还有虎侍卫腰里别的那个铜牌牌。”
僖氏回了一句,“就你眼睛贼……”说完一路小跑朝山堡去了。防风氏到溪边洗了腿脚穿好草履和短褂才慢慢往回走……。防风氏个子不高,面容清瘦,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看上去不像是坐镇一方的诸侯,到像是一位饱学的士子。
防风氏心情很沉闷,夏禹没有提前派赤衣护卫通告,这在大君和公侯之间很罕见,通常都是来问罪的。但没有赤衣护卫同行,他就想不明白了……。
山墙前已有四名侍卫,他点点头脸上也没笑容,走进大厅僖氏和皓轩还有管家藤融都神情紧张看着他。防风氏对管家藤融道:“都妥当了?”藤融点头道:“小公子陪着,大人请放心。”防风氏没有多话,换好衣裳才对皓轩道:“你认识君上,一会随我去山门。”
僖氏越想越怕,“那老鬼死就死了,你偏偏要多事,现在好了,人家上门连招呼都不打。”僖氏出身公侯之家熟知礼仪,说着话眼眶已含着泪水。
防风氏哑然,呆想了片刻才对僖氏道:“你也去把衣裳换了,随我一道去迎候君上。”
龙虎关地处两座对称的山丘脚下,路边紧邻宽大布满乱石的古老河床,关口石牌就在河道的拐弯处。地势较平的地方有几间相连的石屋。
听见有人来,四名守关的士卒从石屋中钻了出来,这几人都穿着短褂,其中一位白发老者手里拿着长戟。他还没有开口,一眼看见腰别虎头铜牌的侍卫,立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皋陶上前道:“不必行礼,只管回话……”
夏禹见守关士卒中居然还有老者,很是气恼,“如此重要关隘,如何就你们四人……”
老者俯首道:“回大人,人多了也无用,我在这里快一年,还没有人进出过关口……”老者见夏禹在打量自己,忙道:“主公体谅下人,我年纪大了又无子女养活,在这里可以吃口饱饭。”
夏禹嗯了一声朝前走去,他在远处就没有看见关口石牌在那。走了几步就看见路两边断裂的石柱,十几块大石堆在路边,几十年风吹雨打长满了青苔。顿时脸色铁青,心中大怒。典正见状也不知所措,夏禹恨恨地对典正道:“他的公侯是不想当了!”……
防风氏和僖氏早早就站在山门前,身后是皓轩还有几名照看马厩的马夫。一会众人来到近前,夏禹下了马脸色难看,防风氏只好收了笑容躬身道:“阳山候防风氏见过大君。”夏禹没有额首也没说话,僖氏见夏禹面色不善就有些紧张,她曲膝道:“君上来了。”夏禹微微额首,“夫人好。”说罢朝皓轩点了下头就往山上走。防风氏和皋陶、典正见过礼急忙跟在夏禹身后……。
山道路两边是五道逐渐抬高的石头护墙,最后两道石墙又高又宽,还开有箭道。山墙前是一个宽大的平台,四周修有护栏。夏禹心情不好,匆匆扫了两眼。拐过山墙,管家藤融和两名侍女站在门前迎候,防风氏快步走到夏禹前面,“君上请……”
进了大厅,夏禹细细打量了一番。整个大厅没有一根立柱,右手边和对面是一圈木制的两层楼,楼上楼下各有大小不等的十多间木屋,楼梯在深处。靠山墙这边是一张大长桌,看上去能坐二三十人。
夏禹没有理睬防风氏,径直走到长桌的另一端坐下,皋陶和典正站在桌旁,六名虎侍卫进来后走到夏禹身后,大厅里的气氛显的很沉闷。防风氏微微躬身道:“是臣大意和疏忽,不该让老者守关……”
夏禹拍了下桌子大声道:“关隘重地,是疏忽可以推脱的吗?”
防风氏回道:“臣知罪,自从苗王夫差毁了石牌,关口在就无人进出,十多年都是如此,是臣处置失当……”
夏禹青着脸站起身,“正要问你,石牌被毁,你为何就没有看见,几十年了,中土颜面何在?说!”
防风氏突然抬起头看着夏禹,“石牌被毁时我还没有承袭公爵之位,那个毁的石牌那个去修……。我让夫差来修,他又不肯,还说当初没杀守关士卒便宜我了……”
皋陶和典正都忍住笑望了一眼,夏禹气的哭笑不得,瞪着防风氏不知该说什么好。僖氏上前推了防风氏一下,对夏禹道:“君上切莫生气,他就是会认死理。”
管家藤融上前朝夏禹深深一躬,“大君见谅,我家主公说的都是气话。主公袭位后不久就上书大殿,估算了修复石牌和房舍的费用,可是大殿至今都没有回复。”
夏禹到愣住了,这怎么又和帝舜扯上了,他对典正道:“可有此事?”
典正想了想道:“诸侯上书和大殿所议都有存档,查一下就知道了。”
防风氏看着典正,“典正先生,不用费事去查了……。‘修建十里堡耗费了大量府库钱粮,不要理他……。’这可是他的原话。”
夏禹脸色平缓下来,他坐下想了一会,防风家族和帝舜的恩怨不能在纠缠下去,必须在他这里做个了结。他来防风堡是有大事,他看着防风氏道:“防风大人,都说你干什么事都能占点理,就说这守关吧,你嘴上在认错,其实心里还是不服气。关口到底应该多少人去守我也说不上来,这事还是你拿主意。关口有失,我自会取你人头。”
防风氏心知躲过了一劫,他朝夏禹深深一躬。
“你不用起身……”夏禹站起身厉声道:“阳山候防风氏听命,笠汾大人主管礼仪,他没有追究你失礼之罪,我也不会多事,那事就算过去了。帝舜明德,教化众生。自此往后,你不可在意气用事,非议先君。如若再犯,必将重惩。我也不会从府库拨你钱粮,责你年内将龙虎关石牌修好,要比原先的更大更精美”
防风氏喘了口气,大声道:“臣谨遵君命。”
僖氏已经是满面笑容,她看着夏禹道:“君上稍候,米酒已经在热了,还有凉饮……”夏禹总算有了笑容,“有劳夫人,山口还有伯候大人和二十名护卫,得多准备些吃的。”转头对身后的一名虎侍卫道:“去山口喊伯候大人来。”
防风氏对皓轩道:“你也跟去,代我迎一下伯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