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寄信回来的人,自在肆意地说着三十年的绮丽。
丹鹤浮踩着扬风出尘的游水,于脚下经略的芙蓉花海里,伴荷披展船帆的钉锤,凿洗载举狮子与鹰与天地高争的巨轮。满屋的铁管铜丝,再理算不过盒子大小的键盘,更只能看向耳内旋胡声乐的人,喧嚣又寂静地,聆听眼旁彩色的印纸与影像在雨水中浓墨重彩刺鼻的夷坦。银钞流搅着海洋的光波,狂浪掀翻了纤翠的石板,似乎任何一处地方都蕴着任何一种机会。
这一切就要来了。
狂热的情绪熟悉却又陌生。见惯了数十年的懒散与敷衍,见惯了数十年的热切与真挚,见惯了数十年的高风急浪大漠淹覆。回忆三十年往昔的人的父母回忆着又一个三十年往昔,霜风打在教室、宿舍与工厂的檐头,烈风燃在乡野、老城与新区的排孔。
日历上写着:“什么都会更好,或者一切都会更坏。”
平静一时的生活隔了日便又见识天地颠倒的壮盛。喜悦与痛苦再度并行于漠然与匮乏,沉默与狂欢再次掩饰起苍茫与狭促。
三十年过去,曾在街市奔走着的、水岸口音的法兰克福年轻人,他还好吗?他还记得教堂的模样,记得土地上学习、抗争、狡诈与叹息的神色吗?他的祖国又如何了?那个拦腰斩断之国的西侧,那个没有红意的金绿的西方。他的兄弟是被战败的灰朦腐蚀,还是妆奁着步入新旧的舞台,与他的子侄们一并,在彩色的阴影中肆着分裂的舞荡?
他还活着吗?他们还活着吗?
一切即将涌入。
“一切也都是生活。”
我深信,这不是一种怯懦的安慰。
作于己未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