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话 五内如焚断欢愉
“咳咳……”尔雅刻出几口呛进肺子里的水，周身觉得清凉无比，忽然记起溺水前的情形，才惊觉不对，猛一抬眼，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刚刚偷窥的那陌生男子怀里。
惊恐过后，就只剩下莫大的屈辱。
尔雅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要挣扎，却怎么都逃不出那双枷锁；她想要呼救，却怎么都叫不出声音；她想要痛哭，却怎么都流不出泪水……
“那边有绢被，帮我披上。”尔雅闭上眼睛，尽量不颤抖，咬牙吐出最后一个字：“请！”
“好吧！”陌生男子应声后，一甩手中节鞭，很轻松地带过来两丈开外的绢被。
那绢被本是柔软细密，薄如蝉翼，可是卷在节鞭中却丝毫不受损毁，足见使鞭人的力道，拿捏得如火纯清，恰到好处。
“盖着点吧，别凉着了美人。”陌生男子并未松手，只是将绢被覆在尔雅身上。
“你究竟想怎样？”尔雅终于用尽全力挣脱开，硬撑着坐在一边的巨石上。
陌生男子撩人的明眸转了一圈，矜了矜秀挺的鼻子，勾起丹红薄唇，皓齿微露，上下拍拍那一身暗紫色的锦衣后，摊开双手，以表无辜：“我没有想怎样啊？”又想了一想，眼神炙热的盯住尔雅，略带挑逗地淫笑道：“嘿嘿，我只是路过，没想，秋日园中，春 光乍泄！”
“下流！龌龊！”尔雅稍稍缓过来一些，边咒骂，边往后面退，一把抓过篮子里的衣物，顾不上正反里外，只管往身上披。
“姑娘，你别慌张，一件一件慢慢穿！反正，该瞧的，不该瞧的，我都已经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瞧过了。”
“你住口！”尔雅心中一紧。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她想到了无忧，心里除了委屈，全都是那个笑嘻嘻的娃娃脸。
“不知你是何人，但你这样趁人之危，实在算不上正人君子！我虽是一介弱质女流，打不过你，但也绝不会委曲求全，任你欺辱。”
“等一下！首先，我不是正人君子，也从未用正人君子的标准要求过自己；其次，我没有趁人之危，但是如果你觉得我欺辱了你，我对你负责就是啦！”说着陌生男子搓着双手朝尔雅挨过来。
“你莫要过来！再靠近一步，我，我就咬舌自尽。”尔雅手无寸铁，只得以死相逼。
“何苦何必呢？！”陌生男子邪魅地笑，眼角是不羁和狡黠，纵身又窜回刚刚站立的房顶：“虽然好想陪着姑娘共度良宵，不过，今晚先到这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看我就说了，我真的是路过……姑娘不要太想我啊，我们会再见的。”
“无耻！”尔雅声嘶力竭地大喊，但那暗紫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好长时间，尔雅呆坐在原地。
欲哭，无泪。
与此同时，内厅。
“千老爷子，千老前辈，千掌门……这个不合适吧？！”天下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几个字。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走，贤弟，去我房里，我俩秉烛夜谈。”说着千老爷子拉着天下离开内厅，留下惊得合不拢嘴的众人。
鹤千戒本想也追过去，和天下在一起，可刚要起身，就被千无错拦下了，身边还带着千予暖。
“千戒贤侄，天不早了，请到西苑休息，一切交由予暖安排。”说着转身命令：“予暖，好生招待，别让我失望。”
“是。”千予暖躬身抱拳，干脆利落地接命，转身仍是低着头，不参杂任何情感，干巴巴地说：“这边请。”
看着退去的众人，无忧笑着摇摇头，记起还有人在等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暖，便快步返回自己的别院。
“尔雅？”无忧站在浴场外，召唤她：“尔雅，你还在里面吗？温泉不能泡这么长时间的，我叫人进去伺候你更衣，可好？”
里面呆坐的尔雅，听到无忧的声音，这才缓过神来，用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回声道：“哦，不用，我自己来。”
“那好，快穿好衣服出来吧，我在门口等着你。”无忧细语轻声，温柔无限。
“泡了这么久……”无忧迎上前去，见尔雅还是穿着沐浴之前的衣物，疑惑道：“你，怎么没换干净衣裳？”
“啊？”尔雅有些心不在焉，躲避着无忧的眼神，随口道：“我忘记了。”
“小笨笨，肯定是泡晕啦！”无忧伸出食指，刮了下尔雅的鼻尖，宠溺道：“先进屋吧，晚上外面露水大，容易着凉。”
无忧细心地给尔雅披上斗篷，拉着她的手进了里屋。
牙月尖尖，清风徐徐。
“你先换，换好叫我。”无忧递过干净衫裙，转身欲往外走。
“别走。”尔雅追过来，从后面抱住无忧，仿佛全身的气力都注入到双臂之中，紧紧锁住，隔着暮灰色的布衫，能感觉到他强健的背脊，有力的心跳。
“尔雅。”无忧有些吃惊。
“不要动，不要问，不要拒绝，不要含糊其辞，不要暧昧不明，不要说婚约不必放在心上……让我这样抱着，就算你再不情愿，只要一小下，就好。”所有的委屈如山洪般爆发出来，尔雅伏在无忧后背，肆意地大哭，眼泪决堤，悲伤泛滥，情思成灾。
爱，本来是简单美好的事情，没有旗鼓相当，也没有坚持对峙。
半晌，无忧站立不动，感到尔雅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他才转过身，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花，皱眉苦笑，既疼惜她的伤心流泪，却高兴她的真情流露。
“笨笨，你这样哭，是要我心疼死？”无忧捧起她的脸，幽幽地问。
谁知尔雅生气地打掉他的手，恨道：“你就是这样，高兴了就说些暖心的话，虚情假意，没一句正经。”
无忧听后一愣，噗哧笑出声来，电光火石间抱住了面前娇柔的淡黄色身躯，低头俯身，狠狠地吻住那莹润饱满的唇瓣。
“唔……”尔雅向后退仰，用手背挡住刚刚被侵略过的地方，喘着粗气，怒视质问：“你干什么？”
“我虚情假意啊！”
“你放开我。”
“不放，就许你抱我，我不能抱你？”无忧的瞳仁阔得好大，漆黑不见底，尔雅能望见那其中娇羞的自己。
无忧自然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两个人贴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亲密无间。他的唇依旧火热，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唇鼻脸颊。
“尔雅，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说的话就都是真心，石雕定情不是心血来潮，当众求婚也不是一时兴起，如果说我曾对你若即若离的话，那是因为我要你明确自己的心意，不是服从，也不是感恩，而是因为你尔雅，也正巧喜欢上我千无忧，才相知相许，相伴一生。”
尔雅融化在无忧的言语中，撅起嘴，嗔道：“那要是不巧，我偏就是看不上你，怎么办？凡事不执着的无忧公子，是不是就要放弃了？”
“若是你真那么不识货……”无忧一脸严肃：“霸王硬上弓好了！”
“说到底，还是个坏人坯子。”尔雅白了一眼，嬉笑着啐道。
两人这样傻笑了几个回合。
忽然无忧不笑了，紧皱眉头，一缕难色布满印堂。
“无忧，你怎么了？”尔雅着急地询问，担心极了。
“我……我又想亲你了。”无忧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
尔雅一把推开无忧，瞪着他。亲？连抱也不让了。
“好好好，别生气。”无忧笑着牵起尔雅的一只手，退后一步，单膝跪地，烛光映着他的侧脸，是非比寻常的坚定。
“今天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傲慢，也没有偏见，没有逢场作戏，也没有口是心非，我要一字一句的告诉你：尔雅，我爱你！”
尔雅痴痴地看着无忧，眼里噙满了泪光，小声回应：“我……也是。”
“那么，尔雅，嫁给我，做我的娘子，一生一世千无忧只娶一妻。”
良久，尔雅回答：“对不起！”
无忧愣住了，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是还要再考虑一下，还是要我霸王硬上弓？”
“无忧，我，不值得。”尔雅转过头，背对着无忧，艰难地解释。
“你是指你出身青楼这件事？”
“不，我虽身陷青楼五载，但我可以保证，我是清白的。”尔雅紧咬着下唇，心想，在那风月浑浊之地，自己都死命保住了清白，可是刚刚，却那样轻易地被一个登徒浪子轻薄了去……无忧的感情那么纯洁，受不得一点玷污，自己已经是配不上他了。
“你今天太累了，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无忧唤来一个小婢，命她服侍尔雅就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