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下,红透天边。
日头渐晚,一家上好的客栈中,往来的客人逐渐减少。胖胖的老板正在柜台前算着账,他身上裹着一件大黑袍,乐滋滋地看着今天的账本,脸上的肉肉随着他的笑微微颤动,有些滑稽可爱。
靠近窗边的一张空桌,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古朴、静谧,好似在等待某人的到来。
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卖力地擦着桌子。少年一身藏蓝色,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剑,头发随意地束住,放荡不羁,稍有凌乱。
虽然少年干活的动作十分轻快麻利,但身着并不像店里的小二,倒像是一位少年英雄,还颇有些少将军的气势。
在距离少年较近的一张桌子上,坐着几个正在吃饭的浪荡大汉,桌面上更是一片狼藉。
“那……那谁!”客栈的黑袍胖老板隔着衣服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指着那正在干活的蓝衣少年,高兴地说道,“你今儿个儿也干了不少活了,可以吃个饭再走,或者住一晚也行!”
胖老板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免费的店小二罢了。
“哎!谢谢老板!”少年动作又快了几分,明显可以看出少年内心的喜悦。
在客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桌前喝茶。
动作优雅,轻酌慢饮。
青年男子玉冠及发,白色狐裘加身,手持一把竹骨羽扇,垂头看不清神情。
只听他长舒了一口气,将手里一方绣有兰花的素绢手帕收起来,放在了怀里,自语道:“看样子她没追来。”
语气里略带一些庆幸,却又有一丝失望。
日落过半,余辉更红。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尚大步走进客栈。
乍看,其——
身着白色流苏僧袍,颈戴棕色海梨佛珠。
身形灵敏,行而无风;步伐轻快,动而无声。
少年和尚的进入,吸引了正在角落里喝茶的青年男子的目光,男子轻抿一口茶,放下茶杯,好奇地端详着和尚的容貌:
额上红印,状若垂露;眼形狭长,略带红妆;
眸色墨黑,深邃有神;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七分秀气,三分邪魅;白净俊美,略显妖冶。
这真的是一个和尚吗?
好邪气的一个和尚!
青年男子不由得好奇地问着自己。
无情也感受到了青年男子的目光,便向青年男子看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又将对上的目光撇开,各自为事。
青年男子又抿了一口茶,暗自好奇:真是个看不透的和尚。
无情走到靠近窗边的一张空桌上坐下,一只手轻抚上古朴的木桌,自言自语道:“好木质,不过……可惜了……”
无情又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今天要结束了,不过他的路似乎才刚刚开始。
“这客栈名为风尘……”无情暗自笑道,“看来我要风尘一路了。”
刚刚正在卖力干活的少年小二看到无情坐下,急忙走了过来,擦了擦桌子问道:“那啥,客官,您想要点儿啥?”
无情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不像小二的小二。
“一碗牛肉面,不要葱,多加牛肉,再来一壶桃花酿。”无情随口说道。
“行!客官您先——”
这少年小二刚要说稍等,却发现有些不对头,这不是个和尚吗?
于是少年小二又重新问道:“客官,您要的是牛肉面和桃花酿?”
“怎么?没有吗?”无情问。
这时角落里的青年男子忽然插嘴道:“有句话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尽管给他上就行了,酒肉和尚,你第一次见吗?”
“哦!也是……”那少年小二挠了挠头,便离开了。
无情朝着角落里的青年男子笑道:“施主好雅兴,在那角落里一个人却也能坦然喝茶,不如来这里陪小僧饮一杯。施主觉得可好?”
“有何不可?”青年男子端茶走了过来。
那男子面对无情坐下,其面庞俊秀,倒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公子。
很快,那蓝衣的少年小二端着一壶酒、一碗牛肉面走了过来。
放好酒和面,少年小二便问无情和那身穿白狐裘的青年男子,“那啥?我也能过来吃不?”
“你?”青年男子道,“桌上一盘菜都没有,你吃什么?”
“我一会儿就端点儿菜来,你们要是愿意,一起吃啊?”少年小二一脸热情。
“没钱!”那青年男子顺口说着,还摆了一下手。
“你放心,我请客啦!”少年小二拍拍胸口,好像自己多大方,多有钱一样。
青年男子愣了一下,自己这么说话那少年小二竟然都没有生气,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都没有发现吗?
“那就多谢施主了!”无情施礼道。
“行!那我去端菜了!”少年小二又兴冲冲地离开了。
青年男子看着无情,故意略带嘲讽地说道:“你这和尚可真会占便宜!”
无情轻笑,视线落到了青年男子的那一身白色狐裘大衣上,似笑非笑,“那位施主也是一番好意,小僧怎有不接受之理?况且施主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有钱的样子啊。”
“油嘴滑舌!”
“是伶牙俐齿!”
“嘿,你们说谁呢?”少年小二端着几盘菜,几个白面馒头走了过来。
“说你呢!”青年男子道。
“真的吗?伶牙俐齿?”那少年小二高兴地坐下,“我?哈哈……”
少年小二听见有人夸他,倒是有些高兴,很快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青年男子也吃了起来。
“不知施主是做何的,看着身着并非是店里的小二,又为何会在这里?”无情抿了一口桃花酿问道。
“我?”少年小二抬头看向无情。
无情点点头。
“我啊……当然不是店小二了!”少年小二站起身来拍拍胸膛,自信地道,“我——姓迟!叫迟天祭!是著名的镇远将军迟邢的儿子!”
迟邢——五年前边疆作战而死,英勇杀敌,以身殉国,生前立战功无数,在江湖中也是颇有名头。
“迟邢五年前在与北戎作战时,因手下背叛,被人暗箭射伤,谁知那箭上藏有剧毒,最终战死在了沙场上。”无情随口说着,“也是一代名将、忠臣,在江湖中名头也不小。”
迟天祭听到无情的话,忽然间垂眸,心情有些杂味。
“借父之威!你骄傲什么?”青年男子不屑地道。
“没有!”迟天祭一脸正色地反驳,“我这次就是想凭自己的实力在江湖中闯出些名头,才出来的!”
无情吃着面,原来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估计是没钱吃饭,在这儿打工吧。
青年男子夹了一口菜,依旧是他那不屑的语气,“那你报你父亲的名讳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哼!”迟天祭一撇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不出来了吧?”
“哪有?!”
……
关于迟邢的故事,无情还是了解不少的,毕竟无情自小就是一个爱听江湖故事的孩子。
不论是江湖中关于皇族,魔教、佛教、五大名城……亦或是关于各种江湖武林世家,隐姓埋名的神秘人,中原域外的江湖传说、故事和人物等等,无情皆爱听、爱看。
且——入耳不忘、过目成诵。
“施主出来是想杀一个人吧。”
无情说得平平淡淡,却让迟天祭猛然一怔。
无情继续说道:“当初背叛你父亲的人,暗箭射伤你父亲的人,箭上藏毒害你父亲的人!”
迟天祭看着无情,脸色僵硬起来。
这时,青年男子意识到迟天祭的不对劲,赶紧插嘴道:“想不到你还挺爱你父亲的,出来报杀父之仇啊!我支持你!”
“同道中人!”无情道。
“什么意思?”迟天祭僵硬着脸看向无情。
“字面意思不好理解吗?”无情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青年男子静静地看了一眼无情,难道这个和尚也是出来复仇的?听他的意思是这样。
“那看来我跟你们就不是同道中人了!”青年男子摇了摇手中的羽扇,一副满不在乎、事不关己的模样。
“哦?”无情看向了青年男子,“难道这位施主就没有想要报的仇吗?”
无情虽是问句,却满是肯定的意思。
青年男子凝眸一愣,捏着羽扇的手指指尖因为用力已经微微泛白,“关你何事?”
“是与小僧无关。”
青年男子没有继续说话,收起羽扇后,自顾自地抿了口茶。
迟天祭似乎听出了什么,赶忙问道:“你们也跟我一样,是出来报仇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小僧也许知道一些施主想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关于我父亲的……死?”
“知道一些,只是不知对施主来说有没有用。”
“你快说!”
“施主可知当年背叛你父亲的人是谁?”
“我父亲当年最得力的手下……”迟天祭垂眸道,“黄忠诚……”
“哎……”青年男子晃着羽扇,摇了摇头,“忠诚?真是好个忠诚弑主。”
无心听见青年男子这么说只是勾了勾嘴角,“据我所知,黄忠诚两年前早已投靠了尸鬼派。”
“尸鬼派?”
“没错,好像还服用了易容丹,我估计你——”无情故意顿住,看向迟天祭并仔细打量着他。
迟天祭一脸懵,顺着无情的视线也打量了一下自己,“我……我怎么了?”
“我估计你是报不了仇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呢?”青年男子此时插嘴了,反问道,“虽说尸鬼派是近几年才兴起来的神秘门派,但仅仅只是这几年,就远远超过了其他百年江湖门派的名声气焰,可谓是一瞬间声名大噪。可想而知,尸鬼派里的人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你想杀一个尸鬼派的人?哼!我都没想过!”
“你说的对。”无情道,“看来你对江湖中的事了解也不少。”
青年男子瞟了无情一眼,淡淡地道:“你也一样。”
此时的迟天祭却拍了拍胸膛,自信起来,“我可是相信我自己的,总有一天我一定能为父报仇!”
听罢,无情站起身在迟天祭的肩膀上骤然一拍,“有志气!那你就跟我一起风尘这个江湖吧!”
【胖老板】
【迟天祭】
【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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