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林玉珍自中午从医院回来后情绪就有些低沉,病房里那个男人对他妻子所说的话一直冲击着她,让她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
秦政良到底在不在乎她这个妻子?
已经是老夫老妻,计较这个似乎太迟,也没什么必要了,可看到那对年纪跟他们不相上下的夫妻所表现出来的情感时,她又不禁有些羡慕。
她和秦政良是读师范的时候认识的,秦政良大她两届,两人是在一次联谊活动中产生的交集。
说来还有点浪漫。
当时参加联谊的男女生都戴着面具,她和好姐妹走散后就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不一会一个瘦高的男生就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了。她偏头看了一眼,由于戴着面具她没认出是谁。
以为是来找她联谊的,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跟自己打招呼,甚至她还注意到除了过来时朝她看了一眼,坐下后就再没给她一个眼神。想她林玉珍也算是个有姿色的人,只不过暂时被面具遮挡住了。
她有些气恼,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想认识她才坐到她旁边的吗?
见他始终没反应,她只好主动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偏头看向她:“你是?”
秦政良高中开始就因为近视而不得不佩戴眼镜,这次被同伴拉来参加联谊,因为戴面具就摘了眼镜,导致他看人看物都很模糊,不方便走来走去,就找了个地方坐下。过来的时候,他只看到这里有个空位,至于旁边坐着的是男是女,他压根不清楚。
“我是音乐学专业的林玉珍。”她只好报了自己的所属院系和姓名。
只见秦政良听了之后微微思索了片刻,随即礼貌性的回了句:“你好,我是物理学教育专业的秦政良。”
她有些吃惊,因为她听过这个名字,是个有名的书呆子。她以前听人说起时,曾远远的看过一眼,只记得他戴个眼镜,一副书生的模样,具体长什么样她也没看清。
“你就是秦政良啊?”她将她的惊讶表达了出来。
“你认识我?”秦政良习惯性想要去推鼻梁上的眼镜,结果在触到面具时才想起自己没戴眼镜,随即不紧不慢的将手收了回来。
“听说过。”她回答。
他“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她打量着他的侧面,见他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似乎并不是特意过来找她搭讪的,不过是跟她一样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恰好坐到了她边上而已。
弄明白后,她反而对他产生了兴趣,又主动找话题和他聊了起来,可他的表现却让她有点挫败,他的回答特别敷衍,不是哦就是嗯,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死一样。
她是个骄傲的人,父母都是老师,自己的姿色也不错,有很多的追求者,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个对她这么冷淡的人。
心想是不是因为戴着面具看不见她长啥样,才那样敷衍她?于是,在秦政良错愕的目光下,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还算精致的面孔。
秦政良被她这个举动弄的有些懵圈,却在近距离的看到这张漂亮的面孔时愣了愣。
她很满意他的这个反应,便笑着说:“咱们互相认识一下吧,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呢,你能不能也把面具摘了?”
秦政良犹豫了一会,最终伸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儒雅的面孔,他没戴眼镜的模样比他戴眼镜时更加的好看。也就是在那一眼中,她对这个男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脸渐渐红了。
为了遮掩自己的异样,她手忙脚乱地戴回了面具,接下来都没敢再盯着他看。
那天后,她就关注起了秦政良,时不时的会和他“偶遇”一下,秦政良也会和她打个招呼,但也仅限于此,他似乎对她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有点生气,常常暗暗地骂他书呆子和大木头。
直到有一天,秦政良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生,她慌了,再也淡定不了。她逮了个机会,托人给秦政良递了纸条,让他来一趟图书馆后边的小树林,怕他不来,她还特意写了句:你要是不来,一定会后悔的!
这话还真唬到了秦政良,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他就已经提前到了小树林,所以当她打扮的漂漂亮亮来到约定地点,见到他站的笔挺的等在那儿时,她还有点小吃惊。
她注意到秦政良见到她后明显错愣了几秒,不知是被她的打扮惊艳到了,还是压根不知道约他的人是她,因为纸条上她忘了署名。
没跟他废话,她直入主题,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秦政良被她的直白给整红了脸,就连耳根都红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见他不吭声,她着急道:“你倒是说呀,有还是没有?”
秦政良不解的看着她,直男的脑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在她的催促下,终于摇头说:“没有。”
这个回答让她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她克制着脸上的笑意,接着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秦政良盯着她看了一会,回道:“很漂亮。”
她被这直白的赞美给弄得害羞起来,一颗心却高兴到起飞,她再接再厉:“那…我做你女朋友吧!”
怕他拒绝,她又连忙威胁道:“不许拒绝!要不然…我、我就去撞树!”
秦政良愕然地看着她,又看了眼周围几株上了年份的大树,仿佛相信了她的威胁,不禁上前几步挡在了她前头,忙说:“你别冲动!我,我答应你就是。”
“真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他这么好唬弄。
秦政良点头:“嗯,所以你别撞树。”
她被他的傻气折服了,心道:果然是书呆子,说什么都信!
不过,也幸好他是书呆子,不然她哪能那么容易搞定。
就这样,在她的威胁下,他们在一起了。
秦政良虽然看着很呆却不傻,相反,他特别聪明,直到现在她都还在怀疑,当初他是不是故意上钩,看似她把他拿下了,实则是她落入了他的陷阱里。
在一起后,秦政良很自觉的和其他女生保持界限,对她的态度算不得多好,却也不差,毕竟人是被她威逼利诱弄到手的,她也没那个脸让人把她捧在心尖里,只要不故意冷落她,她就得过且过。
同省同市,家境相当,她和秦政良的关系得到了双方父母的一致认可,毕业后顺利的步入了婚姻,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婚后,随着彼此认识更深,各种各样的矛盾接踵而来,两人之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吵架成了家常便饭。只不过,都是她吵,他保持好男不跟女斗的姿态,不跟她吵,也不会哄她,常常吵着吵着就变成了冷战,冷战过后每每也都是她受不了主动和好。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
后来有了孩子,重心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孩子身上,期待也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丈夫怎么样她已经没那么多心力去计较了。
孩子渐渐长大,一个个离开家,家里又只剩下他们夫妻俩,她的关注点慢慢又回到了丈夫身上。下班回到家,看着静悄悄地屋子,便会期待这个男人能多陪陪她,陪她说说话、唠唠嗑,打发寂寞的时光。
可,秦政良回家吃完饭就往书房钻,洗完澡便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指望一个闷葫芦陪她说话已经不是易事,更别提指望他说什么甜言蜜语、玩什么浪漫!
他们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仿佛一点水花也激不起来。这次在病房里听到那对夫妻的对话,她开始有了对比,有了期待,开始好奇自己在秦政良心里的地位,他是否在意她?是否…爱她?
女儿带外孙女睡着就提上保温盒饭去了医院,除了睡在屋里的外孙女,家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俩。
她洗碗的时候,秦政良找了本杂志在看,她拖地的时候,他还在看,等她做完所有家务,他整个人依旧沉浸在杂志里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她动静很大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秦政良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没察觉出她的情绪,说了句:“忙完了?”就又低头继续翻看起了杂志。
见他这样,她伸手便将他的杂志给抢了过来,扔到了一旁。
“干吗呢?”秦政良一头雾水的看向她。
“天天看书,你看不腻呀!”她闷声喊。
“这有什么腻的?看书是一种心灵的享受,不知其妙的人才会嫌读书苦、读书闷!”
她将杂志摔回到他手里,气道:“那你就跟你的书过一辈子好了!还结什么婚呀!”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火气,秦政良坐正了身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火?”
“秦政良,你算一算,我嫁给你多少年了?你有没有好好地看过我?你成天不是看你的书,就是想着学校里的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位置?在这个家里我到底是你的妻子还是你的保姆?”她将累积在心底的委屈一股脑地冲他吐了出来!
秦政良被她灵魂式的发问给问住了,一张脸精彩纷呈,半天没有接话。
“怎么?回答不了?”她咄咄逼问。
“莫名其妙!”秦政良丢下一句话就开溜了,留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