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邱尔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想了很久才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们没打算找你，我们想放你自由，不想你依然跟邱家有牵连。而且柳慕茵迟迟没有归案，我们也害怕父亲会再次利用你。至于后来找你……完全是因为我母亲的一份遗嘱。”
“你母亲的遗嘱？什么遗嘱？”这个答案让邹芳冰把原先要说的那句“是不是柳慕茵归案了”的话，给生生压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邱尔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就是因为我母亲的遗嘱。”邱尔红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我母亲临终留下了好几份遗嘱，其中一份说是给你的，但是需要在你回国以后才能打开看。”
“给我的遗嘱？”邹芳冰百思不解，“为什么要留遗嘱给我啊？”
明明自己的身份，是她的情敌。她就不相信，自己生下儿子时，这位正房太太没有半点膈应。而且自己在邱家所有的遭遇，都是邱知贤一手造成的，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如果说邱知贤留遗嘱给她，那还能理解，但是这位正房太太凑什么热闹啊？
“因为她想送点东西给你，代替我父亲向你表达歉意。”正当邹芳冰满心不解地思索着的时候，邱尔红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表达什么歉意？事情又不是她做的。”邹芳冰没回过神来，脱口说道，随即皱了皱眉，苦笑道，“我知道了，她的意思是不是夫妻一体啊？由此来警告我，就算生了儿子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让我不要想太多了是不是？”
邱尔红怔怔看着她，半晌才自嘲一笑：“你确实想多了，也许是狗血八点档看多了。”
邹芳冰皱了眉头：“难道她的行为不狗血吗？她就没想过我跟她的关系，还送东西给我，她就不膈应吗？”
“膈应啊，我们姐妹都膈应，她怎么可能不膈应？她也是女人，一个为家庭付出了所有的女人，得到丈夫这样的对待，这要是不膈应的话，那不是成神了？可是再膈应，这件事情，错在我父亲。就算后来你爱上父亲，甚至生下了孩子，那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的，所以也是我们应该承受的后果。正如母亲说的，毁了你一生，还能不让你出口气？”
这句话让邹芳冰瞬间破防，泪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瞬间濡湿了脸庞。
“所以我母亲在遗嘱中，特别注明了，安塘市的那个翁家大院，遗赠给你了。”邱尔红似乎没有察觉邹芳冰的反应，平静地把话说完。
“翁家大院……给我？”邹芳冰再傻，也知道如今翁家大院的价值，那就是天价了。随着安塘市的开发，原来所谓的郊区，所谓的偏僻地段，早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开发区了。而在开发区拥有占地面积如此之大，里面建筑又是如此古朴精美的园子，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要是这份遗赠放在九十年代，邹芳冰还能相信。毕竟，那时翁家大院住着各色人等，想要收回难度不是一点点，所以翁培云或许会当成鸡肋送出去。但是2005年的时候，翁家大院里的住客已经陆陆续续搬走了，剩下的也都得到了安置房，跟政府部门签了搬迁的协议。不然，她也不能够在2011年的时候签下租赁协议，并且马上进行修葺的。
“为什么？”她呐呐地问道，突然抬头看向邱尔红，“你们不知道翁家大院的价格吗？虽然作为有文物价值的住宅，不能拆也不能上市交易，但是可以卖给国家啊。就算不如卖给私人价格高，但是几千万还是没问题的，为什么要给我？”
“几千万吗？”邱尔红笑了笑，“翁家大院刚刚被归还的时候，我记得是八几年吧，我们家刚收到政府文件，就有人来找我妈，想要买下翁家大院，当时他给出的价格是五百万。”
八十年代，五百万，邹芳冰惊呆了。那可是万元户都稀罕的年代啊，所以翁培云是完全清楚这个院子的价格的，那为什么会送给自己？
邱尔红倒是很平静，迎着邹芳冰惊疑不定的眼神，调侃道，“也许是为了感谢你给邱家生了两个儿子，为邱家繁衍香火了吧？毕竟，我父亲的重男轻女，在整个星港城都是非常有名的。不相信的话，你只要看我们姐妹三人和他们兄弟两人的名字就知道了。女儿就是一二三红，儿子就是又是智慧又是臻善又是灏瀚的，这待遇是不是有云泥之别啊？”
邱智灏想扶额，为了这名字，他和弟弟已经不是一次二次被姐姐们调侃揶揄了。
“你是想不到，阿灏兄弟俩出生时，我父亲有多开心，直接就在星港酒店定了三天的流水席。流水席你知道的吧？就是那种谁都能去吃的酒席。哪怕是个乞丐，只要说上几句好话，祝贺两位小少爷健康成长、人生圆满就可以去吃的那种。”
“二姐，不要岔开话题。”邱智灏尴尬阻止。
“没岔开。”邱尔红笑了一下，“就是因为太高兴了，父亲在喝了几杯酒后，一时说漏了嘴，就把骗你来星港城的事情说出来了……你当时就掀了桌子，然后要去抢孩子。我妈为了阻止你，还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呢。好好的流水席不欢而散，邹芳冰，你可真是扫兴啊。”
邱尔红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她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都不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她大概压根儿不会关心这件事的。
可是她看见了，不仅看见了父亲的踌躇满志，也看见了母亲的隐忍悲伤，更看见了邹芳冰的歇斯底里。还有就是人群中不断亮起的闪光灯，似乎要将邱家的丑闻，向所有人展示。真的是好热闹啊，邱尔红牵了牵嘴角，不出声地笑了。
车内再次沉寂了，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汽车空调的声音，此刻格外地清晰。
“后来，我就犯病了，是吗？”还是邹芳冰打破了沉默，“你们什么时候决定将我记忆替换掉的？是流水席以后吗？”
“怎么可能？”邱尔红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母亲一直主张给你看病，一开始是请人来家里看的，发生了你想要杀了两个孩子后，才把你送去三妹的诊所。你在那里待了二年，三妹说，意志坚定的人，不容易罹患精神疾病，但是反过来，一旦患上了，也是很难治愈的。正巧她那时在进行记忆替换的实验，所以才想用你试试。”
说着，邱尔红突然打量起邹芳冰来了，“真的是意志坚定啊，你很不容易接受别人的暗示，主观意识非常强烈。所以三妹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算是替换掉了你以前的记忆。这还要幸亏柳可青的经历简单，要是换个经历复杂一点的，估计得花上五年八年的时间呢。”
“然后呢？”邹芳冰面无表情地问道，心里算着时间。1997年生下了孩子，患上了精神疾病，在诊所治疗了二年，替换记忆用了三年，那不是才到2002年吗？她是2010年去的安塘市，还有八年呢？
“然后，得观察记忆替换是不是成功，还得根据实验者的表现，随时调整一些细节。对一些关键情节，譬如造成患者性格变化的事情，还需要强化。也就是说，你作为一个孤儿，是怎么拥有这么强悍的意志力的，必须得有个合理的原因吧？”
说着，邱尔红看向了邱智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调查过真正的柳可青，如果调查过，就应该知道，柳可青的意志力可没有你这么强大。”
“没有深入调查，但是接触过。”邱智灏想了想，说道，“确实，柳可青有点讨好型人格，对于一个孤儿来说，这种性格是正常的。”
“那么回国呢？是我自己逃回去的吗？”邹芳冰突然有些焦躁了起来。如果是自己逃回去的，那么这段经历她又该怎么求证？
“不是，是我们送你回去的。”邱尔红诧异地看着邹芳冰，“你当时的身份是柳可青，一个幸运地得到了邱氏集团支助，从而完成学业的大学生，你逃什么？”
“既然是你们送我回去的，那也就是说，我在哪里，你们一直是知道的了。”邹芳冰不可思议地看看邱尔红，又看看邱智灏，“那你们让我儿子满世界找我干什么？直接告诉他们不就可以？还是说，这小蝌蚪找妈妈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神特么小蝌蚪找妈妈，邱智灏简直要给邹芳冰跪了。
邱尔红也有点哭笑不得，反问道：“直接说了？你不会认为只有你才会寻根问底吧？还是觉得你不在邱家的原因，我们会跟两个弟弟实话实说？再说了，他们兄弟俩那么相信父亲，对父亲编造的美好爱情深信不疑，我们又怎么忍心戳破。况且父亲已经过世，破坏一个过世长辈的形象，没那个必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