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正雨在启程北营的前一天晚上,偷偷的来到了花府门前。
他的左手拿了一块抹布,右手提着一个盛满墨水的木桶。
经历了之前的夜袭事件,花府夜晚的巡逻比起之前严密了许多,但花正雨却不管这些,直接将左手的抹布放进木桶里沾满墨水,然后大手一挥在花府的墙上涂写了六个大字:害人精花正锐。
接着,花正雨再次沾墨,又将这六个字反复不停的涂写在墙上的每一个角落。花府的围墙写满了,又转身在旁边商铺的墙壁上继续挥墨。
不多时,花府连带附近商铺房屋的墙上,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大小各异的墨字。
看着自己的杰作,花正雨满意地拍了拍沾满墨水的双手,一边祈祷着今晚不要下雨,一边收拾东西起身离开了。
后经专人估算,“害人精花正锐”这六个字大约被花正雨写了三百遍。
是以第二天早晨,周围的住户们刚看到这些墨字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震撼。
花贺国也很快接到了下人的禀告,出门后看着满墙的墨字,气的他差点没下令把墙拆了。
闻声赶来的花正锐更是没想到花正雨会来这么一手。这招数实在是太过幼稚,自己说也不是、气也不是,索性一跺脚直接回屋,谁叫也不见了。
花贺国身旁的路响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满墙的“害人精花正锐”,低声自语道:“不管怎样,大公子这一招先发制人着实有效。二公子就算真的有心害人,往后也没法下手了。”
虽然路响仍旧对花正雨所说的话生疑七分。
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花贺国也不客气了,一边吩咐杂役们赶紧打水擦墙,一边吩咐家丁四处去找,一定要把花正雨揪回来家法处治。
花家的几位小姐亦觉得花正雨此举有些胡闹了,不禁暗暗责备起来。
而此时的花正雨已经跟随刑部的护军,踏上前往北营的道路了。
他特意将启程日期提前了三日,早早的便来到了刑部衙门。报到录籍,收拾应用,查点路线,上马启程。既然知道花正锐要害自己,那就绝不要再给他截杀自己的机会。
花正雨虽是被刑部判罚充军,但定罪之时刑部终归是顾及了花家颜面,未写明是流放押赴,只要在限期之内赶到北营入伍即可。这也就导致花正雨非但可以自行选择启程时间,还可以不带镣铐,舒舒服服的骑着马去往北营。
此去北营两千里,花开三季方得归。
此去,无人相送。
待到出离了城门,花正雨本想回首再看一眼,却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舍不得这座京城。他自幼便被花家小心爱护,从未踏出过京城半步。长大后更是因为眼疾加重,连出离家门的次数都少的屈指可数。
京城很好,也是最好。只是我腻了。
天光微亮,日出清晨。黑发白眸的青衣少年策马而驰。初春的和煦追不上他的快意,刑部的护军也追不上他的快马。
此去,无需相送。
忽然,花正雨看到一人正骑马向自己冲来,随即勒收马绳。胯下的黄鬃马仰天畅吼一声,惊起了道旁林间的数多雀鸟。
花正雨眇目观瞧,待来人再跑近些时,方才看清了对方的脸。来人乃是督察院御史——韩长逸。
此人算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清正御史。一身正气,水火无交。行事廉洁奉公,查案独具只眼。除了深受百姓的爱戴,也深受百官的嫉恨。
眼见二人距离缩短到只剩几步了,韩长逸嘴里轻吁一声,停住了马。
花正雨心里一紧,开口冲着韩长逸喊道:“你是代督察院来送我的吗?”
韩长逸一脸复杂的看着花正雨,一言不发。
花正雨自顾笑了一下,再次开口喊道:“我认得你,韩御史。”
韩长逸也不理会,低下头一边轻抚鞍下骏马的长鬃,一边开口道:“你此一去,等同认罪。”
花正雨脸上的微笑旋即变成了苦笑:“我不去,也不清白。”
“养武营的案子虽已定案,但疑点仍有许多。”韩长逸说着抬起了头,清秀严肃的脸上写满了坚定:“你也许是被冤枉的。”
花正雨闻言内心一阵激动,内心的委屈和不甘一瞬间便被韩长逸的一句话释放了出来。
“我本想在你启程前找机会和你聊聊,可今早我却突然得到了你提前启程的消息……”韩长逸说着,控马向前又走了几步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还一个清白。”
韩长逸的清名虽然享誉京城,但无奈花正雨之前和此人确实没有半点交情,此时此刻也不敢贸然信任于他。
见花正雨满脸犹豫,韩长逸开口补充道:“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你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只是证据势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你自己做好思量。”
花正雨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韩长逸应该也没人会帮自己了。一念至此,花正雨索性孤注一掷,将自己知道的和怀疑的全盘托出,尽数告知了韩长逸。
韩长逸认真的听完了花正雨的讲述,略加思索后,牵起缰绳就要离开。
眼见韩长逸要走,花正雨连忙说道:“多谢韩御史愿意帮我,此等恩情我必铭记于心!”
“不必铭记。我身为督察院御史,查明真相本就是我应为之事。”韩长逸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养武营一案,除了你和花正锐之外,还有活口。”言毕,韩长逸掉转马头,架马离去。
看着韩长逸离去的背影,花正雨心中百感交集。当他听到韩长逸说能还自己一个清白的时候就已经是欣喜若狂了。接着又听得韩长逸说养武营还有活口,他更是差点喜极而泣,泪洒当场。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督察院的韩长逸都能得到自己提前启程的消息,那么如果有人真的要害他的话,怕是此刻也已经得到消息了。为了保险起见,花正雨迅速催马,再次启程。
这一路花正雨辗转急行,穿州过城。终于在十天之后,顺利抵达北营大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