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关帝庙前扎了戏台子。
台前一溜儿摆了桌椅板凳,两侧搭了暖棚。
暖棚内是镇上那些富户乡绅头面人物坐的,寻常老百姓只能在远处坐个自家捎来的矮凳,没矮凳的就站着,瞧一点点热闹,打发这无趣的时光。
戏还没开演,庙外广场上却早已人山人海,各色货品云集,做买做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人间,就是有这点烟火气。
老爹将我驮在肩上,徜徉在人流中。
好在老人家体格还健壮,但也令我深觉万分过意不去。
正四处闲逛玩耍,我居高临下,瞧见一人十分面熟。
仔细想来,这人是马小二手下,唤作夺命三郎吕三,为人勇悍又不失机灵,当日曾在黑风山聚义大厅内小二帐前为我倒过酒,是以印象深刻。
吕三也发现了我,忙过来见礼:“小人见过十三爷!”
一行的数条汉子也纷纷过来稽首,我忙命他们起来,不必多礼,毕竟这光天化日之下官府耳目众多,莫要引起他人注意,多生干戈。
倒是把老爹吓了一跳。
我忙扯个谎遮掩:“老爹勿怪,都是当日天庭上的兄弟,偶然在此相逢。”
老爹叹口气,“哎,有个神仙儿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说:“我跟这帮兄弟扯几句闲话,老爹等我一等。”
与吕三众人走到一僻巷里,如此这般的计较了一番。
吕三点头应允,答应回黑风山与小二从长计议,听小二示下,再做行动。
我们商定了明日接头的地点暗号,我自回到老爹身边,浑若无事地逛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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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找了一家旅店住下,歇了一夜。
次日,到得庙会上,见大戏已开演,戏台子下人山人海。那一侧暖棚里主宾席上,慕容夏丹正襟危坐,官气十足,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与老爹看了一会戏,那黑风山小喽啰过来引我去见马小二。
到得僻静角落里,众人计议已定,复回来看戏。
到得晌午,戏班子暂歇,众人也都去各寻酒店饭馆。那慕容夏丹自有乡绅们相陪,到那鸿运楼上,开怀畅饮。
下午,戏台子上准时开演。
一场《马嵬坡》唱罢,戏子下去。
急促的锣响,几个武生押了一人上场。
巾歪帽斜,狼狈不堪,却是当今县主慕容夏丹。
台下百姓都瞪大了眼,莫名所以。
小二作包青天打扮,一扭一斜地上场。
“呔!台下犯夫,报上名来。”
慕容夏丹钢刀加颈,颤颤巍巍哀告道:“小人慕容夏丹,河间府平阴县县主是也。”
“这个什么下蛋,把你所干的恶事,一条条一桩桩如实禀来,但有遗漏一条,你可知后果?”
小二一拍惊堂木,武生的刀又往下压了压。
慕容夏丹体若筛糠,“禀青天大老爷,这个…恐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拣要紧的说!”
慕容便将往日所干的那些收受贿赂草菅人命逼良为娼盘剥百姓,诸般恶事一条条一桩桩地述说出来。
台下百姓群情激愤,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潮水般的呼喊在大地上滚涌:“杀了他!杀了他!”
我和老爹在台下人群中,悠然地看这场戏。
这个母鸡受了惊吓,估计一辈子也下不出蛋来了。
“那个什么下蛋,你干了这么多坏事,你说该怎么惩罚你?”小二轻轻抚着刀刃。
“青天大老爷开恩,但能留得小人一命,愿散尽全部家资。”
“也罢,念你十年寒窗,得个功名不易。这样吧,你咋侵吞的人家的财产,咋还回去,恳请主家谅解,不得遗漏一丝一毫。其余家资,分发给贫民百姓。至于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也要诚心取得平阴百姓的宽恕,为表诚意,你每日在广场上跪上一个时辰,或打或骂,任由百姓们所为,你不得反抗,不得秋后算账。你可愿意?”
“但教不杀,小…小人十万个愿意。”慕容磕头如捣蒜,毕竟利刃加颈,不得不服软,威严扫地。
“如此,诸乡亲父老可同意?”小二面对台下。
“可太便宜这厮了!”
“青天大老爷宅心仁厚,格外开恩啊。”
“好在,每天有一个时辰落在我们手里,我等自可慢慢收拾他!嘻嘻!“
小二见台下众说纷纭,惊堂木一拍:"好了,就这么定了,退堂!”
把九魂失去了七魄的慕容夏丹扔在台上,顾自领着手下下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