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县政府大院 外景 晴 上午）
叶书记和陈支书肩并肩从大楼里出来。
叶书记对陈支书吩咐道：“陈支书，你回去以后呢，马上跟汪州那边杨宝顺他们乡亲们打个招呼，告诉他们咱县里过去招商引资的事儿，让他们提前有个思想准备。”
陈支书：“中。”
叶书记：“还要跟他说，到时候可能还得请他帮着走一走汪州那边的社会关系，毕竟他们在汪州那地方呆了有一阵子了，人脉资源方面总比咱们强一些对吧。”
陈支书：“是这个理儿。”
（汪州市东云鞋业公司门口 外景 晴 上午）
宝顺和铁柱神情黯然地目送着员工们离去。
这时，从厂区里又走过来一帮拎着行囊的员工。
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员工向宝顺和铁柱打着招呼：
“宝顺师傅，铁柱师傅，你们俩当班啊？”
宝顺转过身来：“哦胡大姐啊！是哩，俺俩当班哩。”
铁柱接上口问道：“胡大姐恁们这是上那块儿去哩？”
胡大姐：“我们先回老家看看，休息一段时间。有机会再过来，没有机会就不出来了。我们上了年纪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对吧。”
宝顺：“那是，跟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也中。”
另一名女员工问宝顺：“宝顺师傅，你们去医院看过董事长没有？”
宝顺有些尴尬地：“俺还没有过去，不过俺媳妇槐花跟医院里照看董事长哩。”
铁柱补充道：“俺们宝顺哥下了班就去医院看望董事长。”
胡大姐眼眶一红，哽咽着说道：“咱们董事长她人可好了。我们走了以后，拜托你们几位师傅帮我们照顾着点她好吗？拜托了啊。”
宝顺：“中！恁们放心哩。”
胡大姐等一帮人同宝顺和铁柱挥挥手，转身离去。
（杨各庄村村委会陈支书办公室 内景 下午）
陈支书抄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号。
（汪州市东云鞋业公司门口 外景 晴 下午）
又是三三两两的员工走出公司大门，同宝顺他们打着招呼。
宝顺看着员工们离去的背影，不无伤感地跟铁柱说道：“这工友们吧，这一离别，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上面。”
铁柱颇有同感地：“那是，挡不住这就是一辈子见不着面哩。”
这时，宝顺腰间的手机响起，宝顺掏出手机接听：“喂……”
（杨各庄村村委会陈支书办公室 内景 下午）
陈支书拿着话筒高兴地说道：“宝顺吧，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今儿上午我跟乡里叶书记上县里开回去了……你知道这回县里是开啥会不？”
（汪州市东云鞋业公司门口 外景 晴 下午）
宝顺对着手机：“陈支书恁看，俺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咋能知道咱县里开啥会哩。”
（杨各庄村村委会陈支书办公室 内景 下午）
陈支书：“我告诉你吧，咱县委县政府决定，下星期一，派出工作组，上你们汪州市去招商引资，啊，就这事……你说是不是好消息……”
（汪州市东云鞋业公司门口 外景 晴 下午）
宝顺看了看铁柱，然后对着手机高兴地：“是吗，有这好事儿？那可太好哩。”
（杨各庄村村委会陈支书办公室 内景 下午）
陈支书：“县里杨书记指定咱村派我过去，咱乡里派叶书记过去，县委杨书记他亲自带队，还有县里各个部门的好些个领导，都一起过去哩。”
（汪州市东云鞋业公司门口 外景 晴 下午）
宝顺捂住话筒对铁柱说道：“咱县里要上汪州这块儿来招商引资哩。”
然后宝顺又对着手机：“是吗，那可是太好了，俺待会儿马上告诉恁家小路。”
（杨各庄村村委会陈支书办公室 内景 下午）
陈支书：“这还有一件事儿：乡里叶书记交代了，说你和咱们杨各庄的一帮乡亲们在汪州待的时间长了，人头活络，到时候可能还得请你们帮着在汪州那地方给联系一批企业家，看看能不能动员他们上咱县里这块儿来投资创业，说县里决定在土地和税收政策方面给予一系列的优惠待遇，到时候可能得在汪州那地方召开一个招商引资新闻发布会啊，详细说明咱县里的各方面的优惠政策……”
（汪州市人民医院某单人病房里 内景 晚上）
薛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槐花坐在一旁为薛董按揉掌部穴位。
敲门声响起：“槐花，俺是宝顺。”
薛董睁开眼睛，露出欣喜的神情，伸手朝着门口指了指，示意槐花去开门。
槐花赶紧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宝顺提着一袋水果进门。
槐花也抑制不住欣喜的神情：“宝顺哥，恁来啦？”
宝顺：“来哩。俺来看看董事长。”
薛董坐起身，槐花赶紧拿过一只枕头垫在薛董背后，然后起身让开，欣喜地望着宝顺。
宝顺走过来，把手里的水果递给槐花，然后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宝顺关切地问候薛董：“董事长恁好些了吧？”。
薛董看着宝顺：“好是好些了。不过医生说目前还不能出院，还得再住上一阵子，说是要巩固疗效。”
宝顺：“那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任谁都一样。”
薛董无奈的口气：“没办法，进了医院，就得听医生的，让怎么样就得怎么样，一点都由不得自己。”
宝顺：“那是得听医生的，彻底治疗，得去了病根才中。”
薛董：“公司里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宝顺看了看薛董，欲语还休。
薛董用轻松的口气说道：“不要紧，你说吧，反正我也基本上有数了。”
宝顺语气有些沉重地：“这几天员工们都陆陆续续离开公司了，有说上外头别的单位找工作的，也有的说先回老家歇一阵子，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
薛董神情黯然地微微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宝顺见此情景，赶紧宽慰薛董：“不过好些个员工们说了，说将来董事长出院了，身子康复了，公司重新开张那时候，他们都还赶回来。大伙儿都说，在董事长恁手下做事儿舒心。他们还跟俺这儿留了电话号码，说公司一开工就让俺招呼他们重新过来上班。”
宝顺说着指了指自己腰间的手机。
薛董睁开眼，幽幽地说道：“公司开工……还能开工吗？……这几天吧，我醒着的时候，反复对自己说：该休息了，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不要去想了。可是一闭上眼睛呢，以往公司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一股脑儿又涌上心头，千头万绪，理不清，剪还乱。心里那个累啊……”
宝顺同情地：“董事长恁当务之急就是把身体给保养好，养精蓄锐，来日方长。”
薛董苦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地：“来日方长……是啊，我也想来日方长，可是还有这机会吗？”
宝顺动了动嘴，还想说些什么。
薛董挥了挥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给说说其他的事儿，说什么都行。”
宝顺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儿，俺不知道该不该说。”
薛董看了看宝顺：“杨宝顺，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嘛。说吧，我心里有准备。”
宝顺：“是这么一回事儿：俺们村里陈支书刚刚下午来电话了，说下星期俺们县里派人过来汪州市，进行招商引资，吸引汪州的企业家上俺们那儿发展创业去。不知道董事长恁愿不愿意去俺们家乡那里发展？”
薛董看了看宝顺，然后突然转过脑袋，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呵……”
宝顺和槐花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子，朝着薛董俯下身来：
“俺姐，恁咋了？”
“董事长恁没事儿吧？”
薛董朝着两人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没事儿，我没事儿……刚才吧，听了杨宝顺你说的话，我就在想啊：三十多年前，流行着一句话，叫做‘孔雀东南飞’……全国各地的农民工一窝蜂来到我们汪州市打工求职，寻找发展机会。许多内地的党政官员考察团也都纷至沓来，说来我们汪州这里学习这发展商品经济的好经验。那一阵子吧，汪州市委市政府接待各地来访的官方和民间考察团那个忙啊！真可以用‘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来形容！那时候，我们‘东云鞋业公司’按照汪州市委市政府的安排，最多时一天要接待三拨人马，每年的接待经费都在几百万元以上！现如今呢，‘东方不亮西方亮’了，农民工们回流内地了，而内地的官员们反过来上汪州这儿来招商引资了……这真是‘三十年水流动，三十年水流西’啊……”
宝顺松了一口气：“这就是说情况是在发展变化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薛董又是苦笑着：“是啊，情况是在发生着变化。只是这变化也来得太突然了些，让人猝不及防！关键的问题呢，我们汪州的这种变化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只是不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没有意识到而已。当年我在参加浙江大学成人高教的时候，正好遇上国务院决定把汪州列为第一批开放城市。当时不论官方或是民间，都是奔走相告欢欣鼓舞的。可是我一位同班同学，是一位年轻的警营作家，他写了一篇题为《我说汪州之开放》的课堂作文，以汪州人的市井痞子心态为切入点，对汪州市的未来发展表示了担忧。文章的观点很有见地，被列为课堂范文广为宣读，只可惜没有引起官方的重视。如今呢，这位警营作家的忧虑变成了现实，我们汪州人自酿自饮了一大杯苦酒，含在嘴里，其味自知啊……”
宝顺：“那这位警营作家倒是挺有远见哩。”
薛董感叹道：“是啊。还有一件事儿，挺有讽刺意味的。二十几年前，我们《汪州都市报》上经常有外地星级酒店过来刊登广告的，说是只要出示汪州人的身份证，就可以享受七折的价格入住他们当地的酒店，那时的汪州人是多么的风光啊！可是现在呢？只要一听说是汪州人，许多外地客商要么要求你先付款再发货，要么要求你货先到再汇款，或者有的外地客商呢，干脆就不同汪州人打交道了。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