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庒言当先看到的场景只用脏乱差三字就可以形容了。
底层妖族看起来也没什么讲究可言，沿着这老旧的行道两侧，小妖们席地行商，也就是摆摊。
街道上的行妖来来往往，这让庒言颇有种回到了镇子上附近村名前来赶集的时间段。
不过，不管是卖的还是买的，又或者是行人，都不是人样。
虽然知道，妖族分辨同类的办法并不是依靠外形，可看到那些外形差不多却是干着贩卖家禽或者其他动物的妖族着实有些异样感。
妖族，传说同为天地初开被旧时神祇创造出来的原始种族，不同于人族，依照着神祇本身的外貌所制，而他们则是被某位创世神的污血意外浸染而成的种族。
那位创世神身份不明，也不知道他因为何才会吐出污血。
但可以确定，那口污血的气息浸染了大致相当于现在二十八星宿的其中整整一星。
神血污染了当时在那范围内的所有生灵，也同时启迪了他们的神智，神血所散发出的独特气息也就成了妖族识别同类的标志性特征。
这地方其实也就是如今二十八宿中的翼，也正因为此，极鹤成了妖族的大本营。
方才吆喝贩卖人类的是一只半人半虎的妖族，拥有人类的特诊这在妖族内并不罕见。
事实上，当初受那一口污血所惠，不只是许多本没有灵智的生物开了神智，就连原本具有智慧的类人种族也成了妖族。
虽然，妖族不同属群落理论上无法通婚，可之后的始祖妖仙开创性地将类人妖与那些新开灵智的来了个大融合。
当然，融合其他种族的也有，但是，这种带有妖气的人族融合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也因为此，使得这种原始的种群直到现在已经灭绝。
不过，他们血肉融合出来的诸多种族如今在妖族中也占据了“半壁江山”。
庒言走上前，说实话，看到三个浑身赤裸外形与自己大差不差的生物，他们和那些牲畜一起被绑着的视觉冲击还是不小的。
不过，虽然那半人半虎的摊贩说是卖“原人”，可明显看得出来是挂羊头卖狗肉。
那一男一女虽然近似于人，且身上也没有妖气，可是，他们头顶伴着头发垂落下的一些如藤蔓一般的物体都表明，至少他们和“原人”扯不上关系，不过倒是类人种族无疑了。
而第三个所谓“不雌不雄的”这人身上的人气倒是很浓，但也绝不是原生人种。
此人身上没有性器官，分辨男女的性征也全然不见，甚至，在庒言的感知下，这人种甚至就连排泄器官都压根没有。
不过，在观察一会儿后庒言却是一下子感觉有些诧异，他看到了此人身后似乎有着两道极为恐怖的伤口。
“果然！”
不出他所料，那两道伤口确实不对劲，因为，它们是对称的。
可就在庒言走上前伸出手刚想仔细观察一番的时候，一只砂锅大的虎爪却是一把将他拦住。
“嘿！我说，这位客人，咱这货物您摸了可就得买走的，不过今儿这种稀罕物件咱是准备拍卖的。
起价80枚硬币，请往后稍稍，要不然大伙儿可要不高兴了”
那虎妖朝着周围打了个眼色，庒言这才发现，周围此时还有着大几十个妖族一脸不爽地瞪视着自己。
意识到自己引起了不必要的关注，虽然心里不爽，可庒言还是退后几步掩入了妖群。
类人种族受人皇散播的人道影响较大，遮身的衣物被剥夺这无异于最大羞辱。
不但是浑身赤裸的女人，就连那男性人族此时也是脸色煞红，不过，那没有性特征的家伙却似乎傻了一般只是低垂着头。
不过，庒言却知道，底层妖族们本身对衣物这种他们意识里没必要的存在本来就不在意，脱了他们的衣服可能只是单纯出于“展示”方便罢了。
庒言这时候回想起来那摊贩所说的价格，这里的硬币他知道，是一种比最低层次的钞票还要廉价的货币，也算是妖族自己发行的一种本土钱币。
不过，它的汇率没有鬼族发行的那种每层级一万倍那么夸张，大抵是百倍左右，
不过就算如此，庒言他没有啊！
他一直以来都是干着逃票的勾当，而且，天人又不需要有进食的需求，一路上他也没停过脚步。
他身上最低档次的就是黑钞，庒言毫不怀疑，一张黑钞已经足够买下这一整座悬浮着的城市！
“算了，不关我事，凡俗世事无常，这都是他们必须经历的苦难”
眼看那摊贩吆喝声已经聚集了近百妖围观，庒言正打算顺着妖群隐去身形另外找个落脚之地。
可就在这时，一道目光就像钉子一般钉在了他的身上。
天人感知力何等恐怖，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其内蕴含的浓浓恳切的感觉。
“是那没有性别特征的人族？他为什么要求我？难不成看出了我的身份？”
庒言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直到确定自己的牛妖伪装万无一失这才转过头。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抑或者别的智慧种族，眼神通常可以传达无数种不同变化的讯息，甚至，宇宙间很多种族干脆就直接以目光的对视来交流。
就比如现在，两人眼神对视的一瞬间，庒言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背后生翅的人类向庒言伸出求救似的手掌。
“天使？”
主要，在庒言的认知中背后有俩大翅膀的除了传说中的天使那就是妖族中的鸟人。
这人身上没妖气，且特征与传说中的天使也对得上，不是都说天使没性别的么？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还有几十年时间能浪费的，就当攒点功德了，只不过……”
庒言意念翻遍了全身上下，他没钱啊！不，应该说他没零钱啊！
不过，就在他意念扫过某张储物的符箓时，庒言脸色怪异地耸了耸肩。
“话说……这些应该有些价值，就是……”
不管庒言还在纠结着什么，那摊贩见人已经差不多了，直接敞开了嗓子开始鬼嚎。
“开始咯开始咯，八十硬币起，任意开价！”
“八十五”
“九十五”
“九十八！”
“一……一千？”
顿时，四周所有妖的视线都落在庒言身上，大伙儿的表情大致就是“你个瓜怂别胡闹”的意思。
事实上，这三人加一块市场价格就算是一百块都算高的了，这还是买回去干苦力干到死压榨完最后价值才能有得赚。
好家伙上来就一千？
“嘿，哥们儿，别胡闹，按规矩你这可是呛价，一口唾沫一颗钉，你要没这个钱可要留点什么下来的”
说话的是身旁一个四肢着地的豹妖，他不怀好意地盯着庒言的某只手，上头戴着一只妖族内储物的手环。
其实这只是伪装罢了，不过，庒言还是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偏过那豹妖的视线。
“要你管，我说一千就一千，呐，没人加这三我就带走咯”
四周一片寂静，可是，那摊贩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眼珠子一转阴恻恻地笑道。
“我说，这位牛哥，看你面生，不是咱这片的吧？”
要不说心中有鬼，庒言很诚实地露了怯，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
“昂，是啊，但这和我要买这三有关系？你就说这一千你想不想赚吧”
那摊贩笑了笑，却悄悄给四周一些看起来块头就很大的妖使了个眼色，
这哪能逃得过天人的注意？庒言当下就是脸色一沉，很不悦地说道。
“怎么？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要是不肯卖直说就是，但是想做点别的什么，那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一瞬间，庒言身上妖气四溢，属于小虎霸天的半妖王气息瞬间弥漫。
“妖王？！”
“不，还差点，应该还没跨出那一步”
“那也够厉害的了”
“嘿，这蠢虎看来终于踢到了铁板”
“不不不，别下定论，别忘了这家伙吃的这碗饭是谁赏的”
……
四周一瞬间又热闹起来，看来，八卦这一优良习特性在整个宇宙间的智慧生命都适用。
虎妖摊贩脸色变幻不定，许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说道。
“是小人眼拙了，不过，就算是交易，您还不能将这三个都带走”
可还没等庒言有些气急败坏地想要暗中问崔璨，看看这妖气的等阶是不是能在高点的时候，那摊贩却是继续说道。
“您刚才拍的只是这雄性人族，我可没说一次性要把他们三都卖了，嘿嘿嘿”
庒言冷静了下来，他还以为这家伙不惧半妖王想要来个螳臂当车，感情是想多赚点。
“那就废话少说，继续，爷有的是钱！”
尽管，庒言为了隐藏身份身上的钱财压根不能暴露，财不露富嘛，可不妨碍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价恐怖到一个什么程度。
据兔筱曾经的语气来看，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钱财与宵光一些大妖势力的全部身家相当。
见这牛妖这么上道，那虎妖嘴角的弧度都快要拉到了后脖颈，而且立马换了副嘴脸搓着两只虎爪一脸卑躬屈膝道。
“嘿嘿，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小人出个实惠价吧，您再出八百，呐，一千八，这三您就带回家！”
庒言无所谓，反正实际上他兜里干净的一枚硬币都掏不出，不过他自有办法。
他使了个眼色，故作左右四顾的小心翼翼之态，感觉给人一副不想露财的神色悄声说道。
“换个地方，这么多钱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来？”
那虎妖虽然有些奇怪，可当下连忙会意似的连连点头，使了个眼色，让一旁的“同伙”看着点摊位，他拉着庒言就直接进了摊位后头的老旧建筑里。
建筑里头实际上和外头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颗星球上的妖族大概没有“房间”这个概念，一整个建筑不说房间吧，就连支撑房顶的梁柱都不见一根。
也对，可能这里的妖族习性群居，且他们的科技水平就算是这贫民区的老旧建筑那也是一种十分先进的建造手段，破旧成这样至少还没塌！
进了里头，庒言突然有了种进了西游记里头那些妖怪巢穴的感觉。
一整个建筑数百看起来就凶狠异常的妖们或坐或躺，面对着新进来的牛妖纷纷报以不怀好意的眼神。
而最里头，直接可以看见一个王座似的器具位于最高处，只不过，它现在是空的。
显然，这群妖族的王者或者说是首领目前不在。
那虎妖将庒言拉到一个妖少了点的角落，他搓着手笑嘻嘻地说道。
“嘿，您不必这么谨慎，以您的实力就算露了财，那也不会有寻常小妖敢打您的主意”
两人站定，庒言环顾四周，虽然说是僻静的角落，可这如大帐篷似的建筑压根不会有隐私存在。
两人站在这头，可屋子的另一边正在打盹儿的猪妖都在半眯缝着眼睛向这里打量。
庒言两手一摊，很光棍地说出两个字。
“没钱”
这一下，就像是点燃了马蜂窝一般，先前还各干各的妖们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们有的全身妖气四溢撸胳膊挽袖子一副打手架势，有地抄起斧钺钩叉反正压根不重样的武器，看样子是想上前教训教训这个一看就是从外头来的“老实妖”。
那虎妖刚开始还愣了会儿，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可是，看见所有妖都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他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极有素养地扯出一抹微笑，笑意吟吟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您可真幽默，好啦，别开玩笑了我的牛大哥，咱这帮兄弟们可听不懂您的幽默。
虽然您实力摆在这儿，可总架不住人多不是？
况且，看您是外地来的我多嘴说几句，上头虽然当我们这是垃圾堆，可还是有着严令不可闹出妖命来的”
这虎妖不简单，几句话就明里暗里不管是给对方的台阶还是隐含着的威胁之意都表达到了。
如果当真是个外来的普通妖，这一下还真的是被堵得死死的。
可庒言，他明显不是个外来的，他甚至都不是人……呃……不是妖！
他一副看二傻子的模样看着这头虎妖，随即，抱着肩膀斜眼说道。
“我说没钱的意思是说我没零钱，但是我打算拿东西来换，如何？”
虎妖眼眸精光一闪，他背在身后的爪子不着痕迹地挥了挥，一下子，所有人就又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这个斜躺着继续打呼噜，那个拿着磨刀石继续磨着爪子，这倒是给庒言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专业的黑社会，这活计可比彪子他们熟多了！”
心下暗暗感叹一声，说实话，他那在地球的外门还不知道在不在了，收拾好心情，他直接将一物悬空递给了虎妖。
“怎样，这个，换你那三个人类”
虎妖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庒言递过来的东西他虽然没看出具体是什么东西身上的，可是，这应该是食物？
没错，递过去的东西是一个鸡腿，非常大的那种，几乎相当于小半扇鸡，一般在地球，人们叫它手枪腿。
“呵……呵呵，缺吃的我们为什么不自己煮了那三个人族？”
庒言依旧用那看二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这虎妖，而后直接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储物符箓。
“样品，你一个做生意的还不知道啥是样品来着？差不多这样的，我这里还有几万个差不多的”
好吧，这些都是庒言以前最爱吃的卤水，鸭脖鸡腿猪肘子什么的。
也好在，庒言自己绘制的这种储物符箓虽然不能放活物进去，可是，几乎能保持物品放进去之时的状态，且几乎恒定。
一瞬间，建筑内物品掉落之声连番响起，众妖都像是掉了下巴一般向这里看来。
可是，就在似乎要发生一点什么的时候，那虎妖一声冲破天际的大吼，直接将众妖给压了下来。
这虎妖竟然和小虎霸天一样，是一个半妖王，此时威势全开场内顿时趴了一大片。
不管那些妖，虎妖转过头却又是那副熟悉的虎式笑脸。
“哎呀呀！您瞧您，也太客气了！这……这么多食物可远远超过了一千八百枚硬币啊！
不，应该说，就算再多十倍才是它的真正价值”
一瞬间，四周的众人都一脸古怪地看了看那虎妖，要知道，虽然底层妖饿肚子是常态，可是，他们是一帮恶徒啊！
天可怜见，不论在哪，如果恶徒能饿肚子那只能说明那还算不上恶徒。
真正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难道不是那一张明显来自非凡道或者神道的符箓么？！
不过，现下所有妖被半妖王的气势镇压说不出话，不过，脑子转得快的也已经意会，反而乖乖躺平也不需要虎妖压制身躯了。
“噢？那交易完成？”
庒言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他直接抓着鸡腿啃了一大口，嗯，味道没变，看来自己制作的符箓的确是非同凡响。
以前他听仙姑洞那个姬粟小丫头说过，就算道统内天人亲自动手，像是凡人的食物也就最多保存个几千年。
当然，倒不是不能达到庒言这种保存时长，主要……没啥用。
绝对不会有天人级别的存在整天琢磨着改良符箓，就为了储藏食物久一点，这说出去谁信？
虎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爪，他眨了眨眼，确定这符箓已经到了自己爪子上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庒言的身份引起了他的怀疑，不过，做他们这一行当的还是懂得取舍的。
这一可能是神道或者非凡道的物件足以让他们这一大票人跻身上流，要知道，神道与非凡道统，他们的物件儿可有的是大人物整日研究。
虽然，这看起来只是一件储藏物品的东西，可不妨碍会有人报出天价。
片刻后，不明所以的庒言走出建筑，他扭头奇怪地看了看内里似乎一下子疯癫了的所有妖。
“啧，妖族的饥荒真的很严重啊，看来食物对他们的意义比硬币要来的重要”
庒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其实，不光是那个储物符，他可是个吃货！要不他怎么会和瞿胖子和那做菜手艺高超的老板臭味相投呢。
不过，不同于瞿某人对食物的要求之高，庒言是来者不拒。
就比如他现在正摸着的那张，那是装汤水的，什么鸭血粉丝馄饨片汤那是应有尽有，经过方才那只鸡腿的尝试，他毫不怀疑这些食物取出来还能往外冒热气！
见他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且屋内疯了一般的狂喜呼嚎，看守摊位的那几只妖对视了一眼，纷纷热情地上前招呼。
这两个一左一右上前扶着庒言走路，另外几个连忙上前拽着绑缚在三人脖颈上的草绳递了过来。
庒言没接，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搀着他的俩妖挥退，而后直接身形闪动间带着三人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