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赞赏的看了上官文德一眼,微笑着说道:“辅机虽然年轻,但却老成持重。”
“将来会是子成的好帮手,我让他出去历练这一趟虽然有些凶险,可对于将来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结交的人多一些,将来能帮子成的也多一些。”
辅机,是上官致远的表字。
“世子才是真的老成持重,年纪轻轻便将太原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政务上的事,世子已经驾轻就熟。比起世子来,无忌还差的远。”
上官文德道。
上官致远自幼由他养大,其表字是沈原亲自给取的。上官文德自幼叫无忌名字已经成了习惯,倒是沈原对自己送给上官致远辅机这个表字颇为自得。
沈原笑着摆了摆手道:“子成之才在于守成,少了些锐气,这一点比起世永来倒是差了些许,而世永锐气十足,却少了几分稳重。”
“他们兄弟两个恰好互补。日后子成继承了我的爵位,有世永帮他,兄弟齐心,再加上有辅机这样的人才辅佐,子成日后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话题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用兵上。
说到正事,在座的每个人脸色都逐渐变得肃然郑重。
“属下以为。”
裴寂抱了抱拳道:“大周的江山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还是觉着应该当机立断为上策。”
“如今绿林上的几个人占据了大片的土地,屯田养民,河北窦士城,自号长乐王,拥兵不下二十万。”
“徐元朗,自号逍遥公,兵力也不下十万。”
“沈落,自号魏公,占据数郡,拥兵亦不下二十万,东平郡沈宁,兵力也有十万上下。”
裴寂道:“这些人虽然大部分出身草莽寒门,但拉拢人心的手段却厉害的很。”
“若是再等一段日子,说不得就有人打东都洛阳的主意。”
“沈落已经占了百花谷,兵锋已经指向洛阳,若是被他夺了东都,再打回来就难了。”
“东都哪里是那么好打的?”
陈寅寿微笑道:“前有刘玄机,后有沈落,都是拥兵不下二十万的大贼,哪个不是在东都城下损兵折将?”
“东都城墙高大坚固,城墙上每隔三十米就有一架重弩。”
“刘玄机和沈落攻城不可谓不猛烈,但依然奈何不了东都分毫。”
“如今左升泰又带兵到了洛阳,城中兵精粮足,就算是五十万雄兵也未见得轻易打得下来。”
裴寂道:“东都坚固,那大业呢?大业城虽然看起来比东都还要坚固些,可大业城中没多少守军!”
刘文静道:“若是大业一失,东都如今又被左升泰占着……再晚,只怕真的难上加难了。”
“你们的意思呢?”
沈原抿了一口茶问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洪基想了想说道:“属下以为,若发兵也要趁早,趁着大业如今空虚,一鼓作气拿下大业。”
“然后挥兵东进,左升泰和沈落互相牵绊,腾不出手来管大业的事,属下觉着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左升泰不是沈落的对手!”
裴寂道:“左升泰是个有胆无谋的,仗着时机好,屈突通兵败东都无人防守,他顺理成章的进了城。”
“东都的朝政虽然把持在太府卿元文都和光禄大夫段达手里,越王杨侗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奈何段达和元文都没有兵权,之前被屈突通压着一头,现在又轮到左升泰那黄口紫瞳的小儿做了大。”
“未见得!”
上官文德道:“别忘了沈落身后还有一个燕宁寨!”
他侄儿上官致远就是去燕宁寨拉拢沈宁的,上官文德自然要将这件事提起来。
倒不是他多看重燕宁寨,而是借机向沈原说明自己叔侄二人的忠心和作用。
若是上官致远真能将沈宁拉拢过来,到时候唐公麾下,自己和上官致远将居首辅之臣的地位。
“沈落若是被沈宁缠着,左升泰极有可能腾出兵马来插手大业的事。”
裴寂想了想说道。
对于上官文德刻意在表功劳,裴寂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
刘文静道:“晚发兵不如早发兵,大业是必然要取的。”
沈原点了点头问道:“弘基,如今可用之兵马有多少?”
李洪基抱拳道:“主公,除去留守太原的必备兵力之外,可战之兵可调动三万。”
“三万……”
沈原皱了皱眉头道:“少了些。”
“不少!”
刘文静见沈原终于要下决心出兵了,他激动的站起来说道:“太原之兵虽然只有三万,但主公仁德之名播于河东,一旦主公举事,四方来投之人必然如过江之鲫。”
“只怕到不了大业,主公麾下最少有十万雄兵!”
“还是不够稳妥啊。”
沈原微微叹息道。
“要不……”
陈寅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北方说道:“主公派人去和拓黑汗王谈谈?”
“若是主公屈尊降贵,暂时向拓黑汗王称臣的话,以拓黑汗王的野心,必然派遣人马相助。而且这样一来,还能保证太原无忧。”
“不可!”
李洪基站起来反对道:“中原之事,岂容狼厥人插手?况且让主公向拓黑汗王称臣,于主公颜面有损!”
“欲成大事,就要懂得变通!”
陈寅寿针锋相对道。
“二公子…”
刘仁静想了想提醒道:“二公子可是在草原上大大的放了一把火!”
“刘武当初封赏二公子的时候,已经将二公子直杀草原深处的事张扬了出去。”
“拓黑汗王必然怀恨在心,若是主公出兵南征的话,万一拓黑汗王发兵偷袭太原怎么办?”
李洪基一怔,恼火道:“那也不能向狼厥称臣,属下愿领三千人马坐镇太原,主公放心,便是属下战死也绝不会丢了太原城!”
“不行”
沈原摆了摆手道:“你不能守太原,士兵大部分是你训练出来的,进军南下,我打算以你和世永为先锋的。”
“至于太原……就让元昌来守,寅寿的话说的不错,明日我便休一封派人送去狼厥王庭。”
“待派人将蝉衣他们从大业接回来,便发兵南下!”
沈世永在房曱中来回踱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走得烦了,在桌边坐下来,拿着毛笔在手里把曱玩,心思却全不在上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咔嚓一声,那大拇指粗的毛笔被他折为两段。
“要安排的妥善些!”
他看向闵崇说道。
“若是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会被大卸八块!”
“父亲虽然仁慈,可绝不会纵容家门子弟自相残杀之事!”
“切记切记,若是事情败露,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属下明白!”
闵崇站起来抱拳道。
他早就猜到了沈世永会同意自己的提议,因为他早就看了出来。
沈世永和他自己一样,都是心够狠的人。
有些时候,他甚至在面对这十几岁的少年的时候会感觉到害怕。
沈世永一旦下决心做某件事,莫说那些未曾谋面的庶出兄妹姐弟,便是再亲近的人,只怕他也不会下不去手。
但闵崇绝不敢点明这一点,不然他自己的仕途也就算到了头。
“我会亲自去走一趟!”
闵崇郑重道:“二公子可在家中等待消息,一旦大业传来消息,二公子就立刻向唐公进言起兵举事。”
“大公子性子沉稳但进取不足,这份拥护唐公起兵的功劳,切不可让别人占了去。”
“而且,二公子要尽力争取讨要来一些兵权。”
“我明白!”
沈世永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蝉衣姐姐那边,你还是想办法知会一声的好。”
“毕竟他是我的亲姐姐,我还记得小时候她待我最好。”
“属下明白。”
闵崇抱拳道:“属下这就启程。”
“你去!”
沈世永说道:“父亲这边,我会劝他。”
闵崇嗯了一声,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顿住,转过头对沈世永说道:“若是唐公不放心太原的安危,二公子可向唐公建议与狼厥拓黑汗王结好。”
“若是能保住太原安稳,便是暂时向拓黑汗王称臣也不是不能接受。”
“另外,若是唐公问二公子,谁能留守太原,二公子一定要全力举荐四公子元昌!”
“这是为何?”
沈世永不解道。
“元昌公子和大公子关系最好!”
闵崇见沈世永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压低声音提醒道。
瞬间,沈世永就明白了。
沈元昌和沈子城关系最好,他们两个人若是都随父亲出征,沈元昌一定会阻止父亲给自己兵权,他们两个联起手来,自己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而沈元昌若是留守,沈子城便少了个帮手!
再者,沈元昌年纪还太轻,沈原必然不会放心让他独自一人镇守太原……
“我还会举荐陈寅寿留下辅佐元昌守城!”
沈世永笑了笑对闵崇说道。
闵崇也笑了笑,对沈世永的应变能力当真有些佩服。
陈寅寿是世子沈子城的人,自幼就是他教导沈子城,对于政务的处理安排,沈子城更是经常问计于陈寅寿。
自从沈世永自陇右老家归来后,陈寅寿对他就没什么好感。
“二公子,属下告辞。”
闵崇已经安排妥当,抱了抱拳就要离开。
“等下!”
沈世永快步上前,拉着闵崇的手说道:“重光此去千万小心,不管所图之事能不能成,你都要安全无恙的回来。我身边不能缺了你,切不可自误,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