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也没想到,这几天愁着的事却因为出门走了一趟豁然开朗起来。
在他看来,最揪心的便是武黑闼。
机缘巧合啊,今日遇到了邱春娇。
邱春娇是苏定方订了婚的妻子,而苏定方是武黑闼的至交。
这让沈宁有点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快感,心里骤然就轻松下来一些。
其次沈宁想做的,就是彻底查查军中到底还有没有是其他绿林豪杰安插进来的细作。
先是一个武黑闼,是窦士城让他潜藏在沈宁身边的。
然后是裴怀英,这是沈落的安排。
那么其他人呢,比如景守信,比如徐元朗,比如李薄,比如……沈原。
沈宁是个能善待别人的人,所以最看不得便是背叛。
借着这个堡寨中发生的事,沈宁就有理由让军稽处,也就是通闻五部的人彻查,然后将隐患消除。
而正因为这样,也能将通闻五部彻底从军队中拉出去。
通闻五部掌握着大量的情报资源,还有大量的能人异士,若是和军中将领们走的关系太近,才是真的不好控制。
沈宁可不认为自己是个神,随便说句话就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恩威并施,恩在前,威也不能落后。
再之后,沈宁要做的就是让文官系统变得稍微强大一些,能制约住军稽处.
而乱世中所仰仗的必然还是武将,再以武将压制文官,以军稽处牵扯住武将,三方都有矛盾,纠结在一起反而会有一种平衡。
左右手平衡,这样才能踩着钢丝走得更远,才不会跌落深渊摔一个粉身碎骨。
所以沈宁其实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秦若薇看了沈宁一眼,想明白了沈宁的用意之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沈宁要的并不是在军中搞什么大清洗,而是将通闻五部分割出去。
这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女人坐的位置太高了,不一定就是福。
“将武黑闼带回来,还是有些难。”
秦若薇将话题转移开。
“能将他抓回来自然好,若是抓不回来,带回来人头也是好的。”
“这样,你安排人将邱春娇一家人送到河北去,我派人将刘进达自齐郡调回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武黑闼,这件事就让他自己去做。”
“好”
秦若薇应了一声问道:“陈克敌呢,他做什么?”
“你来做主,若是可堪大用的话,你让他在军稽处担起一份差事来,他已经是个死人,自然不能在军中做事了。”
“嗯”
秦若薇忽然想起自数千里外河东太原来的上官致远,于是笑了笑问道:“回山寨之后,你总是要见上官致远的。”
“本来也没打算避着他,只是对唐公府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为什么?”
秦若薇问道。
“日后我会告诉你。”
沈宁摆了摆手道:“这是一个极大的机密,大到能影响如今大周的格局。”
“所以我还不能说,即便知道你会守口如瓶我还是不能说。”
“在我不说之前,沈原也不会乱说。而当他乱说的时候,只怕也就到了大周灭亡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他乱说我也不担心什么了。”
秦若薇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失望。
但她却不是那种小女子,因为这件事就和沈宁吵闹什么你不信任我之类的话。
那样才是真的白痴,得到的只怕绝不是沈宁的更加信任。
“上官致远为何而来?”
秦若薇换了个问题。
“难道这你还猜不到?”
沈宁笑了笑,反问。
秦若薇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叹道:“终于轮到那些世家大户的人坐不住了,我只是没想到,连皇帝的表亲都开始准备造反。”
“景守信是刘武最信任的大将,是他亲手将其从一个寒门子弟提拔起来的,景守信反了。”
“沈原和刘武还是表亲,也到了要反目成仇的地步了。”
“帝王家哪里有什么亲情?”
沈宁笑了笑说道:“且不说远的,当初大楚时候的八位柱国大将军,司徒泰创府兵制,领二十四军,最终司徒家把大楚赶到南方,建立魏国。”
“重用刘权,刘权又灭了魏国建立大周。”
“这短短几十年变迁,帝王家何曾有过亲情?姓司徒的做皇帝,没少杀姓司徒的人。姓刘的做皇帝,难道少杀了姓刘的?”
秦若薇点了点头:“沈落做了檄文列举刘武的罪状,其中便有一条弑兄杀父,只是当初的老臣差不多都死了,这其中是不是确有其事谁又知道?”
“当初刘武又不是没想过要杀沈原,沈原反了大周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
“他是来拉拢你的。”
秦若薇想了想说道:“沈原是想让你牵制沈落?”
她微微皱眉分析道:“沈原在河东发兵南下,极有可能直接打向西都长安,若是拿下长安,他下一步要打的就是东都洛阳,而沈落的云清寨就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他是想让咱们燕宁寨在云清寨背后扯住沈落,打下西都,东都,沈家就真的能化家为国了。”
“总之没有什么好心。”
沈宁笑了笑道:“所以,我何必对他派来的人客气?”
河东太原唐公府
沈原坐在房里看着手里的几分密函笑了笑,将密函丢给陈寅寿说道:“皇帝对景守信看来真的恨之入骨了。”
这密函是朝中重臣裴扬写的,这样的信,每个月都会有两封通过特殊的渠道从江都传到太原。
裴扬那里沈原使足了钱,给足了好处,裴扬也想着为今后多铺一条路,所以这内应做的也极用心。
“景守信占了整个涿郡还满足不了贪心,阴死了钟天石,将渔阳,博陵等郡都抓在自己手里,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反了。他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皇帝如何会不恨?”
陈寅寿笑了笑,将信递给身边的裴寂。
裴寂好歹看了几眼,又递给身边的上官文德。
“景守信要养活虎贲重甲,没有朝廷给的补给光凭着一个幽州就算刮地三尺他也养不起。”
“就算加上涿郡,还是养不起。可他偏偏还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不敢真的举起反旗。往南又有窦士城制约着他,所以此人不足为虑。”
刘文静笑了笑道:“景守信,一匹夫尔。倒是云清寨的沈落真是个人物,不得不早作提防”
“主公。”
上官文德想了想说道:“致远奉了主公的命令去勘察河北河南各路豪杰,送回来的信说已经到了河北窦士城的地盘,估摸着也快进东平郡了。”
“要不要派人知会他,让他回来的时候绕路将在长安的公子小姐们都接回来?”
沈原想了想道:“也好,他们在长安毕竟不是什么安稳的事。”
“之前是为了安刘武的心,现在刘武都被困在江都出不来,也该让他们回来了。”
“致远远在东平郡,绕路长安太慢了些。蝉儿和柴容川都在长安,我也不放心他们的安危。”
“这样,你派个得力的人手去长安,找机会将他们都接回来。”
“遵命”
上官文德躬身道,低头的时候,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刘文静和陈寅寿对视了一眼,心里都不由得骂了一句这个老狐狸,倒是真会讨巧,好人都被他做了去。
而就在此时,唐公府邸的一个独院中。
沈世永坐在椅子上看着桌案上的舆图,皱眉道:“父亲还是不肯下决心,再这样拖下去,天下群雄并起,沈家起步已经晚了!”
闵崇看了沈世永一眼,叹了口气道:“其实想让唐公起兵,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只是什么?”
沈世永好奇的问道。
“只是难免要死些人,我怕唐公知道了,对二公子您不利……”
“直接说!”
沈世永皱眉道。
闵崇垂首道:“是……只需派人在西京散布些留言,就说唐公已经打算起兵。”
“西京留守代王刘竞不过是个孩子,他能有什么主见?”
“若是他慌张之下,派人抓了唐公在长安的子嗣……唐公还能忍得下去?”
沈世永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见过面,虽然他们不过都是庶出的子女,可毕竟都是父亲的孩子,况且……蝉衣姐姐和姐夫柴容川也在长安。”
“就当属下胡言乱语。”
闵崇偷偷看了沈世永一眼,垂首,嘴角微微上扬。
沈世永眉头紧皱,拳头不知不觉间也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