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太子一口气连射十箭,都中了靶子,几支落在外围,得七十五分。他摇头自嘲道:“过些时候不练,就没准头了。”
到仲陵这边,一连十箭全落在靶子红心区内,差点都没地插了。
场内顿时一片叫好声,连旁边的游人都喝彩不止,道:“原来是武状元,怪不得这样好的箭法!”
文彦也拈弓搭箭,卯足了气力,每一箭都势如破竹,须臾射完十箭,却不见靶上有箭,再一看,原来靶子上的正中红心被射穿出一个孔,箭都落在靶后的木桩上了。
仲陵拍手称奇道:“好一手穿孔连珠箭!”
不想那鼓手却挥着手,意思文彦得零分。
“我第一箭在将靶子中心射穿,此后每箭穿孔而过,论理每一箭都是十分。”文彦望着那鼓手,微微皱眉,“你如何判我零分?”
鼓手道:“我不管箭怎么射,按规矩我只数靶上的箭。你的靶子上没有箭,就是没有分。”
见文彦脸色沉了下来,仲陵道:“一场游戏,不必在意。他一个鼓手,按规矩算分,不必与他计较。”
文彦薄唇抿成一条线,道:“你是第一,当然不在乎了。”
“以你跟仲陵的箭术,要箭箭落在靶心并不难。”太子道:“但比赛有规矩,何必炫技。就如战场讲究效率,一招制敌便好,何必大卸八块呢。”
本想借机露一手,博个满堂彩,没想到却被评得一无是处。文彦忽而冷笑道:“仲陵是武状元,当然样样都行,偏我就都是错的。”
大用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哪像我……唉。”
“我如何能跟你比,你好歹还有五十四分,我才零分。”
场中冷寂了片刻,仲陵忙道:“这靶子不结实了,容易射穿。不如换个靶子,咱们再比一场。”
“算了,愿赌服输。”文彦微微摇头,卸下弓箭,“一会我去洗马了。”
虽如此说,但他一向甚爱洁净,想到要在还臭烘烘的马棚中刷马,便满身不自在起来。
言兮环视几人一眼,忽而一笑,对仲陵道:“你的弓箭给我。”
仲陵不解,还是递给了她。
言兮走至太子身旁,轻声道:“殿下能否借地一用?”
太子诧异道:“你也要比试吗?”见她点头,便退到旁边,静静观看。
言兮收势站好,对着太子的靶子,左手扶弓,右手搭箭,拉弦,瞄准,放箭,动作娴熟利索,一气呵成,而每射中一箭,便见靶子上落下一箭。
十箭射毕,那鼓手又奔上前去看,只见太子靶上的箭依如原来分布,一根不多,可仔细一看,竟全是仲陵的箭。
那鼓手将落箭捧来,四人都张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后发的箭射落前箭,这其中的难度和精度,怕比那穿孔连珠箭还要高许多。
文彦微张着嘴,半日才道:“你什么时候会这一手绝技的?”
言兮微微笑了笑:“这哪算得上绝技,不过献丑罢了。”
“小时候老师请武师教我功夫,言兮身体不太好,老师让她跟着一起学了两年,为强健体魄。”仲陵望着他三人惊诧神色,不觉得意道:“当时,每位师傅都称赞言兮天资聪慧,极具禀赋。她虽力气不如男儿大,但柔韧有余,善用巧劲。只是后来老师说,女子学武并无用武之地,所以才断了。”
“巾帼不让须眉,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太子抚掌而笑,“若是继续从武,怕我朝还要多位女将军出来。”
文彦这下当真心悦诚服,面上再无不虞。
大用也在默默慨叹:她一个闺阁女儿,学了两年功夫就能如此,自己当真连她的一分半毫也比不上。
言兮对着太子盈盈施了个礼:“言兮射落殿下的箭,还请殿下恕罪。”
四人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若按那鼓手所说规矩,只算靶上箭得分,她将太子靶上的箭悉数射下,此时太子便也是零分。
“开了这样的眼界,便是洗一月的马也不亏了。”太子不拘小节,摆手笑道。
他又睨了仲陵一眼:“你小子眼光不错,怪道会成日放在心尖上惦记。”
仲陵脸腾地一红,忙别下头去,片刻后,又暗自抬眼望向言兮,却见她面色如常,恍若不觉。
不知何时,张明也到了场内,对着太子揖礼毕,对言兮道:“舞队和乐师已全了,等着你一起排舞。”
“言兮要献舞吗?”四个少年俱诧异道。
张明见他们巴巴的样子,暗笑一声,将食指放在唇边:“天机不可泄露。”
“等一下。”仲陵叫住言兮,却不知怎么说。
半晌,他才道:“你等我,我晚点去找你,有话要跟你说。”
言兮冲他微微一笑,跟着张明便走了。
太子见仲陵望着言兮走远,依然在发怔,将他拍醒:“都走不见了,还发什么愣。”
“没,没什么。”仲陵微微摇了摇头。
太子一把勾住他的肩,笑道:“有什么悄悄话,能不能先说给兄弟几个听听?”
仲陵只笑了笑,不言语。
文彦微微笑道:“你有掏心窝子的话要跟人家说,也有人有一窝子的掏心话要跟你说呢。”
“什么?”仲陵不明所以。
文彦下巴指了指他身后,他转身看去,远远地,一个穿着曳地长裙,脸上浓妆重彩的少女提着衣裙,正匆匆朝这边奔来,身后还追着一个小丫鬟。
“那是谁?”仲陵一头雾水。
“还能是谁?自然是王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王秋雁姑娘了。人家可是巴巴地盼你好久,今儿刚跟我见的头一面,就不住地问‘杨郎在哪,杨郎在哪’。”文彦撑着下颔,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你现在得空了,可不得好好慰藉下人家的相思之苦。”
一听说是那个王姑娘,仲陵头如斗大,忙道:“你们给我挡一挡,就说我值班去了。”说着不听文彦打趣,循着人多的地方躲去了。
“就是那次半夜,给我们送酒的那个王姑娘吗?”太子看仲陵躲瘟疫似的跑了,不由得莞尔,“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能让仲陵怕成这样?”
“若论模样,确有几分颜色。”文彦双手抱胸,微微摇头道:“只是与言兮比,相去远矣!”
眼见王秋雁越来越近,太子道:“被她看到我与你们一起,怕要传到她爹耳朵。我先去洗马了,这边就你顶着吧。”说着拍拍文彦的肩,以示鼓励,便也牵着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