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的耳边响起了王冰副总经理稳重的声音：“你好，我是王冰，有什么事吗？”
小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然后等待王冰副总经理做出同意或者不同意的指示。但是，王冰副总经理没有回答同意，也没有回答不同意。他顿了一会儿，说：“你帮我转接秦帆吧，我有话跟他说。”
小雅手慌脚忙地将王冰副总经理的手机转给秦帆。
一接通信号，秦帆便开口说：“王总，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他早就猜到基地最后肯定得向王冰请示。
“没事，我上了年纪了，没有那么早睡。”王冰说，“我有一些话跟你说，只有你可以听。”
“好的，我明白。”秦帆说着，带上耳机。
卜小云见状，知趣地到睡眠舱去。
王冰开门见山说：“你这几天不是在那里搞勘探，你是为了救她，我没有说错吧？”
“还是王总最了解我，什么都瞒不了你。”秦帆笑说。
“引擎改造好了吗？”王冰问。
“刚刚改造好了，测试过了，明天飞没问题。”秦帆说。
“有没有想过万一飞不了，怎么办？”王冰问。
“如果飞不了……”秦帆迟疑了一下，“只能一个月后再飞。”
“明天飞不了，一个月后还能飞吗？”王冰的声音变得严厉。
“我测试过了，载两个人没有问题。”秦帆辩解说。
过了几十秒，王冰语气缓和了下来，“算了，人都救了，总不能丢下她吧。但是，让她跟家人联系，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秦帆不解地说。
“万一飞得了，但还是载不了两个人呢？”王冰的声音变得低沉。
“我认真做过测试，载两个人没有问题。”秦帆再次重复说。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冰说，“要是载不了两个人，你真打算和她一起不回来了吗？”
“我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秦帆说。
“你今晚就得好好想这个问题。”王冰语气严厉地说，“必须做好这方面的预案，这关系到你的父母、你的老婆、你的孩子，还有你的公司，而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的语气再一次缓和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发射成功后，公司会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说明情况，到时她的家人自然就知道她还活着。”
王冰的语气虽然缓和，但却带着不可商量的坚决态度。
秦帆十分清楚再争执下去，也得不到要的结果。
在秦帆打算挂电话的时候，王冰问道：“如果两个人真的飞不了，把她留下来，你做得到吗？”
凭王冰对秦帆的了解，他知说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他还是希望从秦帆口中得到答案。
“这个我很难做到。”秦帆喃喃说。
“好了，既然如此，”王冰说，“明天一切听从基地的指挥，你只要执行指令就可以，我们会尽全力把你们都送回来。”
结束与王冰的通话后，秦帆陷入了为难，他不知道如何把结果告诉卜小云。他走到睡眠舱门口，拍了两下，叫道：“你睡着了吗？”
卜小云打开舱门，看到秦帆的脸色不大好，大概猜到了结果，装作打了一个哈欠，说：“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联系吧，你也早点睡。”
秦帆“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好向她说一声“晚安”。
第二天一早，秦帆透过舷窗看到窗外的“风暴”更大了。他马上到工作区查看各项数据，数据显示哈雷彗星正在进一步加速飞往太阳，这比系统测算的加速度要大。
测算系统虽然参数众多，算法复杂，但就像预测天气预报的模型一样，很难把整个飞行过程中的所有影响因素都精准计算进去，做不到百分之百准确的预测。
正当他分析测算数据的时候，通讯器里传来了王冰的声音：“秦帆，在吗？收到请回复。”
王冰已经到了位于上海总部的总指挥中心。
秦帆抬起头，打开视频对话界面，看到王冰正端坐在指挥台上，“王总，秦帆收到。”
王冰对着镜头向他挥了挥手，“从卫星传回来的数据分析，留给登陆舱发射的时间不多了。”
秦帆已经意识到了该问题，对着镜头点了点头。
“昨晚，我已经让勘探所连夜做了方案，”王冰继续说，“他们今天一早都到位了，总部将对登陆舱进行实时远程操控，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听指令做动作就行，你明白吗？”
在王冰说话期间，镜头绕着总指挥中心拍摄了一圈，勘探所的组长和业务骨干都到齐了。
“好了，现在交接控制权。”王冰下命令说。
秦帆发现自己连电脑屏上的图标都操作不了了，只能看着总指挥中心内人头攒动的场景。
王冰命令说：“地球时间七点五十分，准时启动发射装置。”
这么着急，秦帆的第一反应是赶紧叫醒卜小云，但马上就听到通讯器中传来指令：“请登陆舱内人员立即固定好身体，请操作员、跟控员到位，马上进入发射状况。”
指令刚一停下来，王冰补充说：“秦帆，你留在生活舱里，不用去睡眠舱。”
秦帆一边把自己固定在生活舱工作区的卡位上，一边通过无线对讲小声询问卜小云：“你醒了吗？马上就要发射了。如果醒了，不要打开辅助系统就行。”
“我醒了，就要发射了吗？”卜小云小声问道。
“总部研判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发射，”秦帆叮嘱说，“你呆在里面不要动。”
“10—9—8—7—6—5—4—3—2—1。”
通讯器里传来发射前的倒数，音量盖过了卜小云的回应。
秦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他反复测试了发射装置的数据没问题，但太空航行可不是开玩笑，尤其是在越来越不稳定的哈雷彗星环境上，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酿成爆炸的悲剧。
随着“点火”一声令下，秦帆可以感受到整个登陆舱都在颤抖，就像一个帕金森病人控制不住的手——这并不正常。
突然，通讯器里传来让秦帆心脏一紧的警笛声，刺耳的警笛声响到第三声就被关掉，但通讯器并没有恢复安静。
秦帆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紧接着他听到工作人员向王冰报告：“王总指挥，推力不够，无法上升，是否卸掉不必要的外挂设备，请指示？”
“依次卸掉外挂设备。”王冰命令说。
秦帆感到整个登陆舱晃动得更厉害了。
一阵轰隆声后，工作人员又报告：“王总指挥，已经卸掉了东西两个外挂设备，推力仍然不够，是否继续卸掉睡眠舱和储物舱，请指示？”
王冰仰头停了几秒，“卸掉储物舱，再试。”
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储物舱跟登陆舱整体分离，掉落在喷射着冰与水的慧面上。如果登陆舱还不能脱离慧面，最后一个就是睡眠舱了。
秦帆这下才后悔自己交出了控制权，心里默念说：“不能再卸了，不能再卸了，求求你，赶紧发射吧。”
工作人员报告：“报告，推力足够，但登陆舱正在失去平衡，如果不马上卸掉睡眠舱，将导致登陆舱倾斜。请指示？”
“卸掉睡眠舱。”王冰简单明了地下命令说，似乎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不能卸，不能卸啊，他也是中国人，不能留下她，王总。”秦帆冲着通讯器大声呼叫，就像一只试图挣脱绳子的大猩猩。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王总，是否卸掉睡眠舱？”
“立刻卸掉，你没听清楚我的命令吗？”王冰疾言厉色说。
只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秦帆感到自己的脑袋似乎受到一口重达千吨的古钟的撞击。他口中喃喃说：“不要发射，不要发射，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她可是一条生命啊！”
时间争分夺秒，工作人员急促地报告：“是否发射，请指示？”
王冰仰头停了十几秒，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发射”声，用力按下了指挥台上的控制按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