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仁接着道:“我们按计划,他扮作我的样子,在那风雨之夜等着风雨来临,而我从秘道偷偷离开,溪云山庄的秘密需由我来守候和开启,我不能有事。我离开后,来到了光华寺。先帝曾说过,如溪云山庄有事,须前往光华寺找智心大师。”
这些事顾青荷已经知道,她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顾仁的神色暗淡下去了,说道:“我连夜赶到光华寺,却未见到你们,心中隐有不安。那天半夜,这里来了一群人,那群人来了便找人,我知道多半是来找我的,正准备躲起来,可是,可是我却看到了她。”
顾青荷略想了想,便明白了他口中的她是指元柔芝。
“我以为她是来与我汇合,大喜过望,可智心大师却拦下了我。他说这些人身份来历不明,听口音也不像是大昌人,我见那些人并不是真的要伤害芝儿,便决定等等。谁知,这一等,我便看到了此生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些人找不到我,渐渐露出本来面目,恼羞成怒之下竟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一把火烧了这里,好让我无藏身之处,好在方丈大师誓死维护,我才从寺中的一条暗道偷偷下山了。”
顾青荷暗想光华寺果真是元柔芝欠下的孽债。
“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我一路跟着他们,想找机会救她出来。”
顾青荷心中暗惊,心里发酸,差点哭了出来,暗想:“都这样了,他竟还认为元柔芝是被人要挟,他手无缚鸡之力,面对那些凶神恶煞之人,竟不害怕。”
顾仁又道:“我想看看那些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对她做什么,谁知……”
顾仁脸上爬过一抹痛苦之色,“谁知我发现那些人对她不仅恭敬有礼,她与那为首之人,竟,竟……”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南姜,那时我才知道,另一人竟是南姜王,不久后,听说她成了南姜王后。”
顾青荷心下动容,暗想:“伯伯竟追她追至了南姜,可想当时有多伤心难过。”
顾青荷忍住心中悲痛,又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便去京都找一位丑婆婆。”
“丑婆婆?”
顾仁点点头,说道:“智心大师临别时曾交待过我,只是我当时,心中记挂着别人,耽误了些时间,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人就是你母亲。”
顾青荷吃了一惊,“他也认识我母亲?”
“想必是认识的。”
顾青荷又问道:“那您怎么找到我母亲的?”
顾仁道:“我在京都寻访多年也未找到她,我也想放弃,说来也巧,有一次我去城外三里坡,竟无意中遇到了你母亲。”
顾青荷心想那是她在等梅傲寒,可梅傲寒当时被嘻哈二老追杀,身中梅花雨,无法赴约,却让她遇见了顾仁,缘份之事真是说不得。
顾仁继续道:“我与梅老庄主是故交,自然也认得你母亲,遇见她之后,我才知道她就是智心大师口中的丑婆婆,通过她,我才知道芝儿竟是罪魁祸首之一,另一人便是衡王。”
他轻轻闭上眼睛,一下仿佛衰老了十几岁,口中默默诵经。
顾青荷心头隐隐作痛,坐在一旁,脑中浮现出顾仁为元柔芝做小玩意儿时专注而开心的神情,现在想来点点滴滴仍是充满柔情,也正是因为他对元柔芝的这份淡淡的守护,才让她也一直渴望这种简单快乐的细水长流。
可谁知真相竟是这样,她心中长叹,又对元柔芝的恨意又加了一分。
良久,也许是心里平静了一些,顾仁接着道:“知道这些事后,我,我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顾青荷的眼睛一下红了,这就是当初她在石林崖知道真相时的感受,若非亲身经历被至亲至爱之人背叛,又怎能明白这种痛楚,她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峰,太阳已躲在它身后去了。
日出有枝,日落有山,而这世上有多少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她心中一声苦笑,问道:“那您为何又来到这里?”
“是你母亲让我来的。”
“我母亲?”
顾仁道:“我本想去找忠顺王问明当年之事,可你母亲告诉我他已不在府中,去了凤梧山,而他的情况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顾青荷道:“母亲所说不错。”她便将当时元修明的处境大致的说了一下。
顾仁道:“她说现下大家都在找我,我不能出现,她见我身无长处,又手无缚鸡之力,说她会去查明当年事情的真相,同时我也要帮她一个忙。”
顾青荷不解地望着顾仁。
顾仁继续道:“她带我来灵雾山,帮我一起建了这座小寺庙。”
“是我母亲和你一起建造的这里?”
“不错。她让我在这里等,说会有人来这里找我。”
“是我母亲要你守在这里的?”
“不错。我当时也吃惊。先帝曾嘱咐如果溪云山庄有变动,便来光华寺,可当我来时,智心大师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任何事情,便身遭不测,我也没想到这光华寺与你梅家有关。”
“这光华寺与我梅家有关?”顾青荷这已经是一连三惊了。
顾仁道:“你母亲是这样说的,可她却只是说这灵雾山乃梅家祖业,别的也不肯多说。”
顾青荷更是惊奇了,“这灵雾山,竟是我梅家的,那这光华寺……?”
“我也不知道,她不说,我也不想问。当时的我万念俱灰,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找你母亲,也只是因为受智心大师临死前所托,若不是念在要守护先帝遗志,只怕已遁入空门。我本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你母亲的要求,没想到她竟是让我在这里出家,我当然乐意,于是在这里一待就是多年。我本以为会在这里度过残年,没想到你出现了。”
当顾青荷听到他也是万念俱灰时,眼泪涌出,心想:“在得知这一切真相后,能懂他的只怕也只有我了。”
她望着顾仁,暗想:“又是一个被迫卷入是非的人。如果不是他淡泊名利,又被情字所伤,只想抛却俗尘,所以躲在这里,只怕外界早已为溪云山庄掀起了腥风血雨。”
“命运真是捉弄人,任何一点小事都可以左右事情的发展,就像当初如果影白没有遗落伯伯交给他的九琐连环扣,溪云山庄的秘密早已解开,我也不会深陷其中;如果梅傲寒当初没有遇到嘻哈二老,或者没有中梅花雨,也许我,不会再遇到元修明,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如果徐忆君未中暗影浮香之毒,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对我的情意之深,就不会突然陷入犹豫迷茫,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情感纠葛;如果没有我的犹豫不决,他也许和白云心已是一对幸福的璧人;
“就在我以为可以和元修明长相厮守时,没想到发生了安阳之事,又发现原来他对我诸多利用,令我心灰意冷;就像我从不曾怀疑过我会和徐忆君一直走下去,却没想到白云心怀孕了。
“他们都没错,可所有事情就在这一点点偏差中,无可挽回了。命运就是这样吗?到底是有定数,还是全凭偶然?” 顾青荷自问道。
“也许是命运早已决定了,就像我和元修明,因为溪云山庄和梅花山庄,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我和徐忆君呢?如果他没有救过我,他和徐爷爷也许还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那我可能早已死了,所以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吗?那我和白泽剑呢?是偶然还是定数?”
一阵诵佛之声响起,只是远没有前一晚平静祥和。
“伯伯,我见过他们了。”
“谁?”
“元柔芝和影白。”
顾仁的身体僵了一僵。
顾青荷继续道:“他们都很好,现在影白也长大了,端方有礼,聪慧嘉敏。”
“那就好。”
“不仅如此,他还跟您一样,对这些机巧之术,非常有天赋。”顾青荷便将他做的飞鸟之事告之顾仁,又道,“您送他的那本书上记载的各种机括之术,除了九锁连环扣,他都学会了。”
顾仁呆了半晌,说道:“你说什么?”
顾青荷又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仁道:“不错,不错。那本书乃先帝所赠,又融入了我毕生所学,溪云山庄的秘密全藏在其中,他小小年纪居然能懂这么多,实属不易,我不担心后继无人了。”
顾青荷皱了皱眉,说道:“伯伯,您说溪云山庄的秘密全藏在那本书中?”
“是,我担心我百年之后先帝的后人带着信物来找我们,我便将溪云山庄的秘密全记录在里面了,方式虽隐密,可只要那人通晓里面的机括之术,便不难发现其中的奥秘。”
顾青荷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说道:“伯伯,您的意思是说只要看懂了您的那本书,便可打开溪云山庄?”
“还要有黄岗手中的钥匙,只是如今黄岗已死,下落不明了。”
元修逸已拿到了徐忆君手中的吊坠,那吊坠正是黄岗手中的钥匙,顾青荷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她又问道:“伯伯,您刚才说信物,是什么信物?”
顾仁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
顾青荷的眼睛又湿润了,那玉佩与当年元修明送给自己的半块玉佩正是一对。
“伯伯,船公爷爷将他手中的钥匙交给了我。”
“当真?”
顾青荷便将自己如何又探溪云山庄,如何发现顾德,又如何被人追杀,船公爷爷如何救了他们的事说了一遍。
顾仁道:“不错,那正是打开溪云山庄的钥匙。”
“这么说来,元修逸就可以打开溪云山庄了,不行,我们得阻止他。”
她又道:“伯伯,看了您的信物,我知道元修明是您一直在等的人,因为我见过他身上有一块和您一样的半块玉佩。”
顾青荷便将当年元柔芝如何出卖溪云山庄,如何勾结衡王,元修明如何迫不得已以溪云山庄为投名状,投靠大昌帝之事说了一遍,比顾仁从梅夫人那里听到的更具体。
顾仁说道:“既然他有信物,这溪云山庄之物本应交给他,只有亲手交到他手上,才不枉先帝所托,我才能真正的脱离俗尘,皈依我佛,阿弥陀佛。”
二人决定离开光华寺。下山后,顾青荷想找到徐忆君和江流川,通知他们元修逸已然能打开溪云山庄,解开溪云山庄之秘,可他们已不知去向。
时间紧迫,顾青荷自知一人之力无法阻止元修逸,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