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西方的晚霞渐渐落了地平线,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但嘉福殿的连廊上装有壁灯,整个院落仍旧灯火通明。
小陶子先进了嘉福殿,对众人做了个禁言的手势,皇上随后步入殿门,婢女们只跪地扣了头,没敢问安。
但一直跟在元熙身侧的随侍婢女扣完头却站了起来,走到皇上近身又极其微小的声音嘀咕了几句。
元熙此时居然在后院沐浴?这倒是让皇上有些始料未及。但如今人在后院也好,免得惊喜来得过于刻意。
皇上随即上了台阶,迈上了连廊。前院灯火照人,穿过正殿,后院依旧灯火通明,如此这般皇上的把戏自然无法施展。于是给了小陶子一个眼神,小陶子立马心领神会,挨个壁灯吹了一圈,唯有手中的灯笼还有些光亮。
皇上借着小陶子手里的灯笼之光,上了八角木亭后吹灭了唯一的光源,周遭顿时进入一片黑暗。
这又是在搞什么?刘义随行身后,十分纳闷。但皇上既然命人禁言,刘义怎敢发出声响,只能静静等待皇上给出答案。
“怎么感觉突然暗了?”梧桐树后面传来软糯的女子之音,但离皇上所在之处隔了八角木亭又隔了诸多绿植,绿植有阻音的效果,皇上不曾听见。
芊芸起身往连廊出瞧了瞧,言道:“连廊上的灯都灭了,许是油燃尽了。”
芊芸的解释很合情理,元熙便又问了句:“芊蓝去了有一阵子了吧?怎还未回来?”
“奴婢去迎迎,许是东西提得多了走的慢。”芊荷说道。
“恩,去吧!”芊荷将元熙的衣物放在了梧桐树下的石凳上面,然后拨开挡在假山上的梧桐树枝走了出去。
连廊上的灯火尽数被然灭,唯有天上洒下的点点月光,并不十分明亮。
此时唯有温泉附近的壁灯还燃着,只有那里还算明亮,皇上翘首望向那个方向,听着那边的水响之声,不禁有些心神荡漾,脑补着元熙沐浴的画面。
没一会水声停了,似是美人已经出浴,这时皇上借着月光见一身形袅娜的暗影从连廊上款款而出,皇上没有多想便从八角亭快步从了下来,将美人抱了个满怀,言道:“朕晚了。”
芊荷的后背紧挨着一片结实的胸膛,皇上呼出的热气让芊荷的耳边一阵酥痒,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芊荷的心忽地不受控制的猛然提速,她是如此留恋这个坚实的胸膛,可她知晓这个胸膛并不属于自己,她不敢多做停留忽地转过身来,跪于地上言道:“皇上认错人了,奴才是芊荷,充华正在里面沐浴。”
“哦!下去吧。”皇帝颇失望地摆了摆手,示意芊荷下去。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也没任何歉意,转身回了八角亭。
芊荷心中一片失落,便继续向前向走,没走几步却看不远处正站个身影,虽伸手不见五指,但凭借丝丝月光和对芊蓝的熟悉,芊荷还是认出了面前站着的正是芊蓝。
如此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刚才的场景岂不全然尽收于芊蓝的眼底?自己虽心有皇上,但并未敢生非分之想,万不能让芊蓝误会,更不能让充华误会自己,于是忙说道:“姐姐也看到了,是皇上认错了人,不关奴婢的事,请姐姐不要告诉充华,扰了充华的生辰之喜。”
芊荷多了个心眼,怕芊蓝不依,故意说成扰了元熙的生辰之喜。以芊蓝在宫中这些年的阅历又岂会看不出芊荷这些小心思,刚才虽光线暗,但是距离近,芊蓝也是看得明明白白听得清清楚楚。是皇上认错了人在先,但芊荷却在皇上怀中留恋了片刻,很明显芊荷是经过一番考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若是被皇上认错的是芊芸,芊芸一定会立刻弹出身去,然后否定,由此可以看出芊荷也是个心机的人。芊蓝并没有答话,继续往前走。
芊荷见芊蓝没理会自己便有些着急,芊蓝这架势明显就是不相信自己的一番言辞,倘若告知了充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于是也不管面前的人能不能承受她一跪,忙跪下言道:“奴婢也是一时糊涂,乱了些许心神,但奴婢知道不该生出不该有的妄想,求姐姐不要告诉充华。”
芊蓝忽地想起自己年少初见先太子时的场景,先太子虽不如皇上如此这般才智俱佳,但在芊蓝心中却是无人能及人,每每想到先太子便失去母妃的关爱,芊蓝便心疼不已,少女的心,哪个又不曾如此呢!
由此及彼,芊蓝忽地对芊荷生出了同情,于是驻足言道:“你最好断了不该有的念想,如若再让我瞧见,不用禀充华,我便会把你撵出去。”
“多谢姐姐。”眼见芊蓝松了口,芊荷忙扣了一首,然后起身,分担了芊蓝手中所提的妆奁,然后同芊蓝一起向温泉走去。
此时的元熙早已沐浴完毕,因着外面不及温泉里热,便一直潜在泉水里,见芊蓝已返回,便从水中而出,擦干了身体。
“充华,奴婢给您取了两套衣服过来。一套是今春新送来的这套月白兰花宫服,另一套是去岁夏季未上身的这套藕粉色,奴婢觉得这嘉福殿温热如斯,换上夏装也许是会舒爽。”
“还是你心思活泛,就穿这套藕粉的吧。”元熙说完,几人替其更衣,然后元熙便准备出来。
此时发髻未梳,元熙的一头乌黑长发尽数披散在肩上,因着早已洗完的缘故,秀发早了干了八分。
芊蓝有些迟疑,他知道皇上在八角亭等元熙,若这么披着头发又未擦脂粉面圣似乎不是很好。但芊蓝也不敢明提,谁知皇上在黑暗中等充华是不是要制造惊喜。于是便说道:“充华,还是让奴婢给您绾个简单些的发髻再出去吧,若恰逢皇上这会过来,您散着头发素着脸似乎有些不好。”
元熙觉得芊蓝说得有理,便坐在了廊下的长凳上,芊蓝手腕轻转,三两下便为元熙绾了个朝云近香髻。
“没想到你发绾的也很好!”平日里都是芊荷为元熙绾发,今日芊蓝亲自动手,发绾得又快又好,不禁让元熙有些惊喜。
“奴婢也是跟芊凝学的。”
元熙哀叹一声道:“芊凝走了也快一年了,碍于这宫中不能燃纸钱,本宫也不能寄些纸钱给她,你明日去为本宫寻一部地藏经过来,本宫要亲自为其抄经,然后放于佛前供奉。”
“诺。”芊蓝应了声,芊蓝也知在这大好的日子里不该提故去的人,可眼见已快到了芊凝的祭日了,她不想芊凝为含章殿尽忠一场,最终却遭人遗忘。
芊蓝绾了发髻后,又插了一只摇曳的蝴蝶珠花和一只海棠长流苏,饰品虽不多,但极其典雅。
绾了发之后,元熙又对着泉水,微微敷粉,瞄了眉黛,点了朱唇,如此这般,三人才款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