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奕将西奴使团安置在郢都最大的驿馆,一应事务都嘱咐妥当后,才独请拓跋晔兄妹入宫赴宴。
三人自东直门而入,一进皇宫,拓跋柔的眼睛简直就要用不过来了。看着南陈皇宫的红墙绿瓦,拓跋柔忍不住连连惊叹。
“这也太好看了。”拓跋柔虽为大将军拓跋晔唯一的妹妹,可西奴素来不如南陈富庶,西奴皇宫与南陈宫城更是天差地别。
“郡主若是喜欢,稍后本王让王妃带你四处转转。”高奕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哦,对了,阿钰姐姐便是嫁给了三殿下,这么说我还要叫三殿下一声姐夫了。”拓跋柔蹦蹦跳跳的模样让高奕忍不住轻扯嘴角。
“让殿下见笑了,我这妹妹自幼没有规矩,我们的父母去的早,我不忍过于约束她,反倒将这丫头养出这副性情。”
“将军这话说得不对,依本王看,似郡主这般才是真性情,不知要好过天下多少故作温婉的女子。待会父皇见了也定然喜欢。将军有所不知,本王也有个妹妹,名唤慕雪,那可是我父皇的心头肉,还别说,那丫头的脾气秉性倒与郡主有几分相像。”
“哦?我竟不知南陈还有如此性情的女子。”
高奕微微一笑,并未再说下去,反倒是一旁的拓跋柔忽然开口问道:“殿下方才提到阿钰姐姐,可怎么一路走来一直未见,我与阿钰姐姐已几年未见,心中实在思念,三殿下,哦不,姐夫,我什么时候能见阿钰姐姐呢?”
“郡主别急,王妃此时正在宫内,知郡主前来她特意留下安排宫宴饮食,王妃疼爱郡主,生怕你在南陈不习惯。”
“还是阿钰姐姐对我最好。只是可惜……”拓跋柔有些落寞的看了拓跋晔一眼,终究还是把不能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高奕对王妃赫连钰本就无情,对拓跋柔的未完之言自然也就没有兴趣。
三人一路走着,直把拓跋柔的耐性消磨光了方才来到无极殿外。
“阿柔,觐见南陈陛下不是小事,万不能胡闹,倘若再胡言乱语,当心我回去把你锁在房里。”
面对着拓跋晔赤裸裸的威胁,拓跋柔只能低头认怂,她本就对觐见南陈陛下没什么兴趣,正事还是交给男人去做,只不过随行而来,最基本的礼仪和程序还是要走的。
“西奴使臣到。”伴随着一个尖锐的声音,拓跋晔兄妹二人在高奕的引领下大步进入殿中。
无极殿内高霍身穿龙袍正襟危坐,下首两侧只有诸位皇子和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员落座相陪。雕花的木桌上已摆好酒水和点心,无论是盛放的器皿还是点心的样式都精致非常,但众人皆未动,显然是在等来自西奴的贵客。
“西奴使臣拓跋晔,西奴闵柔郡主参见南陈陛下。”拓跋晔右拳放在左胸俯身行了一礼,一旁的拓跋柔也向高霍行了西奴女子的合手礼。
“拓跋将军无需多礼。西奴使团此番出使我大陈,朕心甚悦。”
“多谢陛下。”拓跋晔站直身子,继续说道:“拓跋此番前来是代表我西奴与南陈商议通商事宜。”
西奴土地贫瘠,粮食作物极难生长,只有一些草原可供西奴人放牧,西奴与北齐边境的牧民有着共通之处,他们都是靠天吃饭,只不过不同的是,西奴人善战,天灾之年西奴人常常滋扰南陈和北齐边界,许多边界百姓都或多或少被抢过衣物食粮。
西奴人善骑射,无论男女都上马可战,但也正因如此,西奴的手工业并不发达,南陈的丝绸、刺绣,北齐的器皿、冶炼等等都是西奴所或缺的。陈齐大战之前,高霍曾派使者入西奴,条件便是以更低的关税与西奴互市。可眼见陈齐之战已过去数月,南陈却再不提及此事。
无论是西奴王,还是真正掌权的拓跋晔都无法不生不息地吃这种哑巴亏。
“哦?”高霍故作不解,“南陈与西奴一直互市,不知西奴王此番派将军前来又要商议何事?”
拓跋晔当然知道高霍是在明知故问,但他仍旧脸上挂笑,回道:“自然是通商关税之事。陈齐大战前夕,陛下曾许诺我们降低关税,陛下许是事忙,此事至今还未施行。”
“哎呀,这事朕还真是疏忽了。关税之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定下来的,不如先请拓跋将军在郢都暂住几日,咱们慢慢商议可好?”
拓跋晔见高霍如此便知他有心毁约,陈齐大战,两国国库定然均有亏空,加之西奴当日虽帮了南陈,可西奴与北齐一战终是输了,而南陈在那场战役中,虽看似胜了,实际上却是半点好处也没捞到,只不过令北齐折了一位皇长子,可这对高霍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高霍素来是个精于算计之人,西奴没有给他带来切实的利益,他又怎会愿意兑现当时的承诺。
可说了便是说了,西奴确实为南陈出兵,无论胜败,西奴已然履行了盟约,既然如此,这通商降税之事,高霍即便不想兑现也必须兑现。
拓跋晔的心思并不简单,饶是他心生不悦,脸上却也未挂半点脸色,他只是谦卑有礼地回道:“全凭陛下安排。”
“好,朕已命人准备了宫宴,不如就请将军和郡主先入席,尝一尝我南陈的美食,赏一赏我南陈的歌舞。”
“多谢陛下。”拓跋晔行礼道谢后便与妹妹拓跋柔一同落座在早已预留好的右首第一个座位。
拓跋柔坐下后,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四下环顾,方才进入无极殿时只觉得这殿宇甚大,可细细观来,却发现这无极殿远比自己感觉的还要大上许多,奢靡许多。雕梁画栋的红漆木柱,宽大威严的帝王宝座,还有那奢华无比的级级玉阶,无论哪一件都是西奴殿上不曾有的。
拓跋柔又将目光放在殿内朝臣和诸位皇子身上,南陈的朝服与西奴不同,南陈众臣上朝的官服皆是宽大的大袖袍,而西奴人无论殿上殿下都习惯着轻便的束口胡服。拓跋柔总觉得南陈官员的衣着实在不便。
拓跋柔正想着,一张俊朗的脸忽然映入眼中,那男子与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不相同,他的眼底有着勇士般的坚毅,这还是拓跋柔进入南陈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
拓跋柔被坐在对面男子深深吸引,可如此场合她又怎能不知羞地打听那人是谁?毕竟若真是坏了哥哥的正事,回到西奴后,他是真的会将自己锁起来的。
“郡主在看什么?”坐在对面的高颂注意到拓跋柔的目光,为了父皇早日消气,高颂当然要好好表现,能够让西奴使团宾至如归,自然也是令父皇心悦的好办法。
“没看什么?”拓跋柔摇摇头,脸色微红地低头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