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皎送给他鳞片，南石将其贴在身上，也足以说明一切了吧，虽然轩阳和云棠都不愿承认刚才看到的一切。
轩阳心疼地蹲在轩宇面前，出声宽慰道，“或许灵皎不是你真正要去等的人，有时候一见钟情也并非爱情。”
“哥哥，你说的对—--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会像你那样做吧，哥哥，难道上辈子，你和玄冰凤族的女王的相识，不也是惊鸿一瞥，一眼万年吗？又或者是日久生情？”
轩阳沉默着，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自己也不清楚，如今自己对这人界的戏剧竟是如此的熟悉，所以能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前世做过什么，可是在零星琐碎的，荒芜的记忆碎片中，那身为玄冰凤族女王的人，好像是一个一直藏在阴影角落里的幽魂，一种闻不到的香味…………
“哥哥，你真是让我羡慕啊，”轩宇抽出腰间的剑，用力插在轩阳面前的地面上，“我们的剑拿错了—--走吧，离开这里，我们快点儿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走出后台，轩阳三人看到关二爷还有玉木、南石，以及彦先生等身着华丽衣着的人站在灯光下，好似是在专门等着他们。
看到轩阳三人出来之后，彦先生跨开步子走上前，还没走到轩阳的身边，就看到他那灿烂的笑脸，“刚才听关二爷说，轩阳在后台与玉木先生唱了一出戏，轩阳先生原来也是个唱出了境界的人，真是看不出来，而且在刚才的交谈中，玉木和南石先生皆对你表示了称赞，今日我请宴，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吧，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轩阳先生的身段？还望我们之前的误会得以消除。”
轩阳思忖着，虽然彦先生这人多少有些不正常，但是之前给他们是三人安排观戏的位置，这份人情还是欠下了，而且这南石也要一同去……
轩阳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轩宇，手掌一拍，“既然彦先生盛情邀请，怎好意思再次拒绝呢。”
“哎呀！哎呀呀！~”或许是没想到轩阳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邀请吧，彦先生表现得尤为惊喜，连连拍击手中的扇子，“来！来！一起走着。”
于是轩阳驾着轩宇和云棠两人，跟在人群的后面出了门。
“我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云棠有些生气，趴在轩阳的耳畔轻声细语，“你没看到轩宇有多伤心吗？南石也在，他们两个怎么能出现在一起呢？”
轩阳耸了耸肩，刻意地在轩宇的身侧，脸却对着云棠的方向说道，“放心吧，轩宇不会那么小气的。”
云棠叹了口气，“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轩阳俯身在云棠的耳边说道，“有些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的，那种苦苦等待的滋味最不好受。就算是再被伤，留下个念想也好啊，虽然轩宇很清醒，让他变糊涂一次也很难。我只有这样做了。”
云棠依旧叹气，“其实我更觉得轩宇和灵皎更合适。”
“感情里不存在‘合适’这一说，先来的，不一定能拥有；后到的，也未必一无所获；值得或不值得，合适或不合适，都是当事人的事，别人说再多也没用—--不过，如果是错误的爱情，到最后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云棠心里放心了很多，既然轩阳有心去帮助轩宇完成遗憾，她相信到最后轩阳一定能够做到。
现在云棠满心满眼在意的，其实是轩阳又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什么，刚才那段唱词，行云流水的表演，前世的轩阳，真的就是一名旦角吧。
轩阳看到了云棠眼中翻滚的云翳，“我知道你们心里的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云棠，相信我，在这之后，我会把我脑海里记起来的都告诉你的。”
这话，是对她说的。
云棠点点头，知道轩阳心里是在意着自己的，这比安慰的话要好太多了。
随着众人兜兜转转，最后众人在洋溢着满月银辉的西楼就坐。众人借着皎月和美酒，开始评论起今日的戏，渐渐有了轻松了氛围。
“今日玉木先生演的虞姬，是最为传神的，眼皮、眼眶、眉毛配合一致，所谓眼为情苗，便是这般让人记忆深刻—--当然，南石先生演得霸王也好，不愧是名满京城的角。”彦先生先来了一番赞赏，话中之意皆是对玉木满满地倾慕。
其实这也说得过去，因为玉木是真虞姬，南石是假霸王。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因为是“真”，所以才格外引人注目吧，在懂戏的人眼里，这是境界。生旦净丑的角色，都在讲故事，可是故事又发生在人身上。
彦先生之外的人也接连赞叹起来，玉木面对这番盛赞，竟有些小女人似的娇羞了，微翘起兰花举起酒杯饮尽一盅。
“之前听关二爷说玉木受伤了，不知伤到了何处？”
原来玉木为了掩饰伤口，特地换了一件高龄大衣，像平时看起来别无两样。
“彦少，只是擦伤而已，不碍事的。”玉木垂首缩了缩脖子。
“不知是被什么所伤？”彦先生追问。
玉木不语。
“说来有缘，”关二爷忙出声调解氛围，伸手指向轩阳座位的方向，“今日戏散场后这三位客人到后台来，我们才有幸能听到这位叫轩阳的小兄弟和玉木对唱，实在是精彩绝伦！由于两人唱得太尽兴了，导致情绪激动，不小心被指尖的假指甲划到了脖子，不过只是轻微擦伤，不碍得今后继续为大伙儿唱戏。”
“唉，划伤脖颈可不是小事，以后得要注意了，”彦先生将手中的羽扇收起来，在玉木面前点了三下，看起来很上心的样子。
彦先生媚眼抛来，含情脉脉地在轩阳、轩宇、云棠三人的脸上停留着，“说来也巧，我也和这三位客人认识，不过今日能在戏院重逢，也是令我万分惊讶。至于刚才关二爷说的话----轩阳，你会唱戏我倒是蛮惊讶的。”
轩阳冷笑一声，“别说你，我自己也很惊讶。”
“能让关二爷张口称赞的人可不多，而且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竟也跟玉木同唱得了一阙唱词，着实令人好奇。此时良辰美景，可否为我们唱得一段呢？”
果然会被邀请表演呀，虽然轩阳之前心里已经有了这种猜测。
“良辰美景，自是要声乐来助兴的，我倒是不介意献丑为大家来一段。”
闻之，众人纷纷鼓掌。
“不过，我一人是唱不来的，”轩阳起身走到玉木面前，“需要玉木先生一起在旁边指点才行。”
这又是何道理？
不过，玉木欣然答应了，起身走了几下段步当作热身。
“且慢，”轩阳又挥手喊停，“我会唱的戏目可不多，一曲《牡丹亭》，一曲《霸王别姬》，已是能记起来的全部了，若要唱这《牡丹亭》，我和玉木先生两人即可，若要唱这《霸王别姬》，那就是两个虞姬，不可再唱，这时便需有霸王。”轩阳的目光注视着正喝酒的南石，而南石也是一愣，没想到轩阳会来这出戏。
彦先生兴奋地提议道，“不如，你将这两首曲子都唱一遍吧，今日也好让我们过过戏瘾？”
轩阳一笑，“我自然是乐意，可若是真要唱得两首曲子----这还要看南石先生愿不愿意了。”
南石踌躇片刻，见桌上众人皆在注视自己，也不得不应声答应下来。
轩阳手掌一拍，大喝一声“好”！
轩阳双手抱臂，表现得很认真的样子，继续说道，“唱戏嘛，自然是要有乐声的，胭脂也少不得，那鱼鳞甲、霞帔、褶裙要弄来需废些时间，不过水袖长衫，竹甲铁杉还是能在客楼里买到的。”
彦先生用手中羽扇拍响桌面，笑声爽朗：“这些东西，我马上派人买来，只要今日能看到你们三个的表演，乃是‘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啊。”
轩阳伸手阻拦住起身离去的彦先生，“还有这最后一个要求，请彦先生购置些人形般高的大镜子来，立在我指定的位置上。”
众人不解，这镜子似乎和唱戏无关。
可是轩阳强烈要求，彦先生也只好答应。
轩阳嬉笑着，“那就有劳先生破费了。”
…………………
随后,一排抱着琵琶、管葫、二胡、铜锣的琴女们入了会场，胭脂、衣裳也被送来，轩阳、玉木、南石三人在屏风后倒腾良久后，最后伴着那乐声缓缓走了出来。
因为房间里突然被安置了数十面大镜子，光滑明亮的镜面反射着灯光，众人的视野里也变得瑰丽多姿，甚至能四面窥伺，圆的、方的，大的，小的，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真人所在何处，眼前皆变作幻景。
先登场的是轩阳和玉木二人表演的《牡丹亭》，只听那词句唱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镜子造出的幻影跟着本人随之舞动，想来玉木和众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连玉木自身也被这妖媚的景象所惑—--无奈镜中美色撩人，举手投足，孤芳自赏，玉木渐渐沉醉了。他兰花指翘起，食指点向镜中的“我”,中指又轻轻捺到自己的心胸，玉木晃一下手，幻影们也做同样的动作，他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模样，一时迷茫、惆怅起来，而兰花指又在空中一绕，才找寻到自己。
只是………不知这明艳鲜妍能到几时呢。
只怕年华如逝水，一朝漂泊，影儿再难寻觅。玉木又向着镜子眨着一双胜似秋水的眸，眼角暗飞，真是美，美得杀死人！
而这百年不易的词，诉说着得失成败，朝代兴衰。
真该让孟婆也来听听。轩阳自感惊诧，不知自己怎会无缘无故想起这个女人来。
一曲作罢，转场便又是《霸王别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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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之下2021/2/10
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