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君本是一个仁厚之人,元修逸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他当真觉得自己有负天下人,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黑衣人一涌而上,他也只是出于本能抵档,直到江映月一层惨呼才回神。
清泓剑出鞘,在黑夜中,像是一片月光碎在湖上,素辉点点,银阙翻涌。
哀嚎声响,江映月压力顿减。
“唰”地一声,金光大盛,元修逸手中多了一把剑,那把剑浑身赤金,剑柄菱形,剑长四尺,剑阔二寸,剑身金光闪耀,如十日互逐,正是扶桑剑。
元修逸纵身上前,扶桑剑和清泓剑相击,“嗡”地一声,响声不绝。
徐忆君虎口一麻,他知道元修逸的武功只怕在唐谷风之上,又有神剑护持,不敢小觑,立时振作精神,展开“邀月剑法”。
元修逸从小师传金乌老祖的“扶桑剑法”,一把扶桑剑,如日出东海,瞬间光芒万丈,他哈哈一笑,“日出光赫赫,逐退群星与残月!徐忆君,我这扶桑剑法可是专克你什么星什么月的破剑法,你等着伏诛吧。”
徐忆君见他剑法确实处处觅得先机,封断自己去路,暗暗心惊,脚下游走,剑势一变,展开“七星剑法”,一剑快似一剑。
“哼,七星剑法也没用。”元修逸说着,手上不停留,处处攻其要害。
徐忆君沉着应战,清泓剑犹如银河泼洒,真是星河欲转磅礴势,万象星辉宇内清。
元修逸沉声静气,扶桑剑势如明日映天,真是日出扶桑赤如丹,红光摇动穿云山。
眨眼间徐忆君与元修逸已大战了几十回合,不相上下,顾青荷看得紧张不已,手心冒汗。
只听“啊”地一声,原来是江映月手臂上中了一剑,顾青荷见她脸色苍白,神色狼狈,正在犹豫要不要帮她?可自己又实在是不想出现在他二人面前。
江映月又是“啊”地一声,身上又中了一剑。
顾青荷正要跃出,只听一声大喝,徐忆君荡开元修逸的剑,来到江映月身旁,又听“铛铛铛”之声不绝,一下逼退了围攻江映月的黑衣人。
元修逸立刻挺剑而上,一招“金乌西坠”自上而下,向徐忆君右肩上砍去,徐忆君举剑格档,两剑相交,只听铛铛之声,神光四射。
顾青荷发现徐忆君的武功修为大长,心中高兴。他护着江映月左冲右突,神威凛凛,不可侵犯,可有强敌元修逸,又有黑衣人在旁伺机而动,看来要全身而退不容易。
不一会儿,徐忆君已有些捉襟见肘,
元修逸哈哈一笑,“今日杀了你,你猜顾青荷的心,会不会痛一痛?”
忽听嗤地一声,徐忆君左臂中了一剑,顾青荷再也忍不住了,赤蟒鞭已在手。
就在这时,白云心一声大叫:“救命啊”。顾青荷看过去,见她脸上并无异色,心中疑惑,又看向元修逸和徐忆君,只见元修逸身形顿了顿,而徐忆君显然心神已乱。
原来白云心故意大叫,只是想让元修逸分神,好让徐忆君有逃跑的机会,却未料到分神的竟是徐忆君。
只见他剑法一滞,元修逸已找出他的破绽,一招“日出东海”,扶桑剑化作万道金光,瞬时将徐忆君笼在其剑下。
徐忆君一招“星垂月涌”,举剑迎上,只听“铮铮”之声连吟不绝,元修逸的扶桑剑竟被震飞。他一击不成,纵身向江映月扑去。
徐忆君一惊,正要上前相救,不料元修逸这一招乃虚招,大喝一声,空中旋身,猛地一掌,击向徐忆君小腹,徐忆君双足在亭阑上急点,匆忙之中,左掌相迎,两掌相击,只听“嘭”地一声,元修逸身体向后飞出,脚下木板咯咯咯断了几根,徐忆君径直仰面向湖中飞去。
一根红鞭突然飞出,卷住了徐忆君一足。
徐忆君忽觉足上一紧,飞出去的身体停住,定睛看去,只见一人,如飞鸟展翼,凌空倒悬在水榭飞檐一角,手持赤蟒鞭,模样清丽。
徐忆君陡然见到顾青荷,又惊又喜,仿若身在梦中,魂在云端,失了失神,不知不觉中又稳稳的落回了亭中。
众人见红影一闪,徐忆君又安安稳稳的落回,目光跟随闪动的红影,只见水榭之顶,站着一人,一袭黑衣,赤鞭缠腰,一根红色发带随风扬起,不是顾青荷又是谁,一时间纷纷愣住。
顾青荷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白云心身上。
徐忆君方才被元修逸偷袭,那一掌霸道又凌厉,一时气血翻涌,忙自暗调息运气。
元修逸冷冷地盯着水榭之顶的顾青荷,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那双眸子里,冰川之下,暗火涌动。
一时间众人无言,忽听江映月一声欢呼:“哥哥。”
不远处,一群人朝这边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江流川。
就在这时,人影闪动,赤蟒鞭飞扑向白云心,随着白云心的一声惊呼,顾青荷提起她,头也不回地疾奔而去。
“顾青荷,你站住!”元修逸正要追去,身后风声嚯嚯,徐忆君已举剑而来。
顾青荷见江流川来了,知道徐忆君和江映月必无大碍,趁众人惊愕之际,抓走了白云心。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抓走白云心,只是这样想便这样做。她抓起白云心一路疾行,见身后无人追来,才放慢脚步。
东方吐白,二人来到一处荒野,顾青荷才放下白云心,收了手中的赤蟒鞭。
白云心重获自由,挥掌便朝顾青荷劈来,顾青荷脚下滑动,呼吸之间,白云心已劈了三掌,顾青荷一一躲过,冷冷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白云心停了下来。顾青荷见白云心恨恨地看着自己,微侧过身去,不看她。
白云心道:“你都看到啦?”
“你可以羞辱我,但不应该羞辱徐忆君。”
白云心愣了一愣,轻轻一笑,“你对元修逸果然一点心都没有。”
顾青荷皱了皱眉头,说道:“他的心有三千瓣,瓣瓣不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何要这样对他?”
“对谁?徐忆君?”白云心一声长笑,“顾青荷,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话。”
顾青荷低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说道:“你不该这么对他,他说过会娶你。”
“哦,是吗?那为何他又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可能……”
“因为他又去找你啦。”
顾青荷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因为他又去找你啦。我看着他进了黄龙镇,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你成亲。”
顾青荷想起那日她总感觉身边有双眼睛看着她,她也明明听到了徐忆君的笑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现在想来,是真的啦。
她的心一阵酸楚,眼睛湿润了。
“你误会他了,他没有来找我,他说过会娶你,他必会娶你,你应该相信他。”
“我不会再相信他了。那一刻,我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顾青荷想起她与元修逸在一起时的模样,说道:“之后你又遇到了元修逸?”
“他对我很好。”
“这两个月来丐帮听信谣言,一直在和元修明作对,都是你和元修逸在背后指使的?”
白云心一声冷笑,说道:“不错。”
“你与元修明无冤无仇,为何要与他为难,丐帮与朝廷作对,害的只是丐帮弟子。”
“与我何干。”
顾青荷不敢相信地望着她,说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那可是你父亲的心血呀。徐忆君怎会将丐帮之位让给你?”
白云心道:“我也不知道,我见丐帮已给元修明造成了不少困扰,两方已势同水火,便回来了,岂知徐忆君也忽然回来了,我正担心,谁知他什么也不问,主动要将丐帮之位传给我。”
“怎么回事?他,他怎么会看着这一切而无动于衷呢?”
白云心冷冷地看着顾青荷,说道:“或许是有人让他心彻底死了,你没看到他的样子吗?已经是个废人了。”
顾青荷心头一震,喝道:“胡说。他明明,明明好得很。”
“我真替徐忆君不值。”白云心看着顾青荷,那目光,让顾青荷又觉得胆战心惊。
“因为你真的不了解他。”
顾青荷道:“你是什么意思?他虽是有些奇怪,可他功力大涨,怎会是个废人?”
“他在极力掩饰,可骗不过我,因为这样的他,我曾见过。”
“你是何意?”
白云心幽幽道:“这样毫无生气的徐忆君,我曾见过的。”
顾青荷脑中忽然出现方才他的样子,对,就是这种感觉,虽与平时无二,却仿佛夕阳暮色,看似鲜烈,却无热亦无光。顾青荷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神魂恍惚,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问他。
她看着白云心,眸中闪过一缕红芒,冷冷道:“那你还这样对他?白云心,你该死!”
“该死的是你,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不,如果你不背叛他,他不会这样,你真的不爱他了吗?”
白云心盯着顾青荷,良久才道:“不爱了。”
顾青荷惊道:“你?真的吗?”
白云心点点头。
顾青荷呆了半晌,说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你放下了他?你对他那么好。”
“痛了,自然就会放下了。”
顾青荷“啊”地一声,喃喃自语道:“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白云心望着有些恍惚的顾青荷,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快感,说道:“顾青荷,你也失去他了,因为你也让他痛了。”
顾青荷轻皱眉头,说道:“既然你放下了他,以后莫要再说话羞辱他了,他已一无所有,我不杀你,但是若有下次……我脾气不好,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去。
白云心望着她的背影,说道:“顾青荷,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都是拜你所赐!”
顾青荷心头一痛,垂下头不说话。
“你就是他的劫数。他本是东流剑阁弟子,他本是丐帮帮主,本可有妻有儿,可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顾青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弃他而去,你良心不会痛吗?”
顾青荷的心颤抖着,这是她最不想听的话,最不想面对的事,她双足一点,像逃似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