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势力多在北方,是以白宸舟来苍穹门修习剑道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二指峰峰主是她外公,格外偏疼明河这个娇纵的小师妹,任何麻烦惹出来都有崔世海参与解决。
但白宸舟为人极好面子,待人生疏且有那么一点点没礼貌,防备心很重,绝不会在人前失控成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有什么事也不喜欢闹大,所以并没有多让别人操心。
这一次明河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认为应该事后征询去解决。
“发生什么了,忽然停下来。”
白宸舟下意识低头,遮住自己失控的眼神,很快不咸不淡看解昙一眼,挑着眉打量:“只是看到个眼熟的人。”
——她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却是毫无理由的妒忌与怨恨,以及痛苦涌上心头。
漆姬帆曾向白宸舟提起过解昙,她记得这个名字却想了半天对应不上脸,唯独把这两个私下关系不错记在了心里。后来白宸舟亲眼从留影石见到他们一起背着她吃饭、练剑、说笑……甚至背后说她坏话,只派人调查过这个人,就没再管了。
但那一幕幕的画面还像烈酒刀子一样残留在她身体里,只待一把火燃烧出更多的疼和疯狂。
山下走上来个众人陌生的面孔,孤身前来的女子个子娇小,五官也是小小的,像个没长大的未成年人,大概要比小舟矮一个头还要多,可却比她要大上几岁。
此刻两个人对上眼神,听到白宸舟对自己有印象解昙还有些纳闷,动静很小的主动问了好:“好久不见。”
“原来一眨眼,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白宸舟真心的在回想到底过去了多久。
她意思却仿佛她们曾经很熟悉,这应该是为数不多的偶然碰见,甚至以后不会再有交集,怎么听起来如此古怪让解昙心虚。
解昙微低着头错开眼神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这么越走越近,马上要擦身而过的时候,白宸舟开口说了两句话。
“你来苍穹门做什么,还单独一个人,”她歪了歪头,见到对方僵了一瞬的表情,忽然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弯了弯唇角,故意问道:“我记得你是禅莲酬情门的弟子,来找谁啊?”
有时候人想的和人做的真的不一样。
想的是最好最愿意发生的结果,而来不及反应就做出来的,是本心催动下的产物。
下一秒仿佛自取其辱那般,一如预想中那样重重的给了她一刀。
“解昙。”身后清冷温柔的嗓音适时响起,含着平时少有显露过的情意,漆姬帆的声线非常冷感,总让人联想到不染尘埃的冰雪。
这声音虽轻,但就是刺耳的很,整个世界安静到只剩下那一道声音。
白宸舟脸上扯出的一抹笑慢慢变得难堪,她低下头,眼中所有的光芒暗淡下来,根本没想到一句语气熟悉的称呼,会让她崩溃得那么迅速。
余光里那一抹属于解昙的娇小身影快速从身旁掠过,逃似的冲向刚刚叫自己名字的那个人。
“……”
为什么会有雨水。
原来是她的眼泪。
那双眼睛生得美,瞳色清透朦胧,总含着细细碎碎的星子,眼大偏圆且眼尾处弧度上扬,平日里若是不笑总显得傲慢矜贵。
但此刻,眼里仿佛注了一汪清泉,波光粼粼的水微微晃了晃,晶莹的水珠刷的落了下来,从眼眶里迅速滚落。
她眨了眨眼睛,形容不出自己有多难过,却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说了。
想念他千万遍,再见他不发一言。
因为所有的期待还有想说的话,早已在无万数个想念或是需要的时刻里,消耗殆尽。
白宸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心里有些累,双目无神地垂着眼,微阖着眼帘也挡不住心碎而流露出的悲伤。由于种种原因连委屈都不曾同亲友讲,同时一并失去的,还有孤注一掷飞蛾扑火却落空的爱。
她都不知道可以用哪个理由去难过,一句能表达的话都斟酌着不能讲。
昨晚他说他爱我,分开前夜他说他会爱我很久很久,可是他让我觉得他很早很早就不喜欢我了。
你会难过吗?你会觉得我在难过吗?漆姬帆,你有没有在分开后背地里说我坏话,告诉这个人,告诉她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在表演深情么……
我真蠢死了,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事!
明明我对他厌恶至极,为什么要哭呢……
既然不能给别人从一而终的爱,那么别人怎么就不能移情别恋,只不过,看样子,速度快到令人伤心了。
我以为你会爱我很久呢。
真真假假的话,亲疏有别的距离,好像我们之间的事对他而言不值得任何留恋,滴水不漏地赴向下一个人。
有一种痛,是想到就会难以自控的心痛。
尝到甜再到苦,最后剩下无穷无尽的痛。
心脏怎么会那么疼呢?像有人用刀子慢慢切碎了一样,疼到全身无力,还要假装自己若无其事,就连稍微想到点什么就像在扒伤口,特别心碎,就特别心碎。
明明我已经说服了自己,可是当我听到你用那种语气叫她的名字,而她也向你奔赴时,身为局外人的我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了,不知怎么忽然就难受的厉害。
是感到很委屈吗?
莹润白皙的脸庞残留着一点不明显的泪痕,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眼泪,或者说,哪怕极为伤心的时候也不愿意让人看见她在失魂落魄。右手逐渐将孽魂幽紧紧握在手里,狠狠的用尖锐之处刺痛手心,以此来压抑烦躁郁闷的内心。
漂亮妖冶的眸子里升腾起不怀好意的戾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深处隐隐发着狠。
……邪恶又很美丽。
对上她那双发红的水润眼睛,明河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皱着眉眼神复杂的盯着她。
师妹向来好面子,什么人都敢直接顶撞,如果有人让把她当众气哭,对白宸舟来说那就是把自己尊严往地上踩,恨不得死了算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足够让明河熟悉白宸舟,她本就是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从认识她以来,就从没见过她这幅样子。
他的小师妹现在非常悲伤。
非常、非常悲伤。
“要走吗?还是……”现在就把人打死。
樊横也在提醒她:“小舟,别难过了好么,现在闹的话你之前忍耐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白宸舟眼睫一抖,猛地扭着脖子惊疑不定地看向漆姬帆,眸子里闪烁着些许希冀与忐忑。
可是,他却,别开了脸看向另一个人。
就好像,珍视的东西并非自己独一无二拥有,且已经归别人所有了。
白宸舟侧过身来并向后退了一步,眼睛慢慢地有些酸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