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又对仲陵道：“你现在出去必定会跟他打个照面，就怕解释不清，先到外面等着，听我传唤再进来。”
仲陵依言出去跪等着。
元宝用手帕给太子包住脸，取一件厚厚的斗篷给他披上，再戴一顶帽子，整个人就露一双眼睛，忍不住捂嘴一笑，方令人去传王寿进来。
在进太子寝殿的路上，王寿问太子生的什么病，什么时候病的，病得重不重，那带路的小内官只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待到寝殿外，见仲陵也在跪着，他不好询问，只跪道：“臣川陕总督王寿，叩见太子殿下。”
半晌里边没有回应，王寿便又高声说了一遍，好一会里面才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进来。”
王寿与仲陵一同进入寝殿，复又行礼跪下。
听得一阵衣服窸窣声，王寿暗自抬头瞥了眼太子，见他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被身边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搀扶着起身，佝偻着腰，时不时嗽几声，走一步晃三晃，果然“病的不轻”。
仲陵也抬头看了一眼，见太子做出这十分有病模样，不觉哑然一笑，怕被王寿看出异样，又忙低下头。
“是王将军来了呀！唉，自从得了这病，眼花耳鸣的，连方才王将军说话都听不到了。”太子咳了几声，道：“王将军为我国栋梁之才，怎能久跪，快快请起！”
太子被元宝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到王寿身前，俯身去扶他，谁知还没将王寿扶起，自己却腿一软地要跌下去，急的王寿忙双手托住将他扶着。
王寿皱眉道：“殿下这病是几时得的？怎地如此严重，宫里的御医怎么说？”
“就是前些日子做梦，梦见一个夜叉举刀要来杀我，醒来惊得一身冷汗。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后来便渐发烧发热，还起了一脸的麻子。”
太子没说几句便要停住喘会气，似乎是极为勉力：“且又极惧冷，不能见风，也会不得客。御医也看不出什么毛病。都说是邪祟侵体，前两日才让法师过来清了场，可这病依旧不得好。”
“殿下是国之砥柱，我大梁未来希望，可千万要保住身子。”王寿说罢，摆了摆手。
门外两个随从将带来的礼品捧进来，元宝令人接过收起来。
王寿道：“这是微臣在辽东做督师时，当地所得的一些山参、灵芝和鹿茸，尤其是这野山参，一斤余重，想来没有千年，也有百年之久，市面上万金难求。微臣不敢藏私，特来进献给殿下，希望能对殿下病情有所益补。”
“我时常听父皇称赞将军，如今看果然不错。只是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本宫一直不得机会亲近。等将军回来，偏本宫不幸大病，生死难保……”
太子说着忍不住长叹一声，声音凄凉，眼里就要堕下泪来。
王寿扶着他，正要做出心有戚戚然之态来，岂料他话锋一转，突然厉声道：“你可知罪？”
王寿一顿，背后一凉。
“将军勿怪，这不是说你。”太子安抚住王寿，又圆睁双目，怒瞪仲陵：“你可知罪？”
仲陵一愣，继而道：“卑职有罪，但不知……罪在何处？”
“父皇封你为御前带刀侍卫，又赐入宫金牌，原意是要你不受拘束和辖制，随时以本宫和父皇安危为重。岂知你少年得意就忘乎所以，十分惫懒。本宫数次召见，你均以公事繁忙为由推脱，以致于本宫而今重病缠身，你罪无可赦！”
仲陵反应过来，便故作委屈道：“此前卑职确实是有事在身，不能应召，岂敢推辞殿下。而今殿下身患重疾该是寻良医诊治，不知跟卑职却有何干系？”
“从前唐王李世民杀人无数，夜里常见恶鬼索命。元帅秦琼与大将军尉迟恭二人，每夜披甲持械守于宫门，驱赶邪魔，后来果然无事。本宫这也是邪祟侵体，你若是安心为本宫守着这寝殿，本宫何至于如此？”
太子一时说的多了，元宝轻咳了一声，立时收住，又扮出一副虚弱无力，奄奄一息的模样来。
“这……”仲陵不知如何作答，十分为难。
太子又转头对王寿温言道：“将军若无其他事，便先退下吧，我还有几句话要问杨侍卫。”
王寿见太子现今这模样，也不好多打扰，只告诫了几种药材的用法，便先走了。
待确定王寿走得远了，太子忙脱了斗篷，解开手帕，摘掉帽子：“闷死我了。这个老狐狸，可总算瞒过去了！”
仲陵忍俊不禁道：“幸得先跟殿下通过气。不然方才那样子，怕是文彦和大用也要信了。”
“这样没脸的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太子摇了摇头，又望向元宝，“你瞧，我听你的话，这么委屈，你该怎么补偿我？”
元宝捂着嘴笑道：“殿下说怎么办吧。不然下次与杨大人出去，元宝依旧替你瞒着，但若再出什么幺蛾子，元宝可就不管了。”
太子朝她皱了皱鼻子，又想起一事，对仲陵道：“对了，今年中秋节父皇打算在宫外皇家围场过，还会举行秋狝。我想这游猎游戏都是你的强项，先知会你一声，到时可得好好表现下，多出风头。要是父皇看得满意，我就好求他封你个骁骑将军做做。”
仲陵奇道：“皇上深居后宫，不是说忌生人俗气吗，怎么今年中秋节竟要放到宫外过了。”
“这当然也是为了修仙之故。父皇最近招个姓齐的道士，人送外号‘齐仙’，就是他出的主意。说宫内人多气杂，难炼仙丹，而卧龙山的围场，依龙脉而建，是整个京城灵气汇聚之处，中秋月圆之夜，龙脉中灵气发而未收，正是撷取的好时机。父皇很信这套说辞，自然就将中秋佳节放在围场中过。”
“齐仙？”仲陵歪头想了想，“口气不小！”
太子表示认同地点点头：“还是秦王引见的，听说有点东西在身上，占爻卜卦很灵验。上次元宝去请道士班子的时候见过，确实有些意思。”
他想了会，笑道：“管他说的有没有谱，反正碍不着咱们。咱们正好可以借这机会，名正言顺地玩一回。”
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已无他事，仲陵便告退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