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街本就是郢都城最繁华的街道,这一日西奴使团入京,前来凑热闹的人便就更多了。
为了保障西奴使团的安全,高奕特命武卫军沿街守卫,将热情的郢都百姓拦在街道两侧。
可当百姓们见到西奴使团时,才觉得终究是他们的三殿下多此一举了。
西奴使团中,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都显示着不同于南陈的健壮。为首的便是西奴大将军拓跋晔。
拓跋晔胯下乃是一匹红棕大马,那马的身量要比南陈的骏马大上许多,近乎发亮的毛发让人看了便心生喜爱。
驾马之人更是人中龙凤,生于西奴的拓跋晔天生一副鹰眼,厚重的头发全部编起,高高束着,再配上那棱角分明的五官,给人一种健硕之美。
拓跋晔身高足有八尺,皮肤黝黑,结实的胸肌即便有衣物遮挡,轮廓也清晰可见。这样的人物不免惹得周围女子春心荡漾。
郢都百姓一直以为皇长子高颂已算得上是颇有男子气概,可眼下与拓跋晔相比,怕也只算得上是白面书生。而此时奉命接洽,陪在拓跋晔身边的三皇子高奕更是显得柔弱不堪。
拓跋晔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那姑娘的眉眼倒与拓跋晔有几分相似,只是口与鼻更加秀气些。跟在拓跋晔身边的这个小姑娘便是拓跋晔唯一的胞妹拓跋柔,西奴王亲封的闵柔郡主。
拓跋柔的容貌虽不似南陈女子的温婉妩媚,却自有一番风情。拓跋柔生在草原,骨子里满是对自由的热爱,她的笑毫无拘束,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感染身边人。
一路上,拓跋柔不住地眨着她那双有神的大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时不时还会发出惊喜的赞叹声,样子无忧无虑甚是可爱。
拓跋晔总会回头看向妹妹,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此次出使南陈,拓跋晔表面是为通商,实则却另有要事,他本不欲带拓跋柔同行,奈何拓跋柔软磨硬泡,最后闹得他毫无办法,只好妥协。为了拓跋柔,他特意又带了一百影卫,只为确保爱妹周全。
这是拓跋柔第一次离开西奴,自然对什么都深感好奇,每每见到新奇东西总要停下来看看。于是拓跋晔原本十日的行程硬是生生走出两倍。
“哥,你看那儿,那个小人儿真可爱。”拓跋柔指着街角的一处面人摊大声喊着,话音还未落,人便已跃下马。
“阿柔,三殿下还在等着,莫要胡闹。”拓跋晔话语虽是嗔怪,可眼底却没有半点怪责之意。
“无妨,郡主喜欢,便就全都买下。”高奕向身边侍从递了个眼神,那侍从马上心领神会,上前将整个面人摊的面人全都买了。
可郡主却不乐意了,她转头看向高奕,毫不避讳地说道:“我只喜欢这个,买这一个就是了,你若都买下,旁人想要却买不到又该如何?”
西奴祖辈因着地域的原因常以部落群居。众人呆在一处,凡是打来的猎物也都一同分享,独占之人往往会被同族鄙夷排挤。而生在西奴的拓跋柔,天生就不喜独占之事,她虽是大将军的胞妹,可脾气秉性却全然不似南陈的贵族小姐那般矫揉造作。拓跋柔骨子里的豁达也正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高奕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是是是,郡主教训的是,那便给郡主买喜欢的那个。”
“阿柔,这里不是西奴,莫要造次。”
拓跋柔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拿着面人反身回到马上。
拓跋晔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面人摊旁的小巷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慌张地向阴暗处走去。
拓跋晔看着那矮小的女子身影总觉得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却又想不起是在何处。
“拓跋将军在看什么?”高奕凑上前来,巷子里却早已没了人影。
“没什么,咱们走吧。”
“拓跋将军请。”高奕抬手,将拓跋晔让在前面。
“殿下请。”
二人相视一笑,纷纷上马,向皇城走去。
童颜与曾钧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回到嵬府。
“你回东院吧,此事我自己去禀报公子便是。”童颜丢下这句话,便不由分说地独自向卿月阁走去。
被留在身后的曾钧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他也只是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回到东院。
童颜来到卿月阁三楼,门窗都大开着,但她仍是轻轻叩了三下门。
“进来。”公孙洵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童颜进入屋内,只见公孙洵慵懒地坐在木椅上,手中的折扇有规律地缓缓扇动着,一旁的木凳上面摆着一铜盆的冰,冰块已半融为水,童颜走到公孙洵身边,浑身是汗的她忽然感受到丝丝凉意,当真是好不舒服。
“怎么走得这么急?”公孙洵见童颜有些气喘,豆大的汗珠自脸颊滑落。
“公子,方才我和曾钧在元宝街见到了西奴使团。”
“然后呢?”公孙洵知道以童颜心性,绝不至于看到西奴使团就这般大惊小怪。
“公子可知那领头的是谁?”
“是谁?”公孙洵右手一打,将折扇合在手中,他身体微微坐直看向童颜,眼珠一转随即又说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童颜十分无语,眼前的公孙洵时而老成时而幼稚,实在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我猜那个西奴首领我们还曾在荒山有过一面之缘。”
童颜瞪大双眼,“公子怎么知道?”
“猜的呀。我还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就是西奴大将军,拓跋晔。”公孙洵眸中闪着精光,那与生俱来的气度,任谁看了都无法忽视,可偏偏他自己却全然意识不到,公孙洵低着头,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折扇的扇骨,对旁人来说的意外,对他而言却仿佛全在意料之中。
看着公孙洵那绝美且自信的侧颜,童颜一时晃了神。
“怎么了?我猜的不对?”公孙洵见童颜半天没有动静,忽然抬起头,看向童颜。
“没,猜得对。”童颜心虚地把脸转向一边。
“那你在想什么?”公孙洵又问道。
“我……我在想本草堂掌柜说的鬼蜮之泪。”
“那是什么?”
“天下奇毒。”
“很难寻?”
“是。”童颜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掌柜要价太高,所以还得公子定夺。”
“无妨,买了便是。”公孙洵甚至没问价钱,直接就应允了。许是感到乏了,公孙洵右手一打,折扇复又张开,他一下下轻轻地扇着,双眼也缓缓闭上。
童颜见此,便十分知趣地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