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玥儿又早早地醒来。
她深深地喘息了几声，让胸口的憋闷变得舒坦一些……
她不清楚自什么时候起，虽然吃了不少汤药，头晕的病症好了很多，但胸口的憋闷却愈发重了。特别是这几天，一过午夜，那症状会让她憋闷得难以入睡，只有大口喘息，才让她觉得舒服些。
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这症状只在午夜睡觉时才有，随着天色见明，就会变得越来越轻，慢慢变得若有若无，无甚感觉。因而，这让她无从说起。
飞红姐姐还是像小时那样陪在一侧。她尽量喘息得小一些，生怕像上次那样将她吓醒。她怕又惊吓着她，嚷嚷着要叫石翼医公过来……
玥儿不想惊扰到他们，只得骗她说自己做了噩梦，没事别叫人家笑话……这才安慰住了惊慌失措的飞红姐姐。
尽管夜色很暗，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玥儿还是能看清飞红姐姐那张俏丽熟睡的脸。她不记得多小时就和这个姐姐睡在一起，尽管她们朝夕相处，她像从未注意到过这个飞红姐姐，竟长得如此俊俏。借着晨光，她能清晰地看到，飞红姐姐那细长的眉梢和那高挑精致的鼻翼……加上飞红那细挑的身材，她不禁暗暗思忖，这姐姐也是一个美人儿，自己怎么从未注意到？
飞红睡得很沉，鼾声时急时缓，她知道她是累的，白天照顾自己累的。想到这，玥儿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伸手拉了拉薄被，盖住她裸露的肩头。
石翼呢，这家伙现在还在睡着吗？想到石翼，玥儿禁不住鼻头一酸，眼光迷离。这些时日，真难为他了……
从和他相识，除了那次生病在那个吴婆婆家里，他们好像还从来没分开过。虽然上次自己也在病中，但那好心的吴婆婆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的病症，而这次不同。尽管那少医公说无甚大碍，但他好像知道自己的病症。平日看他脸上的神色看似轻松淡然，但看他那皱起的眉梢，他知道她的病症，他只是无法确认。
他从未像往常那样，默默地坐在她的床边，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看着飞红姐姐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她从他的眼神能看出，那是一种越行越远的疏离感，他欲言又止，又充满疑虑……他也好像是在害怕，有一种无所适从的孤独。
她知道，这些都是因飞红姐姐的到来，让他的生活习性有了云泥之别，更让他难以适从，也许脑袋里还有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玥儿知道，石翼如此心事重重，定也因自己的病症……不知何因，玥儿想到这儿，竟不由想起在望月观时青松道长的话，也许，他是对的。也许那里才是自己的归宿，那里才能过些安稳日子。难道那傻瓜也想到这一点了吗？所以才会感到茫然失措？
“傻瓜，真是傻瓜。”玥儿在心底嗔道。
这一世，我们无论到哪儿，除了死，还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吗？
天逐渐亮了。
玥儿听到那正房的门开了，远远地就能听到那沉稳的脚步声，这定是那个老医公又早早地起来了。
一想到老医公，不知为何，玥儿就想起那少医公何东窗诊治自己时的情形……想着他那飘忽游离的眼神不禁有些好笑。自己的病哪需要一日三诊，玥儿知道，那少医公何东窗有醉翁之意，而那无心的飞红姐姐还蒙在鼓里，她在心里也不禁感叹，也许这就是老天安排的缘分吧，如果飞红姐姐在这里有个归宿，也算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许是胸口憋闷轻缓的缘故，玥儿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但倦意也模糊了她的双眼。
午后，玥儿半倚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飞红姐姐利索地收拾完毕，坐在床尾缝制那件新衣。
石翼从早上就显得心事重重，吃过午饭，他告诉玥儿说出去一趟，到城里走走。
玥儿知道，这些日子他心情不好，早想让他出去散散心，因飞红姐姐在的缘故，他在屋里也是左右不是，看着拿捏得很。因而就嘱咐他注意些，城里街长巷深别走得太远，遇事躲远点……
石翼与玥儿心有灵犀，点点头说知道，整整衣服就出门去了。
飞红姐姐这次离家，因事发突然，并未带随身衣物。她比玥儿略微高些，平日都穿着玥儿的那些换洗衣物。
前两天，玥儿身体好了些，就拿出曲奶奶给的那些布匹，让飞红姐姐挑了两块喜欢的面料，比较着给她剪了，让她空闲时给自己缝制两套新衣。
今儿一早，玥儿见飞红穿的那身旧衣袖口短了一截。瞅量着她虽比那高小姐丰腴，但个头差不多少，就又拿出高新庄高小姐送的那一套紫花对襟褙子，让飞红换上。
那飞红看着泛着金丝的名贵丝绸，哪里肯穿如此高档的衣服，死活不肯，她也没料到，小姐竟拿出了压箱底的衣服给她，一下子泪眼婆娑，前尘往事又浮在眼前……直说这样好料子的衣服小姐还是自个留着吧，飞红可受用不起。
玥儿见飞红动情，忙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别这样姐姐，我还留 有一套，姐姐穿不得还有谁能穿的。这衣服也是一个姐妹送与我的。
女人对衣服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半推半就下，飞红说肯定不合身还是别穿了。但在玥儿的执拗下，她还是眼露亮光，躲在柜角换上了这件新衣。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飞红姐姐新衣上身，让人顿觉屋内一亮，她雾鬓云鬟，体态玲珑，浑身上下透着少女特有的风韵与成熟之美，让玥儿见了无不侧目，令倭瓜乍见之下也不由高叫了两声，以为来了生人。如不是身居陋室，与这端茶送水格格不入，谁不当是大家闺秀？
飞红摆弄着走了两步，忽然面露红晕，摆手连说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就要换了。
玥儿见了迭声说道，姐姐穿这衣服真是漂亮，真是好看……这衣服就像给姐姐量身定做的，穿着合身合体，就穿着吧。她生怕她换掉，就要起身阻止。
飞红姐姐见玥儿真心真意对她，见推诿不得，只得作罢，但也是感觉有些别扭。
“小姐，您怎么样，要不要喝些水，待会儿那少医公就该过来问诊了。”飞红边缝制着衣服，边对玥儿说道。
“我很好，感觉很不错。”玥儿半倚着床，面色含笑道。
从整个上午，飞红换上这身衣服后，玥儿就这样似笑非笑望着飞红，以已度人，心里说不尽是心酸还是欣喜，心想这才是姐姐该有的模样。
她看着飞红姐姐正用心地缝着衣服，想着早晨少医公何东窗问诊时看向这个无心姐姐飘忽闪乱的眼神和那近乎狼狈踌躇的步子，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玥儿想了想，随口问道， “姐姐，你说这少医公这家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