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师父如此担忧,漓豆说声“对不起”,一溜烟跑回梅鹤居,趁“二月”还在药田干活,赶快把衣服洗了晾出去。
这时云师父跟了过来,看见漓豆晾好衣服,正盯着衣服滴下来的水珠发呆,就一手抱住她说:“豆儿这怎么回事?”说得声音都颤抖了。
漓豆说:“师父我没事,过了就好了。”
云师父说:“你刚才用冷水洗衣服了?”
漓豆不敢摇头,更不敢点头。
云师父气极,一巴掌打到徒弟的脸颊上:“你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你好好一个女孩,扮作男孩干什么?这样会害你一生一世,你知道吗?”
瞬间,整个世界开始下雨。
漓豆以为云师父是痛恨她女扮男装,谁知道却不是。师父是担心她的将来。
云师父温柔地拥着徒儿,给她擦眼泪:“豆儿不要哭了,哭了肚子会更疼的,我给你揉揉好吗?”
那温柔的手掌在漓豆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慢慢地,小腹生出一股暖流,疼痛也减轻了很多。
云师父又把徒弟扶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拥着她继续给她按摩小腹:“告诉师父,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当然,如果太伤心你就先不要说了,伤心会伤身,知道吗?”
漓豆吸了吸鼻子,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师父,我全对您说。我父亲在京城做高官,我两岁以前跟父母住在京城,后来,算命先生说我刑克父母,因此父母把我丢到笊篱城的老家,从此不再过问。当然他们也因此在京城过得平安顺遂。又因为我越惨父母境遇就越好,老家的伯父伯母,还有堂姐对我非常不好,将我困在后院里,一年到头难得出来。唯一的乐趣就是到祖母那里,认认字,看看书。可惜祖母是继室,她自己也过不好,越来越不能很好地保护我了。因为祖母一保护我,我就过得顺心一点,京城的的父母听说了,就会很不高兴,怕我的好会刑克他们。这时伯父伯母和堂姐就会拿我出气......”
那些直接咒骂,或者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侮辱,视如空气的轻蔑......不堪回首。
“豆儿!”云师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将她拥紧一些。
“到后来祖母也只能远离我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十岁到十五岁,悲惨的未来。我被大堂姐设局,名声狼藉。未婚夫家上门退婚,转而娶了大堂姐,我这才知道,祖母之外,整个江府对我稍好一点的大堂姐,原来是最伤害我的一个!”
“豆儿!”
听到云师父这一声爱惨了的呼唤,漓豆将身子往她怀里钻了钻。
“后来,我救了一个人,为了救他我晕倒了。这时二堂姐赶来,把那个人救了回去,二堂姐就成了那个人的恩人,从此,幸福快乐,平安顺遂......而我,成了整个笊篱城的笑柄。”
说到这里,漓豆忍不住痛哭起来。
这段故事关涉一段痴恋故事,她不想说太多。
云师父温柔的抚摸着,安慰着:“不哭啊,不哭,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你看你现在不好好的?”
漓豆点点头,擤了擤鼻子,继续说:“我成为了笑柄,被写进了县志。后来,大堂姐回娘家,叫厨房给我送了点饭菜......”
说到这里,漓豆忽然想起什么。
难道,难道江采篱不是抑郁而终,而是因为吃了堂姐的饭菜?
很有可能。毕竟,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未婚妻的堂妹活在后院,始终是大堂姐的肉中刺、眼中钉,在饭菜里下点什么药,让她悄悄地死在后院,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师父很着急地问:“你吃了那饭菜,后来怎么样了?”
漓豆回过神来:“吃了那饭菜,当时没什么,但是后来江采篱越来越抑郁,就抑郁而死了”
“江采篱?”
“江采篱是我原来的名字。做了这个梦之后,我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我开始爬墙,在街上化身小盲流玉树,体验人生百态,学会谋生本领。嗯,我还遇到了您。到后来,凭着我在梦中看到的一本书的暗示,我特意认识了师兄和师父,又经历了种种,我换了新的过所,以现在这个名字,逃出了笊篱城。”
她愧疚地看着云师父:“云师父,我不是有心要骗你,乃是因为我当盲流的时候,为了自保只能扮成一个男孩。哎,认识了师父师兄之后,这身份又不方便改回来,就这样一错再错,到了现在。”
云师父听得五内俱焚,她用头靠靠徒弟的头:“好孩子,我当时就应该把你带走,是师父太自私了!你救了我的命,我,我却将你孤零零地丢在那吃人的笊篱城,师父错了,师父请你原谅!”
感激都来不及,漓豆哪能让师父道歉:“没有啊,师父您也有您的难处,我从没想过要您带我走。您能教我金针,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后来用你的金针,我恶搞了堂姐,击退了一群婆姨,前不久还搞死了两个歹徒。师父您想听这些故事吗?我和你说一说。”
云师父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漓豆是看见师父十分的内疚,就专门找些轻松的话来讲,于是讲了这三个金针故事。
就这样,师徒二人就这样挨着抱着,慢慢地讲着,一直到煮晚饭时刻。
晚饭就在梅鹤居里煮,煮好了,吃饱了,“二月”去洗涮,师徒两个又在大厅里,窝在一起继续轻声低语。
经历了家务事的冲淡,漓豆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谈论往事了。
云师父始终用怜爱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徒弟,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等到夜已三更,她对漓豆说:“豆儿,你是不是以为我恨你骗了我,恨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是的,我是恨你这样不珍惜自己。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在一些时期有很多禁忌,很多要注意的事项,你知道吗?如果出了偏差,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该好好做回你的女孩身份!”
漓豆用头轻轻撞一下云师父,说:“谢谢师父关心!目前先这样吧,有机会我再换回来。”
云师父说:“夜深了,不和你磨牙了!我们先回药苑休息去。”
师徒二人打着火把,相互搀扶着走上高坡,听到旁边的房子里“二月”鼾声如雷,不由相视一笑。
回到药苑,云师父又拿来物品给漓豆换上,再三叮嘱她不许碰冷水,不许着凉。
“知道啦,云祖婶!”
云师父笑:“我怎么又成祖婶了?”
“嘻嘻,在我们南方,祖婶是最多话,最啰里八嗦的女人的尊称。”
云师父才不信这些,咬牙切齿地伸手拧着徒弟的脸蛋:“小蹄子!快去睡觉。明天我叫‘二月’做早餐,你好好睡个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