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胡锋所说,苏烈的确再第二天见到了一批新鲜面孔。昨天,他和胡锋不欢而散,忘了问这些新人的相关事宜,抬手叫来了带着这批新人参观基地的老警察,询问情况。等走近了,苏烈才看清这人的面容,这人叫萧铮,是这警犬基地中资历仅次于胡锋的老人,也是看着苏烈长大的。
在一次任务中萧铮被毒贩炸折了一条腿,所以就从一线退了下来,现在在基地当一个后勤人员,主要任务就是管犬粮和各种犬的钙片啊,零食什么的。他有一个儿子,叫萧安,和苏烈差不多大,现在在基地里当兽医,和苏烈的关系还不错。当然,这也是以前了,萧安的师傅就是胡锋口中提到的老张。直到今天,苏烈还清楚的记得老张的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萧安抱着老张的尸体,红着眼睛绝望的看向他,颤抖着问“你不是说不会有问题吗?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苏烈再一次陷入回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僵硬在原地,没法动弹。萧铮走进苏烈,发现了他的异样,看着苏烈通红的眼睛,他猜到了一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不确定的轻声唤道“苏烈?”
萧铮的声音成功的将苏烈从那段泥潭一样的回忆中拉了出来。苏烈定了定神,看着面前满脸关切的萧铮,不由得有些委屈,但只是一瞬间,苏烈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想起了正经事“萧叔叔,这群人怎么回事?现在并不是出现新警察的时间啊?他们应该还没毕业吧?”
“是啊”萧铮解释道“咱们基地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胡队向上面反映了一下这情况,上面决定让咱们先在毕业班里挑一些学生,让他们提前进入工作岗位,反正还有半个月就毕业了,也不差什么。”苏烈没有多说什么,基地的情况,他可是在了解不过了,老张的那一次任务让他们基地损失惨重,元气大伤,青黄不接的状态让大家都很焦急。
见苏烈没有回话,萧铮停了一下,看向苏烈。情绪不好的苏烈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得到反馈的萧铮接着说道“胡队亲自选的人,提前毕业的一系列文件也都是他亲自弄的,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群新人会一直呆在咱们基地了。”
聪明如苏烈,他自然听出萧铮话里有话,眸光意味不明,顺着他的意思,问出了萧铮想听的问题“胡队一个大队长,亲自去挑新人?”萧铮听到想听的,眼睛都亮了,赶紧接茬“是啊,亲自去的,他一天都要忙疯了,这小事儿还非要亲力亲为,怎么劝都不听。说是挑出来的人都交给你,让你亲自训练,这样你就不会想着离开了。”萧铮是胡锋的老战友,两人并肩战斗这么多年,感情一向很好,两人在做决定的时候都要提前询问一下对方对这件事的看法,尤其是胡锋当上了这个警犬大队的大队长以后,对萧铮的提议更是在乎。
在他们两个身边长大的苏烈更是清楚这一点。萧铮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巧妙地向苏烈传达出了‘胡锋为了留住他很费心’这一信息。萧铮同时了解胡锋和苏烈两人,他清楚如果单纯让他们两个聊,让胡锋来劝苏烈留下,基本上是没什么希望,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办法,帮帮忙。
听出萧铮‘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苏烈如萧铮所预料的那般,垂下眼睑,难掩失落。沉默一瞬,苏烈抬眼看向萧铮“萧叔叔,我也有苦衷。”萧铮叹了口气“哎,我知道。”萧铮也看向苏烈,两人对视,萧铮看着苏烈通红的眼眶,心下无奈,劝慰道“孩子,有些事不要太纠结,会累的。”
说完,萧铮就移开了视线,看向自己刚才带进来的,在一旁老老实实站着的新人们。苏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扫视一圈,站在最右边的一名少年引起了他的主意。那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和周围人相比,气势却丝毫不弱,甚至比其他的人还要强上两分。
这样特别的存在成功的引起了苏烈的兴趣,转头看向萧铮。不用开口,萧铮就猜到了苏烈的想法“他们的资料已经都放到你的办公桌了,这批新人和以前一样训练,萧安是你的副手,淘汰赛,一个月后还留在这的人算合格”苏烈了然。萧铮又和苏烈叮嘱了两句,回到了那批新人旁边,带着他们继续参观基地。
苏烈在原地待了五六分钟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办公室走去。此时的萧安正坐在苏烈的办公室内等着苏烈。距离上次的任务已经结束半个多月了,他也半个多月没有和苏烈说话了。萧安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心态,他知道他的师傅也就是老张的死和苏烈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只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的师傅的尸体在自己的怀里,尸体表面还有着残存的温度,他实在是没办法保持理智。
他和苏烈一起长大,对苏烈的本事最是了解,他总是能带领手下的兄弟们出色的完成任务,并且能确保最少伤亡,他对苏烈也很是依赖。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质问苏烈。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了解苏烈,不止是他的本事,还有他性格上的缺陷。看着自己在意的前辈倒在自己眼前,这估计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他想解释一句,可是苏烈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跟旁边的手下交代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直到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样子,萧安才发现苏烈也受伤了,而且是活下来的人里伤的最严重的。
萧安也没有什么时间伤春悲秋,也没时间自我内耗,他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是在这警犬基地长大的,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师父身后,特别喜欢看老张给基地里的犬治病,所以在他大一些以后,老张就收他当了徒弟,萧安也很争气,戒骄戒躁,吃苦肯干,学得很快。
再加上因为苏烈的到来,成功的降低了基地警犬上战场的伤亡率,同时也就降低了基地兽医的工作密度,所以这警犬基地的兽医也就只有老张和萧安两名兽医。虽说大家都喊老张,但其实他也才四十出头,也没到走两步就喘的年纪,这低到可以说是饭后运动的工作量实在是有些无聊。所以说只要不出任务,他和萧安两人的日子还是非常悠闲的。
萧安平时也没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直到这次任务来临。他要一边帮忙处理他师傅的后事,一边要处理这此任务受伤的警犬们,整个警犬基地近乎一半的警犬都参与了这次行动,绝大多数警犬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平时那宽敞的办公室现在满屋子都是受伤的犬和忙着安抚自家犬的训导员们。
受伤的警犬太多了,萧安把它们的伤口全都处理完,就用了一天的时间。等到这些结束,就是无休止的观察,记录,根据它们的恢复情况调整用药,这短时间内明显超出萧安承受范畴的工作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而且,这些受伤警犬身上的伤口有一部分在战斗过程中已经被老张紧急处理过了,接手师傅生前处理过的伤口,这不仅是对他医术的挑战,还是对他心理承受能力的挑战。
萧安想要麻痹自己,但是他的工作又让他必须百分之百的精神集中。他就这样煎熬着,不眠不休的干了小半个月,勉强的完成了这次的工作。等到他在这众多工作中勉强抽身的时候,就听说了苏烈要辞职的消息,萧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自己和他吼的那句话,他来不及思考自己和苏烈之间的奇怪的氛围,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不能让苏烈离开。所以他主动的找到了胡锋。
胡锋自然也没有闲着,和萧安不同,他并没有因为工作而屏蔽掉基地的消息,再加上他对苏烈的了解,他知道苏烈想要辞职的消息要远比萧安要早的多。
在萧安找他的时候,胡锋正在为这件事发愁。萧安和苏烈虽然都算是在基地长大的,但还是有区别的。苏烈是在十二岁的时候才进的基地,那时候的他所有的亲人已经都没有了,他只有他自己。萧安和他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在基地里,和好多警察,警犬们在一起,自然也是从小就接触死亡,再加上萧安有萧铮在一旁教育,疏导萧安对死亡的恐惧。
这就导致两人对死亡有着完全不同的初印象,所以在面对老张,这个对他们俩来说都很重要的人的离世,他们两人有着天差地别的反应。
萧安,虽然在刚见到自己师傅的尸体时情绪崩溃,但是半个多月的时间下来,萧安已经渐渐地走出了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阴影,重新投入到未来的生活中。反观苏烈看似平静,但实际上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苏烈还没有从这件事情中走出来,他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其中,不得脱身。
胡锋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想不出来有什么法子能帮帮他的这个宝贝徒弟,还是萧安给他提了个建议,提前找新人来基地,让苏烈来训练。这是直接把目的摆在明面上了,听着萧安的建议,胡锋脑中闪出四个大字‘缓兵之计’而后大脑就一片空白,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最后,胡大队长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同意了萧安的提议,同时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苏烈训练完这些新人不想走了,那最好;如果苏烈训练完这些新人以后还想走,那胡锋就把他拉到二线,反正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苏烈脱下警察这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