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赴任之后,楚亭君也走了,梅鹤居师徒二人和药苑你来我往,打得火热。不是师徒二人带了“二月”——月英、月柳到药苑帮忙,就是药苑师徒三人来梅鹤居聚餐作乐。
韩半仙几次看着云师父,欲言又止。
漓豆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师父想说什么。
因为,师父已经委托楚亭君将三幅画拿到江夏出售,应该很快就要回归家门,而他和云师父的心事未了,心里未免急得慌。
漓豆就想,得想个办法让他们长聊一次。
于是,整了一桌美食,叫药苑师徒三人过来聚餐。
吃得差不多功夫,漓豆说想带“二月”到村里走走,混个脸熟,顺便邀雾儿、婷儿相陪。
话刚说完,几个人一溜烟跑走了。
剩下韩半仙和云师父饭未吃完,就一边吃一边慢聊。
一碗饭毕,韩半仙估摸云师父要舀汤,就说:“我替你打点汤吧!”伸出手去帮忙。
刚好云师父也伸出手来,两个人一齐抓住汤勺。
云师父的手在下面,正想将手抽出,韩半仙的大手包住小手,却纹丝不动。
云师父低下头小声说:“放手呀。”
韩半仙才醒悟过来,“咳咳”咳了两声,把手挪开。
这回两个人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韩半仙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在发热,热得滚烫,一直从手掌热到胳膊,再热到肩膀。
他魂魄飘到九霄之外,盯着云师父而不自知。
云师父脸红耳赤,只能低头喝汤。
不小心抬头,碰上韩师父滚烫的目光。电光石火,擦出火花,两道目光胶住了,一时不能分开。
一会两人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忙又将目光收回。
好一会,韩半仙低头对她说:“我,将三幅画托楚小将军带到江夏城出卖。”
云师父说:“哦。”没有抬头。
韩半仙又说:“我的画挺贵的,应该能拿画斋的头等价钱。”
云师父说:“哦?恭喜你。”
“除了那三幅,我另外还画了几幅,将来一并拿到画斋出卖去。”
云师父点点头。
韩半仙其实很想说“我得了润笔之后,就全交给你保管”,却又说不出来。
“我的画很特别,可能家人很快会找到我。”
云师父有点意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想:原来你早打算卖画赚钱,赚了钱带回韩门去。
嘴角就浮起隐隐的冷笑。
韩半仙细微捕捉到这点变化,他很想说:我回韩门,是想得到一个正当的身份,回来见你。
但是又说不出来。
他还想说:即使回了韩门,我也会很快再回来,在匡溪渡与你作伴。我想好了,徒儿大了终究会远走高飞,而我,有你相依相陪,匡溪渡的时光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千言万语正不知从何说起,忽然看见小徒弟并“二月”等,几个人慌里慌张跑回来。
两个做师父的连忙倏地站起:“出什么事儿了?”
漓豆说:“山下来了一大群人,好像,楚小公子也在!师父,应该是韩氏南门的人来了!”
两位师父出到院门一看,一群人脚步匆匆,快要到了。
云师父一眼看到走在前边的楚亭君,慌得往回就跑。
韩半仙转头看见她跑开,连忙说:“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我卖画、我回韩门都是为了娶你!”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得到。
再转过身来时,那群人已经来到院门。
楚亭君远远就看见小豆子像惊恐的马鹿,掉头往回走,心想:我带来的又不是吃人的野兽,小豆子你跑什么?
待来到院门,又看见一个白袍的背影跑上高坡,往药苑方向跑去,只觉得这背影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再次见到小豆子的喜悦,很快把这个疑惑冲散了,连忙责备他:“是我来了,你跑什么跑?”
漓豆说:“就是因为你来了才跑。”
她其实暗指云师父。
楚亭君觉得好笑:“才一天没见,就把我当洪水猛兽,我会吃了你?”
“你没吃,你带来的一群人,少不得吃了我师父。”
正斗着嘴,突然听到旁边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原来师父和韩氏家人相认了。
飞渡夫人带了四儿子韩如宇夫妻,以及两个孙儿,还有一手带大小六子的两个嬷嬷,都是小六子最亲的人,所以一见到韩师父,韩家人就认出了他,无不哭着扑上去。
其中当然以韩老夫人为甚。
韩半仙看见老母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进来,普通一声跪过去,抱着母亲的裙脚,痛哭:“母亲!”
飞渡夫人则搂着儿子,心肝肉儿地叫起来:“我的儿呀,你好狠心啊,叫我找的好苦啊!”
楚亭君连忙说:“老夫人,现在日头挺大的,到屋里说吧?”
这时漓豆和“二月”已经把正厅桌椅摆放好了,大家就相拥着往正厅走去。
韩半仙将母亲扶到主位坐下,再整衣服,恭恭敬敬向老人家磕头。
飞渡夫人连忙叫四儿子把小六子扶起,坐到自己身边,擦着眼泪说:“昨天见到了栋儿,今天又见到了你,简直是双喜临门!”
韩半仙哽咽着说:“儿子不孝。”
“不,是我和你父亲对不起你。年岁大了就容易回望往事,才发觉亏欠你太多,可惜你再也没有回来,想向你说一声对不起都没有机会。唉呀,母亲整整找了你十年,你怎么这么狠心,不让母亲找到?”
漓豆捅捅楚亭君的胳膊,楚亭君连忙替韩师父解释说:“韩先生多年深居简出,不问外事,故而竟不知老夫人在寻找。这不刚刚知道,马上就托我联系您了。”
韩半仙又说一遍:“劳母亲奔波劳碌,孩儿不孝!”
飞渡夫人连忙问:“听你这样说,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韩半仙说:“愿意跟母亲回去,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回匡溪渡来住,儿子已经适应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飞渡夫人说:“我们不再逼你,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来,但是你须回京城一趟,见见你卧病在床的老父亲。”
韩半仙说:“儿子对不起父亲母亲,愿意回去,在父亲床前侍奉汤药。”
老夫人大喜:“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还得趁天黑赶回去,你就这么跟我们走。好吗?有什么忘记的,改日再派人来拿。”
韩半仙见母亲年迈如此,心中不忍,就答应了。
漓豆就对师父说一句:“师父我替您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