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宫的第二天上午,刘八百前往南宫,向中队干部和南宫战士表示对他父亲捐款的感谢,特别是向廖队长和孙指导汇报家里的情况,这是一种礼节。也顺便查一下林富冲的生日和老家的具体地址,方便下步汇款返还那483元捐款,因为花名册上的出生日期只到月份,家庭住址也知道县一级,所以要查一下详细记录。
刘八百办完事还不到十点钟,准备返回北宫,孙指导员叫到:“不急,吃过中午饭再走”。
刘八百以为孙指导员随便说说,就应到:“谢谢了,吃饭还早着呢,我回北宫还有事”
“有啥事,赵副不是在吗?留下来吃个饭,司务长去二工厂抓猪了,你难得来一次,今天杀头猪来招待你。”孙指导员调侃到。
刘八百疑惑的问到:“还有两天过年,这么早就杀猪啦”
“防土匪呀!过年那天土匪多”孙指导员说到,说完大家都笑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孙指导员指的“土匪”是蒋教导员。
监狱M警警队比较穷,过春节、老兵退伍、新兵下连这种重大节日和活动没有经费慰问,通常就是每个中队送头猪。为了突个氛围,一般都会在春节和老兵退伍、新兵下连当天宰杀,杀猪这天,蒋教导员都会开着大队部吉普车到各中队指导工作。他喜欢吃猪脚,他就叫司务长去砍个猪脚给他,实际是叫司务长砍整个猪腿给他,连腿带肉差不多二十斤肉,有时还要带几斤排骨,说是给大队部炖汤。
每个中队二十斤肉,整个大队三个中队就有六十多斤肉,大队部只有三四个人更本吃不完,而且大队部很少开火,基本都是以检查为由到处骗吃骗喝, 很明显蒋教导员是想将猪肉作为年货带回官州家里,他老婆是官州本地人。
以前大队部是没有饭堂的,伙食费都打进八中队,统一到八中队饭堂就餐。蒋教导员来了觉得不合算,就把饭堂独立出来,不但可以骗吃骗喝把大队部的伙食费结余出来,还可以用大队部饭堂的名义吃拿卡要,可谓是一举两得。
每个中队就看不惯他这种行为,但人家是领导,又不能明着硬扛,只得各自想办法智取。春节快到了,分管副监狱长在大队部领导的陪同下慰问警队,每个中队送一头活猪,昨天副监狱长一行已经来慰问过了,因为二工厂养猪场就在山下比较近,就没有现场运猪上来,说需要宰杀时自己去猪场抓,大家都图个省事。
按惯例是过年那天杀猪的。杀年猪,过新年,图的是氛围。但为了防止蒋土匪拿肉,孙指导员和廖队长一合计就决定提前宰杀,给蒋土匪来个措手不及。
十点多点,养猪的蒋师傅开着那辆运饲料的三轮摩托车向南宫驶来,车上装着一头大肥猪,由于土坡实在是陡,三轮车左拐右拐呈八字形龟速向上爬,司务长带着炊事班的两名同志在后面推,那头肥猪站在车上也不挣扎,瞪着眼睛发出轻微的哼哼的叫声,好像在享受人类对他的服务,猪就是猪,不到死的那一刻是不会惨叫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三轮摩托车终于爬上了南宫。
蒋师傅一下车,就笑着叹了口气说到:“狗日的,好狡猾,还是把它拉上来了”。
孙指导员一边端椅子一边说到:“蒋师傅为我们选的猪太大了,车就拉不动”
蒋师傅一本正经的说:“你真别说,我就是给你们选的大的,这头猪比其他猪至少要重十斤”
刘八百第一次见蒋师傅,70岁左右的人,身体硬朗,慈眉善目,感觉非常亲切友善,一点看不出吃过牢饭的经历,所以呀,好人不一定没做过坏事,坏人就不一定不做好事,衡量一个人的好坏应该看他的本质。蒋师傅虽然曾经过失杀人,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他性格乐观,爱好学习,乐于助人,他自学了养猪和杀猪,二监区杀猪都是他操刀,手脚比较熟练,警队每次杀猪都是请他来帮忙。
蒋师傅坐下来抽了支烟,司务长已派人将杀猪的工具准备完毕。司务长按贯倒给了蒋师傅一包红塔山香烟,杀猪程序就正式开始了。放血,脱毛,解剖,一气呵成。
蒋师傅处理完猪内脏,正准备将猪肉切块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大家循声望去,一辆吉普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南宫,怒吼的马达声打扰了沉睡的狗。吉普车一个急转弯“嘎”的一声停在了篮球场,蒋教导员迅速从副驾驶下来,砰的一下将车门关上,动作雷厉风行,有点军事干部的作风。
蒋教导员走进饭堂,只见两个餐桌并在一起,上面放着解剖成两半的猪肉,孙指导员和司务长在旁边吩咐蒋师傅分肉。蒋教导员一进门,马上将一张脸笑得稀巴烂,他看着孙指导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孙指(子),中队杀猪也不通知我一下,忘恩负义,不是我跟监狱协调,你们有猪肉吃吗?猪毛都没有。哈哈!”
孙指导员有些生气,心里想,这个蒋土匪,怎么防都防不住,一定有内鬼通风报信。他推测是司务长报的信,司务长是蒋教导员老乡,也是湖南人,两人关系走的很近,去年司务长评上特困干部,还是蒋教导员帮的忙。
于是,孙指导员也笑着对蒋教导员说:“中队杀猪,肯定要通知蒋教导员的,司务长不是打电话给你了吗?蒋教导员不来的话,这么大一头猪哪里吃得完?”政工干部讲话,总是夹枪带棒,话里有话。
孙指导员说完话,又笑着看了一眼司务长,司务长的脸一下子变红了。他支支吾吾的解释到:“我,我没打电话呀”。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这个解释太苍白无力了。
为了缓解司务长的尴尬,教导员将注意力忙转到了刘八百这里:“你看你们指导员对你多关心,杀猪叫你也不叫我,哈哈!还有,你小子休假回来也不向我报告,回来路过大队部的时候也不来看我”
刘八百想,按规定是按级请假,按级销假,为什么要越级报告。不就是暗示带一点特产给他嘛!刘八百父亲生病操碎了心,哪有心思想着给教导员进贡。刘八百没想做太多的解释,这些情况上次打电话延假时蒋教导员是知道的。所以刘八百以标准的下级对上级的态度答到:“对,蒋教说得对,下次改正”。
“对,对,对个卵”,蒋教导员笑着骂道。停顿片刻,蒋教导员又关心的问到:“你父亲的病好些了吧?”
“好多了,谢谢教导员关心” 刘八百忙答到。回答完,他看了一眼教导员满面春风的脸,并未感到被关心的氛围。教导员所关心的是猪肉,关心的是蒋师傅砍的哪一块肉比较好,瘦肉比较多,他两只眼睛像鹰一样,看着江师傅动刀切肉的手。如果蒋教导员真关心她的话,进门时首先就会问他父亲的情况。
吃过中午饭,教导员坐着他的吉普车满载而归,车上放着一根20多斤的“猪脚”
蒋师傅也要回去了,猪场里的猪还等着他饲养,蒋师傅同意将南宫分给北宫的猪肉顺便帮运过去,七八十斤猪肉,两公里路,叫北宫派人过来抬的话,还是很费劲的,刘八百也坐个顺车。
走的时候,孙指导员语重心长的说:“刘排,辛苦你了,你家里和警队都要费心,好好工作,有什么困难就向我和廖队长讲,我们能帮的肯定尽量的帮,今年中队的特困干部名单,中队报的是你,你在休假,我让文书帮你写的特困干部申请,有一些困难补助经费,上面批不批准就不知道了,作为中队一级只能做到这里了”
“谢谢孙指导员关心”,刘八百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真的感到了中队领导的温暖,真心感觉九中队是个有爱的集体。
蒋师傅的三轮摩托车来到北宫,下哨哨兵正在吃饭,见刘八百回来了,忙迎了出去,将两袋用米袋子装的肉抬进了厨房,然后又继续去饭堂吃饭。
刘八百走进饭堂,关心的问道:“小伙子们,饭菜够吃吗?”
“够吃,谢谢关心”,领班员林富冲站起来答到。
“饭菜够热吗”刘八百轻拍了一下林富冲的肩膀暗示他坐下,然后又问到。
“菜还行,饭不够热”坐在旁边的瘦高个子哨兵小声说到。
刘八百摸了一下跟前哨兵的碗,确实有些凉,忙疑惑的问道:“电饭锅不是有保温功能吗?为什么不用呢?”
“电饭锅漏电,煮好饭以后,拔掉电源才能够舀饭,不然会触电,很危险。”林富冲抢着答到。
刘八百想,不会吧?电饭锅刚买不久,怎么会漏电,他想去看个究竟,如果真有问题,趁保修期未过好去维修。
对于维修电器,刘八百有些经验的,虽然家里没什么电器,但换个灯头插座都是亲力亲为,在初中时还亲手自制过电饭盒,因为学校周末没饭吃,有次刘八百周末因事没有回家,在学校也没有饭吃,只得自己想办法。
他找了块小木板,上面钉两个铁钉,两个铁钉留有一定的距离,然后将电线的两极接在两个铁钉上,将饭盒装好米放好水后,将钉有铁钉的木板放在饭盒里,钉子周围的水就开始冒气泡,十多分钟水就沸腾了,刘八百为了让饭好吃点,他想用筷子夹点咸菜进去煮,没想到从饭盒里冒出的水蒸气带电,被狠狠的电了一下,电流瞬间就通到了大臂,现在想起来就有些后怕,真是太危险了。也正是有这种大胆的探索行为,让他对电有了较深入的了解。
北宫的电饭锅放置在厨房案板上使用,刘八百插上电饭锅插头,电源显示灯变红,电路正常。因为北宫没有电笔,刘八百只能用手摸的方式检查,在老家八里沟,刘八百一直是用手摸的方式检查电路,那是初中物理老师传授的技巧,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一般人不敢尝试,当然,尝试多了就变成了方法。
刘八百用右手指甲盖轻碰了一下饭锅边缘,没有电的感觉,因为指甲是半绝缘体,通常触碰220伏电线是有轻微电麻之感的,但也有可能是刘八百军用皮鞋绝缘性能好。为了进一步检查,刘八百直接用手指背面轻触了饭锅,感到有轻微的电麻。人在受到电伤时手指通常会条件反射而内屈,所以用手背触碰就安全些,条件反射刚好弹开电源。
刘八百在家摸过220伏的电线,即使是用手指甲触碰也会瞬间麻到手掌位置,当然也与鞋子的绝缘性有关,从刚才电麻的程度来看,刘八百初步判定是感应电流,因为电饭锅功率较大有三千瓦,电源插座上又没接地线,产生的感应电流无处释放。刘八百想,这帮电工投机取巧,连地线都没接,不过又回想老家八里沟,为节约成本家家都没有接地线,所以也就释怀了。
刘八百为了验证他的判断,叫林富冲找来了一根电线,将两头胶皮去掉,一头用砖头压在地上,另一头触碰电饭锅并未产生火花,电表处总空开也未跳闸,再用手触摸饭锅金属部分时电麻感完全消失,这样就可以肯定电饭锅不漏电了。旁边两个观看的哨兵看得目瞪口呆,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下午,刘八百吩咐林富冲关了电源总开关后 ,在外墙根钉了一根铁棍,然后再从铁棍处接了根电线到插座里的地线接口。林富冲没什么文化,但动手能力还是很强,半个小时就把地线接好了,当电饭锅又插电时,再也没有漏电的情况,哨兵们终于吃上了热饭,真正感受到了退伍老兵赠送的温暖。
战士们也更加钦佩刘八百了,特别是林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