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替小菜头的脚和手上了药,又为他买了一双新鞋。
小菜头高兴极了,说道:“上次穿的新鞋还是帮主夫人送我的呢,还是新鞋舒服呀。”
顾青荷道:“有新鞋,为何不穿。”
“乞丐要有乞丐的模样,这是原则!”
“你们帮主并未像你这般呀。”
小菜头嘴一瘪,说道:“那是因为他不用像我们一样,每日要在外面抛头露面,辛苦赚钱。”
顾青荷笑道:“我看徐忆君真没将你教好。”
“帮主大哥这些年基本也没怎么管我们,如果不是我缠着他,恐怕他连这点工夫也不会教我。”
顾青荷这才知道他的功夫是徐忆君教的,可那功夫身法却与东流剑阁不同,她忽然想起徐忆君幼年曾向徐爷爷学过一些轻功,想必那是身法是徐爷爷教的。
“倒也不差,不亏是当年惊羽卫的一员。”顾青荷想。
小菜头忽然叹了口气。
顾青荷道:“你小小年纪,有什么事如此烦恼?”
小菜头道:“不知道帮主大哥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年,他,他……”
“他怎么啦?”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感觉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好像是几年前他从赤龙山回来后,他就不像是我以前认识的帮主大哥了。”
顾青荷低下头,不说话了。
小菜头接着道:“无论什么事他都似乎不在意,当不当帮主他不在意,订不订婚他也不在意,就好像他人是在这里,可他的心却不知道在哪里。顾姐姐,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顾青荷心中一酸,点点头。
“刚开始还好,可与帮主夫人订婚后,他便消失了一年多,他与夫人双双回来时,他对人对物更是冷淡了,虽也管帮中之事,可大事小事却还是以帮主夫人为主。”
顾青荷道:“你是说丐帮大小事务,实则都是白云心在打理?”
小菜头道:“可以这么说吧。帮主大哥说他没有帮主夫人能干,只能从旁协助,可我看得出,他是无心此事。我经常看他除了逗逗小思寻,就是喝酒,喝醉了,有时还放声大哭。”
顾青荷再也忍不住了,眼睛一红,她忙转过头去,悄悄擦掉眼泪。
小菜头道:“顾姐姐,我看出来了,你和他感情很深,如果看到他,你也可劝劝他。我觉得他不快活,帮主夫人也不快活,大家都不快活。”
顾青荷道:“我劝他也未必会听。”
“试试嘛,我觉得你们关系不一样。”
“我们自幼相识,感情自与他人不一样。”
“我知道,就像我今日陡然见顾姐姐,顿觉亲切万分,就像老朋友一般。就是因为幼时相识,感情与别人不一样。”
顾青荷知道他一向滑头,轻轻一笑,说道:“你确定看到我亲切万分,不是因为看到了救星?”
小菜头哈哈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顾姐姐,不过我说的也是真的,好姐姐,好姐姐,漂亮姐姐……”
顾青荷想起初见他时,他偷了元修明身上的一件重要物件,为了让自己放过他,他一个劲地叫她好姐姐,又耍赖撒泼,不由得笑了出来。
想到元修明,她笑容收了起来,说道:“别闹了,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小菜头忙道:“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没有我小菜头不敢去的。”
“这倒不必,我是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你们丐帮有没有一个,一个‘太监’。”
“什么?顾姐姐,你说什么呀?我们丐帮怎么会有太监呢?”
“我有一个太监长辈,为了他的安全,我曾将托人将他送到丐帮徐帮主这里,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他的,可我现在才知道徐帮主竟一直回未丐帮,所以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下。”
小菜头这才明白,说道:“我不知道丐帮有没有这个人,既然姐姐有所问,我会好好打听一下,不过,姐姐,你确定是送到这里来了?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顾青荷心想江流川必定是将他送来了京都,以便他和元修明询问,说道:“多半是送来了京都,你帮我留意一下,我也会多方打听。”
小菜头点点头。
顾青荷道:“多谢你,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小菜头忙道:“顾姐姐,我要是找你要去什么地方?”
“如果有事,你在今日那个小巷子里摆三堆石头,我就会来丐帮找你。”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又道:“回了丐帮,你要多留心四周,还有,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小菜头见她说得认真,问道:“姐姐是何意?”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对了,你们帮中现在是何人主事?”
“四位长老一起主事。”
“这几个长老都与徐帮主夫妇感情深厚吗?”
“那是,其中有三位长老都是帮中的老人了,看着帮主夫人长大的。”
“那还有一位呢?”
“还有一位是近两年才当上丐帮长老的,年纪虽不大,头脑灵光,擅笼络人心,深得帮主夫人信任。”
“帮主夫人?徐帮主不信任他吗?”
“我也不知道,最近两年帮主大哥基本不管帮中之事了。”
顾青荷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
小菜头见她神色不对,问道:“顾姐姐,怎么啦?”
“没什么。你快回去吧,还有,你聪明伶俐,也有本事,就是有些年轻气盛,记得凡事三思后行,切不可鲁莽行事,安全第一。”
小菜头听她嘱咐,言真意切,忽地眼睛一红,说道:“谢谢顾姐姐,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顾青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什么,徐帮主夫妇对你不是一直很好吗?”
“可没帮主大哥没你这般温柔,帮主夫人是关心我,却从不会跟我说这些话。”
顾青荷第一次听人说她温柔,虽觉好笑,但也颇为欢喜,说道:“没什么,你我能再见几次也未可知,人生的路靠你自己走,我也只是,只是……”
她本想说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可元修逸的话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你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于是改口道:“我当你是弟弟,多说几句。”
小菜头笑道:“我也当你是姐姐了。”
顾青荷见他说的不像是假的,心中倒有几分动容,说道:“好了,我们就此别过,你注意安全。”
她怕小菜头再说别的话,拱手作别,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是夜,摄政王府格外忙碌,人人喜气洋洋,安阳挽着元修明的手,走在长乐公主之后,一行人走向王府大门。
长乐公主说道:“好了,你们留步吧,本宫明日再来。”
安阳道:“母亲,不用了。”
长乐公主道:“要来的,你这是头胎,你也真沉得住气,都三个多月了,也不跟我们说。”
安阳脸一红,看向元修明,见他嘴角含笑,不由得心花怒放,展颜欢笑。
长乐公主走后,安阳挽着元修明的手慢慢往回走着。元修明将安阳送至房间,说道:“你即已怀孕,就好好养胎吧。”
“你不高兴吗?”
元修明转过身来,盯着她,说道:“就是那一次?”
安阳不说话。
“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晚点再来看你。”元修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安阳的眼泪忽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春香走了进来,见她模样,说道:“王妃,您怎么啦?”
安阳一动不动。
春香急道:“王妃娘娘,您别吓我呀。”
安阳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她不死,本宫如何安心!”
春香道:“谁?”
“还有谁?顾青荷!”
“那个女人?她不是几年前就死了吗?”
“她不仅未死,还与元修逸成了婚。”
“成了婚不是最好吗?”
“你知道什么?元修逸与她和离了。”
原来顾青荷离开黄龙镇后,元修逸已大告天下,与其和离。
安阳看了一眼春香,暗想这丫头忠诚有余,机变不足,身边没个得力之人真是不行,说道:“你去将程行之叫来。”
春香应声而下。
不一会儿程行之来了,行礼道:“属下程行之参见王妃。”
今夜由他值班巡夜,他一身戎装,威武不凡,安阳眼中投来一注赞赏的目光,笑道:“程将军免礼。”
程行之站起来,垂首立在一旁。
“程将军跟随王爷有几年了吧?”
“未将得王妃提携再造之恩,有幸跟在王爷和江大人身边,有五年了。”
“好,不忘本,本宫没有看错你,你本就是个可塑之才,只是不像别人一样能言善道,是以一直郁郁不得志。”
“娘娘过奖了,未将定当献犬马之劳,以报知遇之恩。”
安阳见他神色倦怠,问道:“你今日好像有心事。”
程行之道:“末将没有,倒是王妃,怀有身孕,切莫操劳。”
“你,你都知道啦。”
“王府上下喜气洋洋,恭喜王妃。”
安阳静静地看着他,程行之垂着头,二人都沉默无言。
“本宫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本宫一个忙。”安阳打破沉默。
“娘娘请吩咐。”
安阳道:“本宫以前有一位知交姐妹,由于某些误会,她离开这里,至今下落不明,可我知道她还活着,只是不愿来见我。”
程行之道:“王妃想她,何不去寻她?”
“你有所不知,王爷对她有些误会,不想见她。”安阳长叹一口气,说道,“可当年我被人陷害,是她挺身而出,救了我,如果能找到她该多好,”
“如果王妃相信未将,未将愿意帮王妃打听。”
“啊,当真?”
“未将愿意为娘娘肝脑涂地。”
“好,她模样虽称不上绝色,却也生得清秀,性格外冷内热,爱穿一身黑衣,腰间爱束着一根红鞭,头发上爱束红带……”
程行之越听越吃惊,只听安阳继续道:“她姓顾……”
程行之“啊”地一声,显然震惊极了。
安阳道:“怎么啦?”
程行之想起今日在巷子中见到的顾青荷,暗想她多半就是王妃口中之人,可自己答应了不将她的行踪泄露出去,一番犹豫,说道:“啊,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这人,好像,好像……”
安阳神色一凛,“好像什么?”
程行之忙道:“好像是当年刺杀南姜博格王子的刺客。”
安阳眉毛一挑,松了口气,说道:“啊,是啊,确实是她。”
程行之道:“王妃娘娘说她和王爷有些误会,是指……?”
“说来话长,她与我是姐妹,当年我和王爷遭人陷害,有人诬陷我与南姜王子有染,王爷大怒之下重伤了他,是她站出来说出了实情,这才还了我二人清白。”
“这件事未将也有所耳闻,可我还听说,听说……”他看了一眼安阳,不再说下去了。
安阳道:“那都是坊间谣言,我和王爷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人所共知。可她是王爷的护卫,她杀南姜王子,便是王爷之罪,所以她便胡乱说了那些话,让人误以为她是因为爱慕王爷而杀南姜王子,其实那根本就是南姜王子自导自演,目的,目的……”
她脸一红,接着道:“想必后来你也听说了吧,南姜王子前来求亲,我也差点嫁给了他。”
程行之这才明白,说道:“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曲折。”
“是啊,所以王爷不愿去寻她,怕别有用心之人将此事当真,其实她和王爷没什么,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可我却从未为她做什么。一别多年,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程行之听罢又惊又奇,正要说话,只听有人进来,说道:“王妃娘娘,该喝安胎药了。”
安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道:“好了,程将军,你先下去吧,这件事……”
程行之暗想:“我现在也不知道顾姑娘人在哪里,等我找到了她再告诉娘娘也不迟,以免让她高兴之余又希望落空,反而是徒增烦恼。”便说道:“未将一定竭尽全力找。”
“好,不过这件事你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怕王爷怪我自作主张。”
“末将明白,末将告辞。”程行之说罢转身下去了。
安阳喝着安胎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春香道:“这程将军对娘娘言听计众,倒也乖觉。”
安阳想到当初他做宫门守将之时,她时常偷偷出去找元修明和元修逸,他总是拗不过自己放自己走。
“其实我知道,有时候你还会跟着我身后,直到我安全了,你才离开。”安阳端着药碗,怔怔地看着程行之消失的方向。
程行之出了偏厅,顾青荷的样子一直在他脑中出现,他暗想:“难道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可王妃娘娘所说之人必定是她呀。”
他想起安阳,不由得脸一红,又是一声长叹,不知是喜是忧。原来他自第一眼见安阳,便被她深深吸引,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
他知道他们身份悬殊,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没想到他现在进了摄政王府,得以时常见她,就算知道她心中只有元修明,早已是王妃,心想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也是好的。
他又想到顾青荷,想到答应她的承诺,“我要不要将她的行踪告诉安阳呢?”
他觉得有些心烦,突然撞上一人,抬起头一看,正是江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