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亭君懒得听她解释，在八仙桌旁坐下，挥手斥退前来倒茶的丫鬟，自己给自己倒了：“演街头的小盲流很开心吗？自己比小盲流又好多少？谁敢保证自己没有当小盲流的一天？还眉开眼笑的看！”
这话不知是训斥表小姐，还是训斥那几个丫鬟。
晴茵觉得是训斥自己，眼圈就红了：“表哥，我被街头的小盲流欺负了，你不但不同情，还要偏帮小盲流。”
楚亭君冷冷瞥向她：“我怎么看着像表妹欺负别人的样子？”
“姨母——”晴茵拉长声音，向身边的安庆王妃撒娇。
安庆王妃睁开眼，叫两个丫鬟走开，慈爱地说：“晴儿，那天小盲流离你确实有点远。当然他从草堆突然跳出，吓坏了你，也有错。但归根究底是你太胆小的缘故。”
晴茵摇着身子，继续撒娇说：“姨母，您怎么也偏帮外人不帮晴儿，晴儿就是天生胆小的嘛！”
安庆王妃将外甥女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姨母知道你胆小，来，姨母疼你！”
晴茵发出猫叫一样的娇声，靠到安庆王妃身上。
楚亭君说：“母妃您也在场？那小盲流长什么样？”
王妃疑惑地问：“亭儿你怎么问这个？”
“他既然吓到母妃了，我少不得派人找出来。”
送碎银给漓豆的那个丫鬟说：“那小盲流大约十一二岁，这么高——”
她用手比量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两边脸颊各有一个笑涡。”
楚亭君眉毛一挑，淡淡地说：“这个应该不难找。”
这时婆子丫鬟把饭菜端了上来。
原来安庆王妃还没吃午饭：“就想今天放榜，亭儿你解了禁闭，中午应该回到。”
楚亭君说：“先去一处吃了。那里住的三个朋友都中榜了。”
安庆王妃有点惊奇：“他们都住在一处？都中了？”
“对，全考上了，其中一个是第二名，另外两个名次也不错。”
王妃心想，原来儿子收拢人才去了，就念一声佛：“这可好了，倘若只中一个两个，就很难面对没有靠中的那个。”
楚亭君说：“我陪母妃再吃点吧。”
于是默然吃饭。
晴茵乖巧地给姨母布菜。
安庆王妃笑着对她说：“也给你表哥布菜呀！他难得回来吃一次。”
楚亭君连忙用手挡住碗口：“不敢劳烦表妹！”
“亭儿！”王妃语气带了责备。
楚亭君这才把手移开，见几块菜塞了进来，连忙扒拉吃了，放下筷子说：“饱了，母妃慢用！”
王妃不满地说：“你不要人布菜便不要，吧嗒吧嗒这样吃饭，成什么样子？”
礼仪人家，讲究坐有坐相、吃有吃相。
楚亭君笑说：“其实儿子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吃饭。行军打仗那几年，能吃上两口饭已是难得，还顾得了什么仪态？”
王妃想起那段日子，母子都难熬，好不容易过来，少讲究吧。于是笑说：“这倒也是。不过现在是太平日子，你就吃慢些。”
话虽这么说，王妃见儿子心不在焉，自己也没有食欲，吃了几口也放下筷箸。
等下人将碗碟撤走，由晴茵扶到八仙桌旁坐下，挥手把满屋子丫鬟打发出去，王妃对晴茵说：“你也出去吧。”
楚亭君就知道，揭谜底的时刻到了！
母子二人，在八仙桌两边坐着，各怀心事。
安庆王妃轻启朱唇，语带严肃：“亭儿，你可知我带晴儿来江夏，却是为何？”
楚亭君装作不知：“自然是母妃要到鄂州王府探望二姨母，经过这里。”
“既如此，我为何要在此地滞留七八天？”
楚亭君笑了：“母妃想孩儿，等孩儿解了禁闭好见一面呀！”
“你这孩子！”安庆王妃笑了，转而脸色又严肃起来，“儿子，母妃就直说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母妃一直操心你的终身大事，看来看去，还是你表妹晴茵最合适，我们是亲戚，知根知底，她一直在母妃身边，知寒知暖，极是孝顺，我也习惯了她，再不能容下别人。亭儿，你也知道母妃的心。”
楚亭君低着头，默然不应。
安庆王妃继续说：“为你的婚事，我也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我就想，趁这机会到鄂城你二姨母那里去，把这层纸捅破了。我先来江夏和你通通气，明儿你和我一起去鄂州。”
楚亭君仍是默然不应。
安庆王妃试探说：“儿，看你样子……你不大愿意？母妃看出来，晴儿对你也是一个心，你可不能辜负了。”
楚亭君抬起头，叹一声气：“母妃你只想着不能辜负表妹的心意，就没想着不能辜负我的心意？”
说着又叹一声。
安庆王妃大惊失色：“亭儿你，你不愿意娶晴儿？”
她只以为儿子平日也不反感表妹，过年时还陪她回京城的湖北王府，对二姨母也很好，和两个表哥更是亲兄弟一般，这事应该能成。
万万没想到，儿子是这态度！
只听儿子说：“母妃，表妹他对母妃很好，对我也还算好，但没好到让我不想辜负的程度……母妃，你看她和丫鬟拿小盲流取笑的情景，这哪是一个未来王妃应有的品格？”
又说：“民贵君轻，黎民百姓，国之根基！一个王妃，这样看不起底层百姓，非郡国之福。”
见儿子说得这样严重，安庆王妃有点恼怒：“我们这些后院女子，哪里懂什么国啊，根基啊，你要求也不能太高。”
楚亭君转过头，很认真的问：“母妃，您真的不懂国之根基？”
安庆王妃眼神就有点闪躲。
她身边的贴身嬷嬷忙出声打圆场：“那天，王妃也叫人补偿那小盲流几两碎银子了，少爷你们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好吧，”楚亭君继续表态，“晴茵表妹，在深宅大院当女主人，定然不错。只是一个未来的王妃，不能仅限于此。”
为了再次将谜底的盖子捂上，抵消，楚亭君也是豁出去了：“母妃，我一直把晴儿当妹妹来看，您就不要为难我了！这婚事我是断断不答应的！”
既然一直当妹妹，怎可妻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