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森寒,雪谷深幽。张恩用两眼放出精光,大声说道:“属下遵命!”随着话声,一晃手中银刀,如冲向猎物的林豹直下场中,轻功身法竟不亚于其兄张恩和。
张恩用加入战局,使出飞花舞雪刀法,银刀如泼风一般,刀刀斩向唐轩的要害。丁锐掌心金光闪烁,明暗之间,掌力吞吐不定,掌法在雄浑中多出几分诡异,便如烈日下的大漠忽然飘出泠霜青雪一般。
丁锐在林鹏言语挤兑之下,虽是使出金掌绝技,并未到拼命的程度。张恩用却是不然,不但将飞花舞雪刀法中狠辣之招尽皆使出,而且全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好在唐轩对这路刀法太过熟稔,对刀法精微之处的领悟已远超张恩用,这才在挥手之间,将那些狠辣拼命的招式轻松化去,为此张恩用每每露出惊异之色。
剧斗中,唐轩只求自保,实不想丁、张二人受到损伤。
谷中时渐昏暗,大雪依旧飘飞。陈仲庭看向场中的剧斗,又看向屋舍后的绝壁,一向沉稳的脸上,闪过忧虑之色。李渊甚有眼力,急忙走上近前。陈 仲庭又看向刘邦,刘邦也急忙赶来。陈仲庭与两人耳语几句,两人俱是一颤,连忙点头。随后两人轻步绕过人群,向着谷口方向疾奔而去。两人虽身材高大,但在疾驰之中,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看去轻功俱是不俗。
林鹏转头看向陈仲庭,脸上不见喜怒,缓缓说道:“这几日,仲庭先生为朝廷奔波劳碌,劳苦功高,林某返京后,定会如实上奏。现下擒拿这三名逆贼,京中锦衣卫便已足够,无需有劳各位英雄,仲庭先生若是有事,就请自便吧。”说着又是向众人说道:“各位英雄,多有辛劳,此刻随仲庭先生散去,只是有劳第五天士及门下弟子留下。”
陈仲庭脸色微微一变,忙道:“忠于朝廷,协助大人擒拿反贼乃是我等分内之事,何敢有劳苦之说?刚刚仲庭只是让那两人去潞州办点儿私事。当下大人们捉拿反叛,我们武人焉能临阵退却?我等武艺虽远不及各位大人,但仍可结阵布防,为各位大人摇旗呐喊,站脚助威,以尽绵薄之力。”
场中众人,听说锦衣卫要来之时,就有人想离开这里。但又不敢先行出头,怕被扣上“疏离朝廷,心向逆匪”的罪名。刚刚林鹏发话,有人刚要离去,听到陈仲庭之言,又不敢动身。
阮洪知轻咳一声,双手轻轻一动,那一双飞速旋转的判官笔骤然停下,随后向林鹏躬身一礼,说道:“老朽等人誓死为朝廷、为林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天青也向林鹏深施一礼,大声说道:“刘三武在山东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亲自起帮号为飞龙之名。任谁都知,飞龙是要上天,说明这厮心向圣天逆匪,与圣天逆匪定有勾连。今日是否将其一并擒拿,还请林大人示下。”
听了这话,刘三武急忙从人群中跑出,跪在林鹏面前连连磕头,大声说道:“大人明鉴,小人一向忠于朝廷,与那圣天逆匪从无瓜葛。刚刚那些话,是李天青东拉西扯,生搬硬套,恶意陷害小人。”又有十余人从人群中跑出,跪在刘三武身后,齐声说道:“我等冤枉,还请大人明察。”
阮洪知喝道:“你们这些乱匪,实据凿凿,铁证如山,还敢在林大人面前大呼小叫,强行狡辩,该是罪加三等!”
林鹏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那些话是恶意陷害?本官听着怎么不像,本官听着怎么觉得甚有道理,各位英雄可知本官为何觉得有理?”说话之间,冷锐的目光看过众人,又道:“这是因为本官奉旨剿逆,与那些逆贼多打交到,对逆匪行事手段颇为熟知的缘故。圣天逆匪一向无处不在,一向见缝插针。谁又敢向朝廷保证,在这魔云谷中,只有逆匪唐轩一人?谁又能证明飞龙帮不是为了襄助逆匪唐轩而来?”
阮洪知躬身说道:“大人奇才,高屋建瓴之言,使我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林鹏脸色一寒,向众人大声说道:“各位英雄,可有人出来证明刘三武及其帮众不是圣天逆匪?可有人出来证明飞龙帮不是襄助逆匪唐轩而来?”
见众人默不作声,林鹏微微一笑,大声说道:“各位若是认定刘三武及其帮众是圣天逆匪,便不用举手。若是觉得他们不是逆匪,而是本官冤枉了他们,便举起右手。”说罢,冷锐的目光扫向众人。
见众人一动不动,无一人举手,林鹏道:“既然众位英雄都已认定刘三武及其帮众乃是圣天逆匪,本官就依照大明律法,为国除奸,为民除害。”说着目视刘三武等人,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些圣天逆匪,与本官拿下!”
话音一落,未等那些锦衣卫动手,李天青双臂连声爆响,一个飞身便到刘三武近前,一拳向其面门击去,刘三武向后一仰,让开拳风,李天青顺势近身,一手拿住肩头,一手叼住手腕,在关节爆响声中,刘三武一声惨呼,扑倒雪地之上,一条右臂软软垂在身边。
便在李天青冲向刘三武的同时,阮洪知孤瘦的身形如电闪一般,冲到飞龙帮帮众之中,手中一对烂银判官笔,如穿花轻蝶,在点点银光闪动之间,那十余名帮众尽被点中穴道,瘫软倒地。
林鹏笑道:“两位英雄协助锦衣卫擒下圣天逆匪,有功于朝廷,本官定会如实上奏,为两位讨得封赏。”
李、阮二人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多谢林大人提携!我等理当为朝廷、为林大人效劳!”
林鹏对随行的锦衣卫说道:“去几个人,把这些逆匪拖到僻静之处,问出口供,按老规矩办。”
三人又斗了五十余合,唐轩心道:在林鹏这等强敌虎视之下,终不能如此缠斗下去。任谁都能看出,林鹏派两人缠住自己激斗,就是想消耗自己功力,再出手一击,以雷霆之势,一举取胜。随即又想:在此绝地死谷,只林鹏一人便难脱身,更何况还有众多高手?再者,尚要兼顾紫裳、林冬雨二人,恐怕更难走脱。
正在心忧之际,见紫裳站在院中,依然面如静水,神意自若。不由想起她曾说屋舍中的机关便是第五奇仍需费些手脚的话语,当时语气颇显自信,又让林冬雨到屋中躲避。此刻情景危急,不如先退到屋中,再行打算。
便在此时,却听林鹏说道:“天已不早,要在天黑之前拿下反贼。刚刚紫大美人曾出言提醒唐知事,可是这位九品小吏全无才具,如何能够领悟?第五天士,有劳先将那屋舍中的机关毁去,免得唐知事退到其间。如是那样,虽说他仍是瓮中之鳖,但天黑之前,便不能赶回潞州。”
随着话音,林鹏如天界的神鸟大鹏,飞向院中,直取紫裳。与此同时,第五奇手中那三枚黑漆漆的圆石,挟带劲风,向着屋舍飞去。
此一刹那,漫天白雪在幽谷绝壁之前,似是不再飘飞飘落。
蹑影追风间,林鹏修长的手指堪堪点到紫裳的肩头,紫裳身法犹如鬼魅,闪到一处怪石之后。林鹏身形如紫电飞虹,跃上石颠,脚下轻轻一点,又如鹰捉雁拿,径直冲向屋门。
与此同时,第五奇发出的三枚墨黑圆石,分品字形打在屋舍正中的檐下。只听一声轻响,檐下着石的三点,先是往外微凸而又向内一凹,三枚墨黑圆石便嵌在屋舍之上不停地旋转,当即又是一声轻响,屋舍正堂的两扇石门,轻巧地向两边打开。
紫裳高挑的身形,又如鬼魅般地一闪,在林鹏堪堪到达之前闪进了屋中。林鹏如展翼大鹏向门中飞去,眼看便冲进屋内,林鹏却如飞掠经天的惊鸿,倒飞而起,数十点闪着幽蓝的寒芒从身下激飞而过。在此潮鸣电掣之间,两道粗如儿臂、几乎全无缝隙的铁栅栏猛地从两侧而出,在门中锁扣一起。
飘飞的白雪中,林鹏矫矢的身形,如一片天降的雪花,轻飘无声地落地。
林鹏看着被铁栅严封的屋门,又转身看向缠斗中的唐轩,高声笑道:“狐狸逃入窝中,骚狗还能逃往何处?先擒下这只骚狗,再捉窝中的狐狸。”说罢,一飞而起,身法如电,剑及屦及,直取缠斗中的唐轩。
掌影淡金,刀光银白,拳掌刀锋的劲气,在绝壁间激荡。
缠斗之中,唐轩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速到院中屋前第一排左首第三方立石之后,便可进到屋中。”这细若蚊蚋而又声声入耳的轻柔语声,如同蓝裳存放秘笈石室中那仿佛从缥缈之处飘来的声音一样。
这缥缈的语声刚落,林鹏便已攻到。唐轩挥掌逼退丁、张二人,疾展身形,腾身而起,使出“金龙赤焰”,如惊起的神龙,双掌运足全力,直向林鹏拍去。林鹏向后疾闪,罡劲无俦的掌风,激起数丈高的雪雾。唐轩借此反冲之力,飞身退入院中。林鹏艺高胆大,双掌护身,径直冲过弥漫的雪雾,身形又做飞天大鹏,追入院中。
唐轩进到院中,见屋前头排左数第三石乃是一块巨大的墨色方石,当即飞身闪到石后。刚到石后,墨石上便无声地打开一道二尺宽的窄门。
便在此刻,林鹏已追到近前。唐轩情急之中,双掌急劲拍出。林鹏一声冷笑,挥双掌相迎。四掌猛一相交,林鹏后退五步,在踉跄中稳住身形。唐轩向后撞在石门之侧,巨力相撞之下,那一扇窄窄的石门,径自无声地关闭。
墨石砌成的屋舍,透出几分别样的诡异。林鹏立于屋舍之前,冷冷说道:“今日你已断不可逃,即便退到屋中,也成瓮鳖之势。你若束手就缚,我保证对你不加伤害,将你解往京师,由圣上发落。圣上仁德爱才,你或有一线生机。若你负隅顽抗,擒下你后,定要残你身体,废你武功。那时你将生不如死,将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将知道锦衣卫对待佞徒妄人的铁血手段!”说罢,缓缓拔出身后的裁云长剑。
林鹏声音刚落,那缥缈柔和的声音又在唐轩耳边响起:“莫要慌乱,心中默数七下,身后石门会再此打开。”
第五奇背负双手,缓步走进院子。数名锦衣弟子,手提各式革囊,紧紧跟在身后。第五奇走到屋舍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如墨的黑石,脸上闪过一丝诡异之色,随后便皱着秃眉,一脸阴沉,绕过屋舍,向那苍古森森、点挂冰沍残雪的阴寒绝壁走去。
丁锐与张恩用也飞身跃入院中,分别站在林鹏两翼,三人将唐轩围在巨石之前。
唐轩心中默数数字,只想赶快到七,好闪身入内。当数到第五之时,张恩用像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仇火,飞身而起,掌中银刀化做一道冷幻的银光,从一侧疾斩唐轩。丁锐见张恩用出手,也一掌拍出,掌心淡金闪烁,掌力刚劲沉雄,从另侧直攻唐轩。林鹏一声冷笑,手中裁云剑,一招“独入蓝关”,一人一剑,如闪电裂天,直袭唐轩前胸。
三人从三方同时攻来,特别是林鹏居中的一剑,凌厉万分,势不可挡,三人中又以张恩用最弱,而唐轩最是不愿将其伤及,于是展身闪向丁锐一方,双掌尽出,迎向丁锐拍来的双掌。
而在此刻,唐轩心中刚好默数到七,身后巨石上的那扇窄门又是无声地打开。林鹏见状,剑势蓦地一收,矫矢灵动的身法如投林的大鹏,轻身飞入了门中。
张恩用招式用老,收刀不及,一道银光疾砍在石门之侧,火星石屑迸溅纷飞中,石门又像刚刚一样,瞬间无声地关闭。
丁锐见唐轩双掌疾劲攻来,身形向旁疾速闪退,避开掌风罡气,一招“风静沙沉”,止住身形,双掌两肘护住胸肋,凝神待敌,不再进击。
张恩用一刀砍在石上,当即左足轻点巨石,身形轻巧回旋,一招“回风舞雪”,银刀横向疾斩唐轩的腰腹。
唐轩见林鹏进入石门,石门复又关闭,挂念屋中二人,不由心中大急。此刻又见张恩用挥刀疾斩而至,身形随之疾旋,左掌切向其持刀的右腕,右掌则直击面门。张恩用右腕灵巧一翻,避开切来的一掌,对劈向面门的一掌全然不顾,右手银刀仍是疾斩唐轩腰肋,全然是两败俱伤、舍命伤敌的打法。
在此呼吸俄顷、性命交关之际,唐轩右掌在张恩用面前生生地顿住,身形向下一闪一蹲,使肋下避开刀锋,将后背向刀锋迎去。只听“铛”的一声,银刀挟带劲风,砍入正统御赐的紫貂大氅之中,嵌在唐轩的后背之上。
便在张恩用一愣之际,唐轩左掌轻轻扫向张恩用持刀的右腕,右掌在他前胸轻轻一拂,张恩用便向后连退几步,跌坐在雪地之上,手中的银刀,已被唐轩夺在手中。
丁锐看到这番情景,轻叹一声,掌心那淡淡的金色,便在瞬时散去。
唐轩将银刀一抛,银刀便插在张恩用的面前,刀身映雪,兀自不住颤动。
看着一脸惊愕的张恩用,唐轩道:“你切莫听信那些胡言,令兄被也先所害,与我全无干系。我与令兄一见,便有惺惺相惜之意,只是尚未深交……”
便在此刻,身后黑石上的那扇石门第三次无声地开启。唐轩飞速脱下紫貂大氅提在手中,拔出“魔云”宝刀,飞身跃入石门。刚入门中,唐轩只觉身形急速下坠,眼前更是一片漆黑,知是石门又已无声关闭,于是急运神功,“魔云”之上顷刻闪出青色刀芒,借着青芒之光,唐轩向下看去,见下面黑石反着幽光,约莫再有三丈便要着地,遂凝神提气,以缓急坠之势,又将手中紫貂大氅向下全力一抛,做为垫脚之物,用来舒缓急坠之力。
便在此刻,又觉背在身后的“野芒”神弓从身上滑落而下,急忙一把抄住。革囊中的十余支雕翎长箭,则纷纷坠下。知是张恩用那全力的一刀,透过紫貂大氅正砍在“野芒”神弓之上,将装有神弓与雕翎羽箭的革囊砍破。
心念刚刚闪过,双足便要着地,便在紫貂大氅刚一落下之时,数道青芒剑气,交错飞出,瞬间将紫貂大氅绞成碎片。
唐轩见状,左手“野芒”神弓疾点一侧石壁,右手“魔云”宝刀刀芒吞吐而出,向下连番疾斩。瞬时之间,洞底剑气刀芒交错纵横,火星碎石崩裂纷飞。就在将青芒剑气逼退之际,唐轩双足着地,见在前面三尺窄道之中,林鹏手持裁云剑正凝神看向自己。林鹏身后五丈之处,隐隐传来幽暗的灯光。
见林鹏在暗道之中,唐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来他并未进入屋中,或是进入屋内,因机关重重,未能危及紫裳二人,这才藏在暗道之下,伺机暗算自己。即便是他已擒下紫裳二人,此刻仍可拼死一救。随即又想:多亏将那紫貂大氅抛下垫脚,不然定被剑气所伤。看来经此一役,又多了临敌经验。
林鹏见唐轩平稳落于洞底,身形向后疾退五丈,站在幽光之处,说道:“此处甬道直通屋内,甬道狭小,不便施展玩耍,屋中较为宽敞。唐知事,你我便到上面,再分高下如何?”甬道照入的幽幽光亮中,林鹏脸上闪着白玉般的光采。
唐轩牵挂屋中二人,此刻正想到屋中看个究竟,见林鹏如此提议,正合心意,忙道:“如此便依林大人之意,你我到屋中一战。”
唐轩话音一落,只见白影一闪,林鹏便消失在甬道之中。唐轩飞身跟进,到了暗道转弯之处,因有前车之鉴,便舞出数道刀芒,斜向斩进右侧甬道,一阵火星石屑飞溅之后,见里面全无动静,这才闪身进入甬道。
甬道不长,但坡度甚陡,上面两扇石门已然打开,屋中的光亮照将过来。
唐轩轻身一纵,向上跃出三丈,顺着亮光看去,见林鹏提剑站在屋中,也向这边看来,于是一个提纵,飞身跃入屋内。
进到屋中,唐轩急忙四下观看,不见紫裳二人,这才放下心来。又见此屋乃是一间中堂,堂内陈设雅致,又显出别样精美,很多饰物不似中原所有,石壁上十数盏闪着幽光的镂空水晶灯,更有几分异域的风情。
林鹏道:“不用找了,我初次进到屋中,她二人便不在此间。”说着冷冷一笑,看向堂中的几处石门,说道:“此乃死地,她带着秘笈又能跑到何处?等到第五奇将谷中机关尽皆破去,这些石门将自行打开,她自会束手就擒。”
说话之间,林鹏神色忽地一变,说道:“你左手所持之物,可是‘野芒’神弓?”
唐轩道:“正是此弓。”
林鹏道:“能否相问,此弓唐知事从何处得来?”
唐轩心中一颤,说道:“乃是……朋友所送。”
林鹏神色凝重,说道:“你那朋友可曾提及此弓原来的主人?”
唐轩道:“听说那人多年前在西域殉国。”
林鹏听了,忽地将剑尖垂下,将地上的一片碎玉轻轻一挑,这片碎玉化做一道青芒,将墙上的一盏异域风情的石灯打得纷碎。
在水晶碎石落地的轻响中,林鹏缓缓说道:“你已犯下弥天大罪,为何不远走天涯海外?为何又到潞州来赶这趟浑水?你一身本事,若是远走海外,定可在那里扬名立身。再者,你此刻若是幡然悔悟,随我入京面圣,当今圣上较那正统英明百倍,定会爱惜你是个人才,赦免你的前罪,你也好为国效力,光宗耀祖。”
一阵静寂之后,林鹏又道:“其实以我这样的武功、这般的名声、这等的地位,实不该在暗道中对你实施暗算!只是今日之事非同寻常,话说得再重一些,今日之事,关乎国运的兴衰与社稷的安危!”
唐轩听了,心中大奇:潞州三垂冈下这个天下并不知名的魔云雪谷,今日发生的这些乱糟糟的事,竟能关系江山社稷的安危?这岂非笑谈?此刻见林鹏一脸正色,实不像调侃捉拿狐狸骚狗时的戏虐神情。
屋底之下,隐隐传来丝丝的轻响,唐轩心中一懔,知道这是第五奇破解谷内机关发出的声音。
林鹏神色凝重,说道:“蓝裳其人,你也许不知。她一身通天傲世的本事,只是被人看成奇技淫巧,至多也只当做江湖争雄之技。殊不知她的那些学问,若是大处着眼,眼光宏阔,用在经世济民之上,则开山采矿、架桥铺路,将会事半功倍,定会使国力大增;若是用在整缮武备之上,无需明言,大明军力将无敌于天下,将纵横五洋七海,便是那西方落日之地,也会统为天下一宇!”
一番话,听得唐轩心中震惊:若是数十万大军,每人一柄连响短铳;若是将那成千上百的“天蓝”用石炮打入敌阵之中……那临阵破敌,真如摧枯拉朽一般!这仅仅是蓝裳生平所造之物中的两件,再有自己听闻的千里镜、无楫无帆能航行四海的怪船、那日光下就能晒出烈火的清油、那燃爆威力超过普通火药百倍千倍的惊天火药,还有《傲天集》中自己从未听闻、更加神妙的东西……想到此处,唐轩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鹏正色道:“我之所言,未闻人语!当我想通此节,冷汗浸透背衣,当即发誓要找到蓝裳秘笈交与朝廷。若朝廷不用,则立即毁去。近几日,我忽得消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万里真音’万语灵将一个蓝裳秘笈的讯息,卖给了闽中陈家的陈仲庭。我得知此讯后,立即追踪到此。当然了,此行潞州,尚有其他公务。不然,你我也不会有那场大战。我查明此事,以朝廷之威将他们镇服。陈仲庭得到秘笈,无非是想称霸江湖,或是谋得暴利,而我也替朝廷许给他一些好处。但我之所为,乃是一心为国,而无一己之私,仰天俯地,全然无愧于心!”
唐轩心道:此人口口声声不离报国,说此话时,更是一脸正色,一身正气,若非岳武穆一样的精忠之士,便是李林甫那等会演戏的大奸之徒。
屋舍之下,又传来丝丝的轻响。持续的时间,比刚刚久长一些。随着响声一停,觉出这座石屋在轻轻地抖颤。
见唐轩神色有变,林鹏又道:“蓝裳秘笈,大明得则大明兴。若被外邦得去,则大明危矣!是以我才不顾名声,对你不择手段,实是无奈之举。这座石屋殊为奇特,进入此间,我才知晓,便以第五奇之能,也不一定打开。今日此时,你我已成斗穴斗鼠之势。说实话,我并无把握胜你。即便胜了,也是两败俱伤的惨胜!到时不是紫裳带着秘笈逃脱,就是陈仲庭将秘笈得去。如是那样,他们若是将秘笈献与外邦,则大明将有亡国之患!”说罢,林鹏英挺冷峻的脸上,现出苦痛悲凄之色。
见林鹏说得恳切,唐轩心中竟也有些松动:莫非紫裳真是得了《傲天集》?
便在此时,那轻柔缥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锦衣卫高官之言。他们逼供、诱供无所不用其极;害人、骗人之术,天下当属第一。只因甬道狭小,你掌力雄强,他无法抵挡,这才将你诱到屋中,由此可见其人之奸猾。此刻我与林小妹在左首第三道石门之后,你心中依然默数七下,这石门就会打开。”
响在耳边的话语,唐轩曾以身受,深感是然,被李怀宗当众拿下之情景宛在眼前。随即转头看向那个石门,心中忽然一震,见那石门甚窄,石门之上赫然雕刻着一束浅浅的稻花。
见唐轩转头看向那个石门,林鹏眼中神光一闪,突然一个飞身,挡在那石门之前。
唐轩见此,心中大急,正要抢步上前,与之拼斗,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要心急,那位置,让他占去好了。其实我与林小妹在右首第一个石门之后,我刚刚那样说,是知道你定会去看那扇石门,以他的机敏定会发现,进而抢在那扇门前,让开右首的通路。你不要去看右首这扇门了,此刻你先不忙进门,再听听他还说些什么,反正第五奇一时半刻也进不到屋中。此时此刻,他并不占优势,因此才对你拉拢哄骗,你切不可被他骗了。”
唐轩心中大是佩服,紫裳的心机竟是这等机巧,竟将林鹏这等的精明之士算入彀中。随即心中苦笑,这也是自己这等缺少心机之人全力配合所致。
林鹏回头看了一眼石门,说道:“那位紫姑娘躲在里面,可要躲得今生一世?刚刚我那些紧要之言她已听到,今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走出这个山谷!唐兄你就不然,别说适才的那些话,就是我痛骂当今圣上,也敢当着唐兄之面骂出。因为我知道唐兄的为人,知道对别人不利的话一旦入了唐兄之耳,唐兄绝计不会再从自己嘴里说出。我最大的本事不是武艺而是识人,我早已看出,唐兄乃是这世上少有笃诚君子!”
唐轩心道:难怪此人在短短几年之内,就能升到锦衣卫副指挥使这样的高位。刚刚还是满嘴的叛贼、淫贼,未消一刻,又成了声声的唐兄、君子。于是说道:“林大人,你既然说我是笃诚君子,我说出的话,你是否相信?”
林鹏正色道:“以唐兄的人品,理当全信;而以唐兄纯善的心机,又不能全信。唐兄若是还说蓝裳秘笈不在此间,就不要说了。因为就算是公鸡下蛋,万语灵也不会说谎!”
唐轩心道:林鹏当真反应机敏,言词犀利,一句话便将自己的后话全部封住。
地下的声响大了许多,左首那三扇石门,都在剧烈地颤动。
林鹏回头看向石门,面露笑意,说道:“其实我心中与唐兄的那位府台大人一样明了,以唐兄的为人,哪里会是叛逆反贼?以李怀宗的为人,他办的案子,又有几件不是冤假错案?只是身为同行,不能坏了行当的规矩。就像太医院中的太医,明知同行将人医死,而不能指明一样。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大家都在瞒着圣上一人而已。而有些时候,圣上心中也是知晓,也是在装糊涂,晋惠帝那样的君主毕竟不多。唐兄也是做过府衙知事的人,就算心机再过纯善,这么浅显的道理,便是我不说,心中自也知晓。”
说着轻声一叹,又道:“官场之中,每每都在演戏。刚刚在屋外谷中,小弟不得不演足锦衣卫主角的戏份。世人大都以为锦衣卫皆有一颗严酷之心,殊不知在这严酷之中,有时更有深深的倦意!”
林鹏话音未落,地下的响声又是大起,左首第一扇石门,在一阵剧烈震颤中,轰然倒塌。
石门崩摧,碎石纷纷散落在林鹏的脚下。林鹏神色不变,缓缓说道:“那日在土木堡下、清水河边,与唐兄初次一见,便知今生将有大缘。此刻我很是羡慕唐兄无牵无挂,可不羁行于四海。而我在决定入仕的那一刻,心中便立下誓言,要做一个像郭汾阳那样手提两京还天子的名臣。若非如此,与唐兄这样的人物结为挚友,携手一道遨游天下、快意江湖,那将是何等的幸事!”
说话之间,地下的响起又是传来,林鹏左右看了两眼,说道:“这间石屋即刻就要打开,到时只要唐兄不再插手此间之事,大可带上那林姓女孩儿自行离去。若是不加嫌弃,心中可记下小弟这个朋友,今后在道上遇见,当可把酒倾心,共谋一醉。”
随着地下的响声加大,左首第二扇石门也轰然倒塌。碎石迸溅之中,第三扇石门中传出大响。
便在此刻,唐轩耳边又是响起紫裳那轻柔的声音:“他们便要进来了,你还是心中默数七下,右首这扇石门便会打开。”
第三扇石门中的响声一声大似一声。唐轩心中刚刚数到三时,第三扇石门在一声巨大的轰响中纷纷碎裂。第三间石室的石墙也轰然向两侧倒塌,露出幽暗墨黑的绝壁。一阵轻烟薄雾,片片飘飞白雪,随着阴寒的冷风吹入堂中。
轻烟飞雪中,第五奇脸色阴沉,当先走来。陈仲庭、丁锐及十数名锦衣侍卫鱼贯而入。
在此一乱之际,唐轩心中默数到七,右首那扇石门无声开启。唐轩身法疾闪,一个飞身便到石门近前。在此瞬息之间,林鹏手中的裁云宝剑,化做一道青虹,激射唐轩。随着飞去的青虹,林鹏如白色惊鸿,疾冲而去。
唐轩急挥手中的“野芒”,迎向疾飞而至的裁云长剑。随着金声铿鸣,裁云剑斜飞而去,一半剑刃插入了一侧的石壁。 “野芒”神弓也在巨震中脱手飞出,钉入了屋顶。唐轩借此巨震之力,一步退入门内。就在石门将要关闭的瞬间,林鹏冲到门中,双掌猛力拍向唐轩。唐轩奋起神功,双掌迎向林鹏的双掌,又在巨震声中,林鹏飞出石门六七步远,唐轩在门内后退数步。此潮鸣电掣之间,林鹏又如白色疾电,飞到门前,双掌猛力击在尚余半尺缝隙的石门之上,石门在一颤之下,这才完全关闭。
唐轩站稳身形,只觉整个房间都在剧烈震颤。几盏石灯的幽明中,见房间不大,室中陈设比外面更是华美。唐轩心中乎生异样之感,仿佛曾经来过此处。
诧异间,见对面地上那厚厚的毡毯向上一启,在墨石方砖之上,无声打开一个只容一人进出的方洞,又见紫裳探出半截身子,向自己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在这里。”唐轩急忙上前,随紫裳走入洞中。
洞中石阶甚陡,石壁两侧的镂花石灯更是幽暗。刚刚走下几步,见林冬雨立在陡阶之上,一脸焦急,看向上面。
见唐轩进到洞中,林冬雨展颜笑道:“轩哥哥你可来了,可让雨儿担心死了!雨儿始终记得轩哥哥的话,出去帮忙只是帮倒忙,因此只能在屋中急着、盼着,盼着轩哥哥赶紧进来。”
紫裳笑道:“小妹妹,此处不是诉说哥哥妹妹之所,还是快些随姐姐走吧,等到了风花雪月之地,再与你轩哥哥互道思念之情,互诉缠绵之意。”说着轻轻一跃,便到林冬雨的前面,向洞下走去。
一番话,说得二人脸上俱是一红,好在洞里昏暗,不易被人知觉。稍稍尴尬之中,二人跟在紫裳身后,一步一阶,向下走去。
石阶陡峭湿滑,洞壁潮湿阴冷。林冬雨走在石阶之上,不时回头看去,似是担心林鹏追来,又像在时时照看唐轩。
幽暗之中,紫裳说道:“小妹妹,要看着脚下的路,不要总看你的轩哥哥,他没不了的。你要一个失足,姐姐我在你前面,恐怕更要遭殃。”林冬雨脸上又是一红,这才不再回头去看。
石洞很深,径直向下,仿佛是在通往地府。石洞上方,时时传来轰鸣之声。随着巨大的声响,石洞也在不时地震颤。洞中的光线,也在渐渐的暗淡,仿佛随着声声的轰鸣,身后洞壁上的石灯,也在一盏一盏地熄灭。
此时,石壁上已没了石灯。借着身后最后一盏石灯的光亮,唐轩见前方洞壁之上凹凸不平,很多地方布满湿苔。暗光之下,像是一幅幅悠远古拙的图画,显然前面已是天然的洞穴。石洞的上方,已无轰鸣之声,石洞也不再震颤。
紫裳从囊中取出一物,昏暗中只听“扑”的一声轻响,紫裳手中便闪出一个小小的火苗。三人借此微弱的火光,继续向下走去。
阶陡石滑,三人走得很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来到洞底。唐轩心中默算路程,感觉下到地底足有七、八十丈。
到了洞底,立见宽阔。紫裳手中小小的火苗,更是显得微弱,洞中则更是阴冷昏暗。四下看去,只觉黑黝黝地像是进到暗梦中的九幽。在犹如旷古的黑暗中,觉出得只是那种极高极阔的森森空旷之感。
林冬雨纤秀的身体似是颤了两颤,便向唐轩靠了过来。
紫裳回身说道:“小妹妹害怕什么?可是怕‘冷翼大鹏’追来?”说着抬眼向上,又道:“此刻他已追不到我们了,洞穴的进口已完全毁去。”说着转过身,看向洞中漆黑森敞的深处,缓缓说道:“如今可怕的是洞中的蛇!是传说中的那一十三条恶龙神蟒!还有更是那……”
此话一出,林冬雨“啊”的一声扑到唐轩怀中,声音发颤,更带哭音,说道:“这里竟有……竟有大蛇!我最是怕蛇!”
唐轩心中大震,暗道:此洞也有一十三条恶龙神蟒!“魔云”城堡有龙渊洞,圣天岛有龙渊洞,莫非潞州三垂冈下也有龙渊洞?又见林冬雨在怀中一脸惊惧的模样,忙道:“雨儿莫怕,跟着我便可无事。我……我最不怕蛇,自幼便善能捉蛇、捕蟒。”虽是故作镇静,但说话声音,竟也微微发颤。说话之间,向后让开半步。
紫裳微微一笑,说道:“看我一句话,竟把轩哥哥、雨妹妹吓得这般花容失色。你们有没有听清,刚刚我说的是‘传说中那一十三条恶龙神蟒’,而不是说‘那一十三条恶龙神蟒’。也许你们光顾着哥哥妹妹的缠绵,只听到了恶龙神蟒,心中一怕,竟将‘传说中’这三个字漏掉了!‘传说中’翻译过来,就是不一定有的意思。”
见林冬雨仍是惊魂不定的样子,紫裳又道:“那一十三条恶龙神蟒别说不一定真有,就是此刻真在洞中,现下就是向我们爬来,我囊中这瓶‘九渊软龙散’,也能使它们像二尺小花蛇一样温顺!”
林冬雨周身一颤,轻声道:“二尺小花蛇我也害怕。”
唐轩心中一震:紫裳竟也有“九渊软龙散”,又想到屋舍中的陈设,不由又想:紫裳莫非真与蓝裳有些关联?
紫裳淡淡说道:“这洞中可怕的不是蛇,而是人……”
林冬雨又是一脸惊惧,向四周黑暗之处匆匆看了一眼,又急忙将头转向唐轩,颤声道:“这洞中竟还有人……是不是还有……”
紫裳双眉忽地一皱,嘴唇微微有些抖颤,右手抚在心口,说道:“这洞中最可怕的,是人设下的那些阴毒狠辣的机关埋伏!”说完这话,紫裳明艳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随即缓缓蹲下,又软软倒地。手中闪着火苗的那个物件“铛”的一声落在地上,那跳闪的火光随之熄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如死的静谧中,隐约有奇幻的声音响起,仿佛使人感觉已置身九幽绝域之中。
林冬雨“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又是一头扑入唐轩怀中。
唐轩忙道:“雨儿莫怕。”一手轻轻将林冬雨搂在怀中,一手连忙从囊中取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火光之下,见紫裳双目紧闭,手抚胸口,直挺挺地躺在阴湿的地上。
唐轩轻轻推开林冬雨,急忙走到紫裳近前,看着眼前凹凸有致而又直挺的身体,一时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救治。
林冬雨走到近前,俯下身来,将纤纤的手指搭在紫裳的脉门之上。凝神片刻之后,秀气纯净的眼中,闪出疑虑之色,说道:“紫裳姐姐是胸痹之症,此症似是与生俱来。”说着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古拙的瓷瓶,从瓶中取出三粒暗红色的药丸。又取出一个精巧的针囊,从中取出几枚银针,缓缓扎在紫裳脸部及颈下的几处穴位上。只见银针刚刚扎下,紫裳紧闭的双唇与紧咬的牙关便轻轻开启。林冬雨将三粒药丸放入紫裳口中,又将一枚银针在紫裳颈下一穴轻轻扎入,只听“咕噜”一声轻响,三枚药丸被紫裳咽到腹中。林冬雨将这些银针取下,又从针囊中取出十数枚银针,分别扎在紫裳前胸与两臂之上。
唐轩少年之时,也草草看过几本医书,简单的医法,也能大致看得明白。此时见林冬雨捻转、提插等针灸手法,甚是熟稔轻巧,脸上神情更是镇静自若,绝无适才的恐惧惊疑之色。
不大一会儿,紫裳睁开了眼睛。林冬雨从紫裳身上起下银针,说道:“紫裳姐姐只是劳累过度,寒邪入心,诱发了胸痹之症。经过简单救治,现下已无大碍了。”
紫裳缓缓起身,目视林冬雨,说道:“不想林小妹医术如此高超!妹妹今日救了姐姐一命,大恩不言谢,容当后报。”
林冬雨脸上一红,说道:“我医术低微,哪里称得上高超!我哥哥的医术比我高出甚多,他多才多艺,一表人才,只是至今尚未娶……”后面一句,声音很低,随即停下了话语。
紫裳向前两步,从地上捡起一物,对唐轩说道:“将你手中的火折子熄了。这些寻常之物,远不及此物来的持久。”紫裳话音一落,又听“扑”的一声,手中那个物件又闪跳出红红的火焰。
紫裳手中这件引火之物,适才一直拿在身前,此时唐轩才看清,不由心中猛跳。紫裳拿在手中跳闪着红色火焰的物件儿,竟与在脱不花那间石室中见到的那件精光温润的引火之器完全一样!
惊见此物,唐轩心念急闪:紫裳莫非真到了脱不花的那间石室?真是得到了蓝裳秘笈?但看着紫裳苍白的面容,回想刚刚倒地昏死的情景,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即便通晓术数之学,但如此病体,如何能到重兵看护的魔城盗出秘笈?蓝裳之物遗下甚多,阿米手中也有九渊软龙散,高娃汗妃手中有那幻灵九阳珠,自己囊中不也是藏有一枚“天蓝”吗?以此推想,紫裳得到九渊软龙散与这精巧的引火之器自也无可非议。
紫裳看着二人,说道:“此洞极是凶险,错走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两位跟在我身后,绝不可擅自向旁多走一步。”说着手指轻动,手中引火之器上的火焰逐渐变小,当火焰缩到一豆微光时,便停下不动。随后又将此物举在身前,向前走去。
林冬雨依偎着唐轩,两人亦步亦趋,紧跟在紫裳的身后。走了不大一会儿,唐轩只觉自己的左手,被林冬雨纤细柔软的小手一把抓住。唐轩发觉这只小手不仅冰冷,还在微微发抖。
洞中道路崎岖,脚下甚是湿滑,岔路又是极多。有时路径甚窄,仅能容单人紧贴石壁通行。森然石壁散发出的凌凌寒气,直是瘆人肌肤,使人战栗。有时一豆微光,虽是五尺幽明,却仍可知觉洞中甚是广阔。在黑暗静谧中,心中那种森敞空旷之感,便如无星无月的暗夜,在无尽的荒野中踽踽独行。
每当面前是多条岔路,紫裳嘴里仿佛在轻声念着什么。虽是看不见面貌,但从微颤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心内当是万分的紧张。
一路走去,只觉时光甚是漫长。唐轩手中那纤柔的小手,早已汗水涔涔。
微光跳跃中,紫裳忽然停下脚步,林冬雨与唐轩跟着停下,唐轩急忙将林冬雨的小手松开。
紫裳回身将引火之器递与唐轩,说道:“你替我照着光亮,我要做些紧要之事。”
唐轩将引火之器接在手中,见上面是微凸的稻花,润泽精美,与曾经见过的那个完全一样。林冬雨目不错睛,仔细看着这个奇巧之物。
微弱火光之下,紫裳从革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瓶与一个狭长的银管,从银瓶中取出少许银白色的粉末放入银管之中。又取出一个更小的银瓶,从中倒出三粒银色小丸,自己先吃下一粒,又将余下的两粒递与二人,说道:“此乃九渊软龙散的解药,你二人将其服下。以后这段路程,若是遇到那些神物,别太过上心,自当全未看见。”
林冬雨听了这话,小手一颤,险些将药丸掉在地上。
紫裳微微一笑,说道:“林小妹不要害怕,有姐姐在,那些神物不会咬人。更可况此时隆冬大寒,也许那些神物都在洞内深处休憩深眠。我们服下解药,只做防备而已。”
二人吃下药丸,又见紫裳两手拿住银管,左手不动,右手捏住银管尾部,向后轻轻一拉,竟将银管拉长几寸,又是轻轻一推,将银管复原。反复推拉几次后,再次拉开银管,前手轻轻一动,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像是启动了某个机关,而后将拉出的银管轻轻一推,只见银管的前端,喷出一道轻烟细雾,直射出五丈多远。
紫裳收起银管,从唐轩手中取过引火之器,说道:“有了这东西,便是龙王三太子来了,也会在我们面前老老实实,和和顺顺。”
三人继续前行,此时四周又显森敞幽旷,四下暗黑之中,不时传来阵阵腥冷之气。唐轩隐约听到有极其轻微的丝丝之声。极目看去,四下似有无数只眼睛闪着泠光。林冬雨又是将唐轩的大手一把抓住。
此地岔道更多,道路更加湿滑难行。紫裳早无刚刚调试银管时的轻松,不时在岔路之前停下,嘴里仍是默念着什么,有时传出细微的声音,仔细听来,像是传说中远古那些神秘的法咒。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道路又窄,两侧冷森狰狞的石壁隐约可见。又走出十余丈,紫裳忽然停下,回身将那引火之器递与唐轩。唐轩见紫裳一脸凝重,从革囊中取出那个银管,反复拉推,那一阵阵轻烟淡雾,向前喷射散去。
林冬雨抓着唐轩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又将唐轩紧紧抱住,唐轩觉出林冬雨全身都在发抖。
唐轩心中默数,紫裳共计喷出十三道轻雾后,收起了银管,接过引火之器,说道:“不想洞中还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些神物,以下我们还需小心行事。”说着看向唐轩怀中的林冬雨,凝重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小妹妹有些意思,就像黏人的小猫一样。”
三人小心前行,又往前走了五丈,猛听紫裳轻轻一声惊呼,立在前方不再前行,唐轩两人也急忙停下脚步。只见紫裳手中引火之器上的火焰,在跳闪中不断变大,转眼间增大了一倍有余。唐轩借着火光,定睛向前看去。一眼过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怀中的林冬雨更是一声惊叫,将脸转到唐轩怀里,又将唐轩紧紧抱住。
闪跳的火焰中,只见前面两丈远的石壁之下,七、八条木桶粗细的黑色大蟒,盘卷交缠着庞大的麟身,将前方的道路堵住了大半。大如箩筛的巨大蟒头,高高地昂起,张着黑漆漆的大口,吐着五尺余长的黑色长芯,那一双双使人心寒战栗的蛇眼,闪出恐怖的幽光,阴冷地看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