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通平日里跟女人说枕边话多了,碰到美色的女人,说话不自觉带着一股肉味。
再世越女冷笑道:“小女子算是甚么人物,竟敢与马脸怪侠切磋武艺?倒是你跟义侠同为江湖领袖人物,正好切磋,小女子就做个中人好了。”
陆玄通立刻变了脸色。自己跟金伯年就没有切磋武功的交情,一交手便是名誉之争,不说不死不休,也要分个公母,尤其这里有个不讲武德的再世越女在旁边,保不准关键时刻给自己来一剑。想起刚才再世越女被自己看到一片春光时,眼神不仅羞愤,而且充满杀机,明白她不是想要情报,而是想要自己的命。
“看你吓得熊样,不敢了,害怕了?”再世越女小嘴一噘。
陆玄通心里又爱又恨,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来,他质问金伯年:“义侠,陆某一直重你德艺双磬,为江湖人之楷模,不料你竟与这种女人勾搭,在这种地方幽会,难道你不要名声了么?”
“陆玄通你找死!”再世越女挺剑刺来,陆玄通衣袖一挥,再世越女的剑立刻一偏,陆玄通向旁一窜,再世越女又是一剑,防备他再用袍袖拦截,剑在途中一搅,陆玄通忽然改变方向,一掠到了金伯年身后。
“好身手。”金伯年不禁称赞。
原来陆玄通刚才站在水边,已经没有避让的地方,而他左脚一点水面,居然拧身窜出一丈以外。金伯年注意到他连鞋面也未湿,知道他的轻身功夫绝不输于他的武功,青萍渡水之类不在话下。
再世越女再对陆玄通动手就要绕过金伯年,她怒视金伯年道:“你还不出手?”
金伯年不能为了女人的是非跟陆玄通动手,那样他就不是义侠。他盯着陆玄通道:“陆大侠何以见得我与她幽会?”
“我是来早了,”陆玄通鼻子一哼,稳稳地说,“若是再晚一些,你们就不只是拉拉手,必然抱在一起。”
再世越女顿时目瞪口呆。难道刚才拉拉手都被他看到了?
“江湖上都知道陆大侠文武双全,出口成诗,史学总不会差吧?”金伯年不慌不忙说道。
陆玄通不屑道:“那是自然。”
“那你一定知道简雍劝谦:彼有其具,与欲酿者同。”金伯年言罢,自己先笑。
“这个嘛……,便是算你赢了。”陆玄通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这个武夫居然通晓这样的史事。
金伯年兄弟都喜爱三国历史,几个人经常争论三国人物,于是找来史书作为证据,简雍劝谦是个著名故事,金伯年都背熟了。
故事说的是刘备入主西川后发生的事。当时蜀中粮食奇缺,刘备亲自下令不许私自酿酒,事情执行中过了头,连家里有酒具的人也要抓捕。一次简雍陪刘备出门,看到一男一女一块儿走路,样子不像夫妻,简雍指着说道:这俩人有奸情。刘备不以为然,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有奸情?简雍回答:他们有奸淫的器具,这不就跟藏有酒具一个道理吗?刘备当场清醒,下令不许因为家里有酒具而抓人。
陆玄通虽然不是江湖正道,道理还是说得通。
再世越女正在生气,没听清金伯年的话,听到陆玄通说输了,瞪眼道:“既然你已认输,那就要答应,以后绝不许再找我的麻烦!”
陆玄通一皱眉,心说跟她说不清楚。想到自己是以一敌二,不敢再纠缠,于是对二人一拱手道:“二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等一等。”金伯年将他叫住,面色变得凝重,“陆兄,你我同为江湖中人,时下我与庄王必有一战,望陆兄一来以江湖大义为重,二来谨记前言,不可相助庄王。”
为了给陆玄通面子,金伯年只说谨记前言,没有点破他是发了誓的。
陆玄通笑了。心说你既然怕我相助庄王,那就要跟这个女人断了关系。你又想办大事,又想要女人,那么多好事都给你一个人了?
他拱手说道:“义侠老弟,陆某也有一句忠言: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等弑夫的妖女可是要不得。告辞。”
说罢立刻展动身形,疾奔而去。
金伯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一时茫然。
当年那位前辈高人叮嘱过他,不要跟陆玄通为敌。金伯年眼里的高人,可想那个人是何等厉害,因此金伯年不想跟陆玄通翻脸。但是另一方面,看陆玄通这架势咄咄逼人,这段时间怕是很难不来找麻烦。陆玄通为人轻贱,属于小人之列,指不定要被庄王拉拢,在关键时刻来捅一刀。
再世越女被骂成杀夫妖女,这口气出不了,如何是好?她气得发狂,大叫起来!金伯年这才想起来她。
正要转身给再世越女说点什么,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他一头扎进水里。
不说金伯年跟再世越女在如何扯皮,道观里忙活开了。
黄岳跟林峰下山巡视,刚回来就被向举人叫去。向举人屋里来回走动,面色中烦躁不安,看黄岳进来就迫不及待道:“昨日没有情报送来。方才徐杰二人回来,说查不到有人进入小路。”
向举人说的小路,是西大道通往这里的一条隐秘小道,山下送信都是不走大路,由这条小路上来。按照约定,山下每天都会送来情报,如有耽误至少次日上午来人,现在已经到了下午,说明山下出了事。
黄岳道:“那向大哥怎么看?”
“或者信使自绝……或者猝不及防被俘获,别的情形就不好说。指望他们来人……这有些不妥,必须派人查明原委。”向举人琢磨不定,言语凌乱。
黄岳脸色一沉,道:“会不会被一锅端了?”
向举人直摇头,估摸着说:“这样的情形极少。他们可不是一般人,不仅住处隐秘,又日夜戒备,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便要转移。你说的情形,除非他们里面有庄王的内线。如今他们危急了,他们各司其责,送信的出了事,打探情报的还在继续,若不及时通知他们,万一庄王来个顺藤摸瓜的话,你说的情况真有可能,他们整体有危险。”
俩人交谈几句,想到平意和周道长熟悉这里的地形,于是叫人将他俩叫来。
“你应该说说了,这帮人是甚么底细?”黄岳面色不悦。
来往情报一向由向举人单独联系,连周禛和黄岳都不清楚对方是谁,不过黄岳心里已经猜个八九分。
“人家是帮咱们的忙,何必刨根问底?再说俺答应不透露这些……俺还发过誓。”向举人一脸为难之色。
黄岳盯着他道:“这个时候还在藏着掖着?男子汉大丈夫,你是为他们办事还是给咱们办事?”
向举人也明白这个道理。黄岳才是这里的总指挥,现在虽然大事由俩人共同商议,其实向举人侧重于排兵布阵,侧重在后勤,整件事的谋划还是黄岳。
向举人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了“绣春刀”三个字,黄岳再问是什么人,向举人又写了一个“柴”字。黄岳早就猜到是锦衣卫,可这个柴字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是柴阎王?”
“你知道此人?”向举人问。
“比你清楚很多。”黄岳说道。
绣春刀是锦衣卫的专用武器,材质一流,是普通人禁用之物。柴阎王本名柴三成,是锦衣卫的千户巡查,总领川陕荆楚一带的锦衣卫人员,手下众多。他的权力很大,遇到紧急关头还能先斩后奏,死在他手下的州府官员都有好几人官府中人都怕他,称他为柴阎王。
黄岳不仅知道柴三成的现在,连出身都知道的清楚。柴三成级别高,他能亲自办理这件事,说明朝廷对庄王早有戒心,也对庄王在浣山的事特别关注。柴三成手下兵多将广,这种事又是他的专业,不至于被庄王一锅端掉。
“你有联系他们的办法。”黄岳十分肯定说。
向举人点头。这时平意和周禛进来了,俩人对这一带地形很熟,立刻将以前送信的路线作废,定下一条新路线。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周禛道:“这里的粮食又不多了,以贫道的意思,就这两天再去一趟向家寨。”
黄岳和向举人都点头。
庄王新近损兵折将,暂时还不敢大举行动,越拖就越危险。
“还有,向某想着……咱们再拉点人手……”向举人喝着茶,慢慢絮叨起来。
回头说再世越女被陆玄通骂昏了头,等人走了她才回过神来,一股火撒到金伯年身上。金伯年从水里出来,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到打累了才住手,幸好这个男人抗揍,也是再世越女不像别的女人喜欢撕扯,不然金伯年都没法回来。路上她还在直落眼泪,不放金伯年走,金伯年只好答应陪她吃晚饭,借口回道观打声招呼,赶紧溜了。
他这人说一不二,只是留了个心眼。
在后院见到黄岳正在忙碌,嗓子眼里的一句“你可把哥哥坑苦了”硬是说不出来。自己偷懒会美人,二弟任劳任怨,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他把黄岳拉到一边,脸上堆着笑问:“二弟,晚上可是有事?”
黄岳看着他好奇怪。大哥一向说话不苟言笑,今天怎么一点都不稳重了?
“今晚无事,明日一早就要启程。”黄岳反而一本正经。
“那今晚就不能有点事?”金伯年直皱眉。
这话问的,黄岳这么聪明的人硬是无言以对。